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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孔明初用兵
第十回 张文远传令进城 诸葛亮火烧新野
第十回 张文远传令进城 诸葛亮火烧新野
张辽下令进城烧饭,军政官立即鸣锣传令。军士们起营拔寨,分三路,从东、南、北三门进城。三员大将就从东门进去,张辽在前,夏侯居中,许褚最后,随从们前后篾炱,火把照耀。张辽刚刚上吊桥,抬头一看,在火光照耀下,只见城墙上用石灰水写着车轮般大小的四个字:“内有火攻”。
夏侯惇一看,内有“老掉”?嘿嘿!对张辽看看,诸葛亮告诉你城里有火,你当心点。
张辽本来倒有点心虚,现在见了这四个大字,反而觉得不象有火了。心想,诸葛亮在鹊尾坡也装得似有火攻,结果放了把烟火。现在我要进城烧饭,他又在城墙上写着“内有火攻”。看来,诸葛亮是故意虚张声势,想吓退我十万军队。因此,张文远倒放下心来了。
夏侯惇心中有数,城里定有火攻。他想,上次进博望坡前,刘备的一员白袍小将对我的先锋将韩浩说,前面山套里有火攻,不要进去。我们不信,结果十万兵烧光。诸葛亮的用兵就是讲明了来的,你若不服帖,那末,愿者上钩,叫你烧光了之后,冤都没伸处。此番出兵前,丞相叫我发现有火攻的迹象要指点张辽,现在这四个字就是烧的信号。但是我不高兴指点他,让他进去烧去。因此,夏侯惇笑在心里,跟着张辽进城。
曹兵们进城之后,便在街上架起篷帐,因为张辽有令,不得擅入民房。这里街道狭窄,城池不大,故而大街小巷,桥头路口、篷帐全都扎满,一座紧挨一座。城里的风确实要比城外小得多,军士们便埋锅造饭。
张辽命令士兵们不准进人民房,而他自己却带头破坏军纪。他同许褚、夏侯惇带了些心腹部下进了新野县衙门。到大堂滴水檐前,三将下马。张辽的马卸下鞍桥,刀由手下扛过一旁。军士要替夏侯惇扛长枪、卸马鞍,一只眼摇摇手,不要。这家伙老资格哉,他想,万一起火,我可以逃起来快点。因此,他相反把马鞍桥放放正,肚带收收紧,长枪在鸟翅环上架好。许褚学他的样,认为他有经验,向他学习不吃亏的。他俩这些细小的动作,张辽并没有注意,径自往里走去。手下人把大堂上挂着的油火一盏盏点亮。夏侯惇走上大堂一看,中间一张虎案,三把交椅。对张辽看看,诸葛亮知道我们要来三个人,所以他座位不摆一只两只,也不摆四只五只,就正好摆三只。因为夏侯惇存了这条心,所以处处注意。张辽毫不介意,招呼许褚、夏侯惇一起坐定,便命令伙头军到厨房里去烧饭。伙头军进得厨房一看,马上回禀张辽,吃饭还需要等一些时间,里边倒有些现成酒菜,要不要拿出来,你们边喝酒、边等饭?夏侯惇说很好,把酒菜拿上来。手下进去拿酒菜。张辽对虎案上一看,只见摆着文房四宝、签筒、笔架。但是,在砚台下面露出一只纸头角。张辽移开砚台,把纸条拿起来,凑到烛光之下。上首的夏侯惇急忙扭过头来观看,瞪出了一只眼睛,眨都不眨,真所谓一眼不眨。下首的许褚,撩着虎须,瞪着铜铃大眼,也向纸上望去。中间张辽,捋着三绺须定神观看,三员大将,五道目光集中在这张小小的纸片上。只见纸上又是写着四个字:“少顷起火”。夏侯惇一看,心想,张辽啊,诸葛亮恐怕你等得心焦,所以先给你打声招呼,告诉你过一会儿就要起火的。
文远一看,“啊!”心想,孔明究竟算啥意思?城墙上写“内有火攻”,这里又是“少顷起火”,这倒要重新考虑考虑了。这对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几转:“啊呀,完了!”
