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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黛钗爱情悲剧(2)


    宝黛的爱情描写以“手帕诗”定情为界限,前一个阶段,即第十九——三十四回。特点是一会好,一会恼,一会哭,一会笑,宝玉“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故每每或喜或怒,变尽法子暗中试探。那林黛玉偏生也是个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试探。”第十九回“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两个人何等亲密!史湘云来了,俩人又发生口角,但却交心了。宝玉对黛玉说了一番道理:“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后不僭先’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从小儿一处长大的。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这番话说得黛玉动心了,俩人和好如初。第二十二回贾母要给宝钗过生日,宝钗讨好贾母,点的都是热闹戏文。演《山门》,宝玉不耐烦了。宝钗说他不懂戏,并念了一支《点绛唇》曲:
    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玉听了,喜的拍膝摇头,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黛玉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说的湘云也笑了。”黛玉幽默地讽刺了宝玉,流露出对宝钗的醋意。
    第二十三回宝玉和黛玉、宝钗以及迎春、探春、惜春、李纨等,奉元妃之命都搬进大观园住了。在青春少女的环绕下,过了一段时间,宝玉忽然不自在起来,出来进去,闷闷不乐。实际上是青春的躁动在宝玉身上的表现,是青春的觉醒所引起的苦闷。宝玉“那一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看。”黛玉葬花回来,看到宝玉读书,非要拿过去看,不到一顿饭工夫,便将十六出全部看完,“但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一面看了,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宝玉笑道:‘妹妹,你说好不好?’黛玉笑着点头儿。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的通红,登时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一双似睁非睁的眼,桃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了!好好儿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说这些混话,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
    那些描写爱情的小说戏剧,对于青春躁动的少年,像点燃爱情的火。俩人虽是吵嘴,但西厢戏语却沟通了他们的心灵。黛玉也陷入爱情的苦闷。她想到了自己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想到在贾府的环境,种种忧思,件件愁苦,一股脑涌上心头。这是黛玉创作《葬花吟》的背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香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这四句是写花落花飘。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些句是写花落人亡。
    《葬花吟》是黛玉心灵的写照。她葬的什么花,是落花。花开花落,任其自在,黛玉为什么集而收之,哀而葬之呢?这正是一种触物生情、以物喻人的联想。这种敏感,这种心灵,只有像黛玉这样的才女才有。仔细品味,全诗有一个核心的意象:花飘花落。黛玉父母双亡,寄居贾府,没有依靠。她又是一个十分敏感的少女,从花的飘落联想到了自身,自怜、自怨、自诉愁心。如果脱离开父母是黛玉“愁绪”的一部分,那么潜隐在心中自己的婚姻大事则是“愁绪”深处的东西。虽说与宝玉日夜相处,是唯一情趣相投的人,但“金玉良缘”一直困扰着她,加上又没有亲人为她做主,她怎能不生出对命运的焦虑,对未来的愁绪?
    宝玉爱恋黛玉如醉如痴,自不必说了。在初恋的阶段,他曾一度见了宝姐姐忘了林妹妹;见了林妹妹忘了宝姐姐。如第二十八回宝玉在旁看着宝钗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他身上。”正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宝钗的丰韵、端庄、大方胜过黛玉。而宝玉愈来愈爱慕黛玉,相反,对宝钗愈来愈疏远了。这就是说更重要的则是思想和情趣的投合,气质和性格的吸引。
    宝黛爱情的后一个阶段,即第三十四回——五十三回。
    《红楼梦》描写宝玉青春的觉醒和性格的形成,和宝黛钗的爱情婚姻,是放到一个大背景下,即贾府表面上“鲜花著锦、烈火烹油之盛”,而内部豪侈淫糜、子孙不肖,预示着这“赫赫扬扬”的封建贵族正一步一步走向“运终数尽”,走向无法可挽回的悲剧命运。正是在这大背景之下,《红楼梦》展示了宝玉如何从青春的萌动而走向热烈而持久的性爱追求,如何从美好的情感和高层次的文化上体现了人性的本质。追求自由,喜欢平等,富有才华,这一切成为宝黛爱情的审美内容。而这一叙事就是写宝玉品质和情感的提升,为下一个叙事集中描写宝黛爱情故事奠定了叙事的根据。
    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是一个叙事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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