夏侯惇一怔,怎么已经完了?你倒比我完得还要快!便问:“文远,怎样完了?”
张辽对他们二人讲,诸葛亮几次三番说有火,我研究下来并没有火,而是孔明的声东击西之计。他故意把我的注意力全部引到火上,不去考虑其他,而实际上他是用水来对付我十万军队。夏侯惇说,难道他把水冲光这新野城么?张辽说,非也,地形不对。我所讲的诸葛亮用水,是他估计到我们要进城烧饭,便在河里下毒,城里河道狭,水位浅,水流慢,毒药能起作用的,他让我们用这毒水来造饭,弟兄们吃饭之后都死光,名为“吃饱死”。夏侯惇一听,也有道理。说,那末你快传令,城里的水不许吃。张辽想,对,现在进城不久,即使已经取水烧饭,但肯定还没有烧好。因此,一声吩咐:“来!传本先行将令:诸葛亮用兵狡猾,城内之水万万不可饮用,犹恐水中有毒。造饭之水,须到西关外去取。”
心腹手下人立即出去传令。不料,你若不下命令的话,新野可能还要迟一些烧,这条命令一下,烧得更快。此地伙头军从厨房中取出三甏酒,放在三将身旁,切出几盆熟菜,拿出三副杯筷,都在桌上放好。夏侯惇拍掉当头泥,撕去油纸,吹吹干净灰尘,捧起甏来,先给张辽、许褚的杯里斟满,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甏往地上一放:“文远、仲康请哪!”
三将在此饮酒,那个手下心腹到外面,把张辽的命令转达给四城关的传令兵。传令兵立即分头鸣锣传令:“嘭……”
小兵:“呔!弟兄们听了:先行将有令,城里的水恐怕有毒,不能吃,要用水都要到西关外面去取。”
西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意见还不大,因为出关取水路还不远。但总究要多费手脚了,有的饭已经在烧了,不管烧熟不烧熟,统统倒光,重新领了米、取了水来再烧。东、北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非常恼火,到西关外取水,要兜过半个城呢。东门的小兵听到这条命令,更是跳得八丈高。心想,见你娘的鬼!这么清的水有什么毒?都被诸葛亮吓偏了心!叫我到西门去取水?不要说饿着肚皮,即使吃饱了,这样穿城而过,到西门外取了水,再进西门,回到东门,也要饿的了!总之,这条命令一下,反应很大,军士们十分不满。我别的地方不说,单说南门四岔路口一座篷帐里的小兵,本来因为冲鹊尾山时死掉了几个要好弟兄,已经是满腹牢骚了,现在饭烧到一半,又听说要到西门外去取水,真是火上加油:“去去去!不要烧了。”飞起一脚,把锅子踢掉,夹生饭翻了一地。篷帐一掀,钻到外面。一看,正好是一幢民房的门口,乓地一脚把门踢开:“咦!没有闩。”
里面没有人,怎么会闩呢?他在火头上,把张辽不许擅入民房的禁令都忘记了。抽出火把点旺,照着往里面去。看见柱子上有灯,他就点燃,看见中间吊着灯,他也点亮,见一盏,点一盏,一直跑到厨房。把厨房里的灯点着,自己的火把踩熄,对四下一望,只见中间一只三眼灶,上面梁上挂着风鱼腊肉,旁边一只水缸,掀开缸盖一看,火光之下只见水缸里水盛得很满,清澈见底。心想,百姓家里的水总不会有毒了吧!回过头来,看见劈对灶头有一只碗橱。顺手打开橱门,一股香气直冲鼻子,沁人肺腑,这家伙口水差一点滴下来。原来昨日中午,这家百姓刚刚烧好的菜,诸葛亮传令向樊城迁移,所以来不及吃,放在橱里。这小兵想,与其到西门外去取水,何不到百姓家来烧饭。一切都有现成的。他好比是老鼠跌进米囤里。刚才进来时怒气冲冲,现在回出来笑容满面。出大门,钻进篷帐,其他几个弟兄一看,怎么进去兜了一趟,火气全部消光,而且满面春风?便说:“哎哟,我的哥,你刚才上哪儿去了?”
兵甲:“嗨!我呀,到老百姓家里去了。”
兵乙:“哦?民房里怎么样?”
兵甲:“嗨呀,老弟啊!民房里真好,什么都有。就说水吧,根本没有毒。我说咱们还是到民房里去烧饭吧!”
此时的曹兵们对张辽都有点不服了,特别是鹊尾坡上白白死了几千弟兄,大家都很怨恨。所以,听这个小兵这么一宣传,众人立即附和道:“好啊,到民房里面去!”
“对,走走!”
边上军政官一听,连忙喝住:“不行!先行将有令在前,不准擅入民房。你们要到老百姓家去烧饭,我去禀报先行将!”
那个刚才闯进民房的曹兵一听,你去禀报张辽,我们非但不能进民房,恐怕我的脑袋都要不保。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唰”地抽出腰刀,往地上一插,楞眉暴目:“谁要去禀报先行将?哪个敢去禀报先行将,老子就先宰了他!”
军政官一吓,两条腿立即缩住。这个曹兵从地上拔起腰刀,拍拍旁边几个弟兄的肩胛:“来,我的哥,咱们走!”
“走!走!”六、七个曹兵,篷帐一掀,钻到外面,直往百姓家里闯进去──实际上这种情况不只是这一处。被你张辽这条命令一下,激起了曹兵的愤怒,许多弟兄都公然违令,进入民房,我说出的只是把这一处作为代表而已。所以,等到军政官去禀报张辽,文远得悉时,外面已经半城是火了。现在,我仍以这一处为例。曹兵们纷纷进入民房,起初只是为了烧饭,这倒还情有可原。然而,一到里面,这班家伙的良心就坏了。他们想,今天违抗了军令,被张辽知道,性命不保,看来只好开小差,回老家去了。所以横下一条心,闯进百姓的上房,一看箱笼重重迭迭。拖下一只箱子,掂掂份量很重,上面有锁,他们也不用钥匙,抽出腰刀,将锁劈掉。打开箱子一看,里面金银细软当然没有,百姓带了跑了。但衣服不少,男女老少、春夏秋冬的都有。曹兵们把自己的号衣号裤卸下,把箱子里的衣服穿到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尽量一件一件套上去,也不分什么单棉、男女了。有的家伙在皮袄外面罩了件夏衣,有的把女人的红裙都系上了身,裙上有珮环金铃,一走动就铃铃发响。“嗨,倒有趣!”这家伙象巴儿狗那样,还有趣呢!有的最后把号衣号裤罩在外面,有的实在绷不上去,干脆算了。抢好衣服,方始想到烧饭,刚才连肚皮饿都忘记了。两个队长吩咐两个小兵进去烧饭,他们自己和另外三、四个弟兄在客堂里吃酒,反正酒菜都有现成的。两个小兵到厨房里先烧菜,从梁上拿下来一条腿肉,缸里舀点水洗一洗,丢在锅子里,也不管什么红烧、白炖,放点水煮煮就是了。一个老兄锅铲一拿,摆出一副上手的架子说道:“我的哥,你去烧火吧!”
另一个小兵走到灶门前,见有两捆稻草放在旁边,他也不会挽草把,就抓一把,一拗两,火刀火石打旺稻草,往灶膛里塞进去。哪里知道。灶膛里灰堆中埋着两个火药包,药线露在面上。稻草火一进去,药线“飞”地着了。这家伙听见“飞”地一响,“咦,什么东西?”连忙把稻草抽出来,踩踩熄,对灶膛里一看,什么也没有。两只手往地上一撑,头伸进灶腔内,准备看一个仔细。只听见灰里面“飞……”“奇怪,什么声音?”你在那里听,上灶的老兄见烧了半天怎么锅盖边上热气都不出来,兜到灶下一看,只见这弟兄翘起了屁股,头伸到灶膛里,就对他屁股上一脚:“喂!你在干什么?”
那家伙的头退出来,一脸都是稻草灰,他象讲新闻那样,一本正经地:“我的哥,里面多好看,上面‘飞’,下面‘飞’,不知什么东西?”
兵甲:“哦,真的吗?”
兵乙:“你来看。”
两个人四只手都撑在地上,两个头当然不能一起伸进去,灶膛门没有这么大,就昂起了头凑在灶门口,象一对看门狗似的朝灶膛里望。灰里的药线象盘香那样,盘在那里,在漆黑的灶膛里,一个火点非常明显,“飞!”“喏,上面‘飞’?”“飞!”“下面也‘飞’!”两个人正看得起劲,不料,这“飞”没有几下好“飞”的,一会儿工夫药线烧完,只听得“噔”一声巨响,大锅、小锅、汤锅统统炸飞,十二月廿四还没有到,灶王菩萨已经提早上天了。两个曹兵当场炸死在厨房里。“嗤……”火箭四面乱飞,各处早已涂过桐油,火箭飞到东,东旺,飞到西,西着。顷刻之间,浓烟滚滚,“轰”地一下,火焰冒穿屋顶;瓦楞里的火药子碰到人,噼噼啪啪向四面爆射。因为街道狭窄,射到四乡八邻,被风一吹,全部烧着。在客堂里面吃酒的曹兵,听得厨房里“噔!当!”吓得连忙立起来,向厨房奔去,未到厨房,已见浓烟、火光。“不好了,厨房失火。快走!”急忙向外逃窜。不料,已经来不及了。铺设在厨房里的药线早已点着,从地下的细竹管里迅速向外燃烧,等你们回到客堂里,底下的竹节磷花正好爆炸,“哐!”方砖翻身,房屋倒坍,这批曹兵全部炸死在里面。这里还只不过七、八个曹兵,诸葛亮军师府里生意最好,哄进去了一百多个曹兵。他们以为诸葛亮的家里一定金银财宝很多。冲进上房一看,果然箱子堆得很高,一个曹兵拖下箱子,觉得份量很重,想必满箱子都是金银。两个队长叫大家不要乱,箱子里有多少东西,我们“三一三十一”平均分配。于是,把箱子搬到大厅上,一百多个曹兵团团围住,踮起了脚,伸长了头颈,一眼不眨望着这些箱子。只见箱子上有白铜锁锁着,队长抽出腰刀,往锁上劈去。其实,诸葛亮哪里来什么金银财宝!别说现在刘备穷,即使后来孔明做了十六年蜀汉丞相,到临死的,也只有八百棵桑树,他穿的衣服,还是他夫人自己织了布给他做的。所以,诸葛亮是我国历史上少有的贤相。那末,现在这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呢?用火的祖宗没有其他好东西,一箱子全是火药、火卷,药线全部集中在铜锁边上,露出了些药线头,曹兵一刀砍上去,火星迸射,药线点燃。曹兵们根本没有注意,连忙把箱子盖打开。一看全是火药,而且药线已旺,赶紧丢下箱子往四面散开。哪里还来得及!只听“轰”一声巨响,大厅翻身,一百多个曹兵无一活命。炸得血肉横飞。于此同时,外面的声音热闹非凡,东也“噔!”西也“当!”有的曹兵虽然没有被炸死,但是房屋已坍,前后阻塞,逃不出来,只得用长凳往旁边墙上敲,想凿了洞钻到隔壁去。不料隔壁的曹兵也在往这里边凿墙头。“我的哥,干什么?”“不好了,我们这里‘烘烘烘’!”“我们这里也是‘烘烘烘’!”……这才知道不是偶然失火,而是诸葛亮埋伏的火攻。顿时一片哭喊之声:“不好唻,诸葛亮的埋伏厉害!火攻厉害啊!”“哐哐哐”……四下里金锣乱敲,都在寻找三位大将,准备去向他们报警。再说这三员大将,外面烧得一塌糊涂,他们如在梦中,还在大堂上饮酒。
夏侯惇喝了不多几杯,就站起身来,“文远、仲康,你们多饮一杯,俺到里面去走走。说罢,“锵……”提起甲拦裙往里面走去。先到东厢房──关云长住的地方,一看,漆黑,房门关着。回身再到西厢房,只见房门也锁着。但是,门帘的横杆在外面,门帘却在里面。夏侯惇觉得奇怪。再一看,房里似有火光,便凑到两扇房门间的缝隙上去张──眼睛一只,张起来正好。门帘布总是很稀的,望讲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油灯,两个人对面坐着:上首一个,龙冠龙服,肯定是刘备;下首的纶巾鹤氅,不问可知是诸葛亮。夏侯惇看见这两个人,顿时背上冷汗直淌。心想,我们十万军队开进城来,你们君臣二人竟然还坐在这里,什么道理?进去抓他吧,不敢。还是赶快去告诉张辽、许褚。我们三个人一起来捉他们君臣二人。打定主意,旋转身来,“锵……”望外而去。
其实,诸葛亮在新野城内布置了三道关口,要炸死你们三员曹将,这是第一道口子。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刘备、诸葛亮,而是二套冠服放在架子上面。因为灯光暗淡,再加上门帘挂在里面,你不能掀开,所以望进去模模糊糊的。你们如果要进去捉拿他们,必然要拔剑砍锁,就在锁的两边,有两条导火索,沿着门闩向左右分开,再从门框上拖到门槛底下,下面埋着竹节磷花。宝剑砍到锁上,火星迸发,只要把两条药线中的一条点着就可以了。等你们开门进去,看破机关,重新回出来时,下面的竹节磷花正好爆炸。不要说你们三个人,整个西院可以全部炸光。
夏侯惇哪里知道,他匆匆跑上大堂:“文远、仲康!”
张辽:“怎样?”
夏侯惇:“俺到里面观看,只见西厢房中刘备、诸葛亮坐在那里,我等快去捉拿他们!”
张辽听说刘备、诸葛亮还在里面,十分惊异,倒要去看他一看。刚刚站起身来,外面金锣响亮,张辽立即顿住,夏侯惇坐定。“哐哐哐况……”一个小兵着锣奔进来,到大堂上,“嚓啷!”锣一掼:“报禀先行将:不好了,北门起火!”
夏侯惇听见起火,心花怒放!诸葛亮啊,我等了你半天,你的火攻终于来了!
夏侯惇:“文远、仲康,诸葛亮的‘老掉’果真来了,我等快走!”
张辽:“且慢!”张辽想,今天风大,军士们也心急,烧饭时不当心,炱坏些篷帐也是难免的,你夏侯惇不要幸灾乐祸。因此,对这小兵厉声斥道:“休得轻事重报,待火救熄就是了!退下!” 小兵对他看看,这个火救得熄的啊?是诸葛亮放的火!要么你去救去!但是又不敢顶嘴,吓得倒退几步。此时,外面接连地报进来了:“报禀先行将,南门起火!”“西门起火!”最后报来了“东门起火!”夏侯惇想,失火哪有约好了一起来的?分明是诸葛亮的埋伏。你再不走,我要跑了。正在此时,只听得里面“噔”地一响。
张辽:“啊!”
许褚:“咦?”
夏侯惇:“啘嘿!”
只见一个小兵身上烧得蓬蓬旺,一面在“噼啪噼啪”拍火,一面跌跌冲冲奔出来:“先行将,不好了,厨房起火!”
夏侯惇对张辽看看,我们这里面也来了!难道也是不当心失火吗?张辽觉得不可理解,我反复研究,决定新野不会有火,现在居然烧了起来。诸葛亮的火攻到底如何埋伏的?实在弄不懂。你不知道,这次火攻是有名堂的,名谓“灶膛里火烧”。此时,张辽想到外面去看一看,究竟情况如何,哪里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大堂的门槛底下,埋着一颗竹节磷花,这是诸葛亮对付你三人的第二个口子。厨房一起火,药线就点燃了,小兵奔出来禀报时,药线已经燃在他的前面了。幸亏得夏侯惇“一目了然”,看得清楚,只见门槛边上的方砖缝里“飞!飞!”有尘土在飞起来。因为埋过竹节磷花,泥土发松的,所以在爆炸之前,沙泥先飞了起来。夏侯惇毕竟有博望坡的经验,知道“哗啷当”要来了──他研究过的,“轰隆嗵”是火炮,“哗啷当”是地雷。因此,眼明手快,他立即抓住身边那只酒甏的甏口──里面还有半甏酒,便对准泥土飞起来的地方减了声:“‘老掉’且慢也!”
“得儿……”扔过去。“嘭!”酒甏打破,半甏酒往方砖缝缝里“吱──”渗下去。这颗竹节磷花就这样被他这半甏酒浇熄了。此时夏侯惇也不来与张辽多讲了,两足一顿,啪地从大堂上蹿到外面天井里。好在他的马鞍桥未卸,飞身上马,冲出衙门。许褚反正步步紧跟他,亦然上马背,执大刀,向外冲去。张辽还要摆足架子:“来,与我带马扛刀!”连叫三声,鬼都没有一个。只好自己到天井里,攀鞍桥,收肚带,提大刀,上马背,跟出衙门。三将到外面一看,四面是火,立即扣住马匹。
夏侯惇问道:“文远,我等往哪里而去,向何处逃生?”
他的意思是,只要你张辽说一声往哪里走,他就要第一个逃了。因为他感到今天的火比博望坡厉害,博望坡时的火在后面,他和李典的马在前面,火还追不上他们二人。今天四处是火,往哪里逃?所以夏侯惇很紧张,不知所措了。
张文远毕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儒将。虽然被火包围,但是他头脑还很冷静。心想,你问我往哪里走,我还要考虑一下。这时,四面的锣声不绝,不断有小兵跑来报警。一个军政官冒着烈火奔到此地,见三员大将都在衙门口,连忙到张辽马前:“报禀先行将……”
他还没有报出来,张辽就把他打断了:“诸葛亮的埋伏四起,本先行早已明白,不必多报,与我退下!”
意思是:我现在需要冷静地考虑一下。你不要来多烦了!张辽想,往东门跑怎么样?不行,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南门吧?更不行,南方丙丁火……看来还是北门有点希望,北方壬癸水,水能克火。其实,北门倒是死路,诸葛亮对付你们三人的第三道口子就在北门。北门的火最大。张辽哪里知道,招呼许褚、夏侯惇:“向北关而走!”
夏侯惇将马一拎,第一个向北面逃去。许褚马上跟上去,张辽在最后。此时,路上的篷帐已经一炱而光,房屋墙坍壁倒,整个城市烟雾弥漫。曹兵们在浓烟烈火中狂奔乱跑,哭爹喊娘。三员将越往北跑,发现火势越来越猛。夏侯惇虽然领着头在跑,但心里在想,诸葛亮刁得很,会不会他知道我们一定要走北门,故意把北门的火布置得最厉害?抬头一看,离开北门约剩二、三里路,面前有一座桥,桥面很高。其实,这座桥就叫三里桥,离开北门三里。确实被你夏侯惇猜到,此地就是孔明杀你们三人的第三道口子。就在三里桥的两头桥堍,各埋着竹节磷花,就等你们三将到来,将你们炸死在此。夏侯惇想,让我到桥面上去登高一望,看看哪个方向火势最弱,我们就往哪里跑,不能再向北门去了。打定主意,马扫上三里桥,对前面一看,只见北门方向一片通红,火趁风势,越烧越猛。这边火光一亮,一批小兵倒下去,那边“轰”地一响,一批弟兄葬身火海。夏侯惇一看,“嗬唷!”这个地方好去的啊!就在此时,听得北门城边“轰!”一声巨响。但见一股浓烟,腾空而起。隐约传来小兵们的叫喊声:“不要过来罗!北关敌楼烧塌啦!”夏侯惇想,城门都阻塞了,我们再去干什么?看来张辽的判断不对,不能听他的。我还是另想别法。圈转马来,对四面一望,只见南门的火也很厉害,西门也差不多,再看到东门,哎!诸葛亮的用兵确是特别,我也认为东门不利。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但是,现在看来,东门倒是生路。因为两里路长的一条东大街,基本上都是平屋,楼房很少,因此火势较弱。夏侯惇考虑定当,一准往东门去。照理,他应从原路回去,叫了许褚、张辽一道走。但是,这家伙自私得很。他想,现在越快越好,来不及去招呼他们了,还是独溜吧。所以,他一下桥面就往左首的小巷里一钻。因为现在浓烟密布,许褚、张辽也看不清楚,还以为夏侯惇在前面呢。张辽此时也发觉往北门走是不利的,必须立即掉头。因此,招呼许褚说,你往旁边让一让,我来到前面去叫住夏侯惇。许仲康的马往边上一闪,张辽冲到前面,看见三里桥,扫上桥梁,扣住马匹,对前面一看,只见北面一片红光,知道夏侯惇不会再往前跑了。因为他先上桥面,先看清形势。张辽圈转马头,对四面一望,东门火最小。不问可知,一只眼已向东门而去。这家伙也不招呼一声。我知道的,他一直希望我挨烧,现在烧得这种样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还会顾及我们?
张辽回下桥面,就对许褚说:“仲康,北关火势猛烈,你我速往东门而去。”
许褚:“好。”
阿戆此时毫无主见,这种火攻从未见过,力气再大也没有用。本来依靠夏侯惇,现在他又不见了。所以,张辽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十分听话。立即圈马向东而去。张辽跟在他后面。三将还算运气,这第三道口子又被他们逃过了。他们刚刚跑出十多丈路,三里桥就炸坍了。因为药线是拖在北关城门口的,敌楼烧坍,药线就点着了。但是,毕竟有三里路,烧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现在张辽、许褚听得后面“轰”地一声,回头一看,一座桥已经飞到半空。嗬唷,好险啊!北门敌楼烧坍,三里桥炸掉,吓得樊城城楼上的刘备双眼紧闭。本来皇叔与孔明在樊城城楼上一面饮酒,一面看新野火烧。现在,见新野火势这么大,刘备看得有些胆战心惊。听到传来哭喊惨叫之声,不由得毛骨悚然。最后,看到北门城楼烧坍,三里桥炸掉,刘备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军师,你我走吧!”
孔明笑笑,我在烧敌人,你可要吓得逃走?既然你不要看了,那末就走吧。君臣下城楼,小僮推过四轮车,手下带过坐骑,二人上车马,一路往衙门而来。樊城的百姓都在登高了望,有的趴在楼窗上,有的爬到屋顶上,见新野烧得满天通红,好象马上要蔓延到樊城来似的,都很紧张。那些从新野移来的居民,更有切肤之痛,一面看,一面在讲:“我的家在西南角上,你看西南方烧得多么旺,想必保不牢了!”“我的家在北面,你看北门的火势还要厉害,看来已经烧掉的了!”都看得啼啼哭哭,悲悲戚戚。正好此时刘备、孔明的车马经过,老百姓一见,都哀声喊道:“皇爷啊!皇爷啊!”
刘备知道他们的心情,安慰道:“子民们,刘备无能,累得你们抛撇家乡,房廊化为灰烬,都是刘备一人之罪也!”
你这样一讲,百姓们倒很感动。有的说:“虽然我们的房子烧了,但性命总算保住。这不能怪你皇叔,都是曹操可恶。刘备一路安民,一路往衙门而去。到大堂上坐定,诸葛亮就说:“主公,新野烧管烧,我们逃管逃,早些离开樊城,可以避免一场大败。”刘备说:“我等走了,子民们怎样?”孔明说:“顾不得许多了。”刘备说:“岂能丢下子民,我等逃生?万万使不得!”其实,孔明并非不顾百姓,他早已考虑过,让他们留在本地,曹兵杀到,他们只要向附近山里去避一避,等曹兵一过境,他们就能回来的。相反,照你刘备的意思,带了百姓一起跑,肯定跑不快,被曹兵的大队追上,倒都要被杀光。但是,皇叔固执己见,无论如何不听从孔明的劝告。就因为君臣意见不一,故而屏僵在樊城不走。等到后来想走,曹操大军已到,来不及了。此事后书再提。
再说,新野的张辽、许褚,逃过了第三道口子,直往东门而来。许褚在前,张辽在后。到东大街西口,横里扫过来一骑马,马背上坐的是夏侯惇。此地火势虽然小一些,但是烟雾依然很浓,看不清楚,一只眼看见那边冲过来一员大将,他以为是刘备手下的将领,也不打话,提起就是一枪。许褚也没有来得及看清,只见一员大将向自己一枪刺来,总以为是敌将,连忙举刀招架。“当啷……”两柄武器碰头,枪尖点牢九环刀的刀盘。
这时,夏侯惇方始看清:“原来是仲康!”
许褚:“原来是元让!”
张辽也看清楚了,连忙冲过来,举刀把他们两柄武器挑开。许褚想,我们是在倒楣,自己人竟会打了起来。两人武器收回。夏侯惇动作迅速,将马一拎,蹿到前面,直往东门扫去。心里暗暗高兴:这欢虽然火势比博望厉害,但是我倒比上次侥幸,一根胡须都没有烧掉。不料你不能牵记的,一想到这几根胡须,马上就要给你“修面”了。东大街上虽然大多是平屋,但是也有几所楼房,街北一家朝南的大店铺,楼上楼下都烧得很旺,一根正梁烧得通红,“嘭嘭!”正好在夏侯惇的马经过之时,向街上坍了下来。照理你应该将马扣住,等它坍到地上后,再纵马跳过去,或者猛地一蹲,赶在它倒下之前。夏侯惇既不住马,也不蹿过去,“什么‘老掉’?”便举起长枪往火梁的末端“啪”一枪戳了过去。枪尖戳到木头里嵌住了,火梁前端落到地上。夏侯惇一看,是根火梁。哎呀,早知道我不该戳它的。这不湿手提了干面粉,甩不掉了。枪往后一拖,火梁跟过来。嗨唷!连忙推出去。烧得这么旺的火梁,你好这样拉来拉去的啊。第二下拖过来时,阵风一越,火舌哄地一燎,同上次一样,往他左边面孔主“呼!”一记火耳光。“啊呀!”喊了起来。只听见“吱”的一声,心想,不好!这下胡须又不会剩多少了。一记火耳光倒把他头脑敲醒了,把长枪往上猛地一挑,枪尖“刮!”撬了出来,火正梁从他头顶上面飞过,马往前面蹿过去。这家伙只顾自己,不考虑后面的许褚正在跟上来。
阿戆突然看见飞来一根火梁,他圈马都来不及,火梁在马头上“啪!”一下,战马敲死,许褚大刀“嚓啷”脱手,人仰面往后跌到地上,火梁从死马身上滚过去,正好滚到许褚当胸。梁上火很旺,风一吹,烘地一下把许褚的胡须全部烧光,烧得焦头烂额。阿戆又不好拿手去推,只好剧叫:“文远,快来相助!”
张辽想,你自己一定要跟牢夏侯惇,这下跟出报应来了。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帮你的忙。将马一拎,从许褚身上跃过,直往东门而去。许褚想,你们都是半吊子,还是我自己想办法。两只手要想去推,试了两试,吃不消。一动脑筋,弯过臂膀,迅速用两肘把火梁一挑,梁从头上飞过,再把肘一撑,从地上蹿起来。一看,马死掉了。脚背一挑,将九环刀挑起来,腋下一夹,泼开两腿,“噔……”追上去。夏侯惇和张辽总算逃出东门,过吊桥到城外。这里没有火了,两将扣住马匹。夏侯惇长枪架好,右手轻轻地往左面脸上摸去。嗨呀!烧得脓泡满面,胡须全部烧光。难道真的一根都没有啦?慢慢地摸过来,摸到右面下巴角上,还有六、七根东西,同上次一样。心想,这六、七根倒保险的。其实这六、七根的寿命也不长了,不到十天工夫,你到卧龙岗去捉诸葛亮的家眷,被孔明的丈人黄承彦一炮,这六、七根也彻底扫光。不过,今天夏侯惇早有准备,自从博望坡烧过之后,回到皇城就搜集了十瓶老鼠油,一天到晚带在身上,备而不用,象现在夏天常备的清凉油一样。此时,他伸手摸出一小瓶老鼠油,拔去寨子,倒在手心里,象现在小姑娘搽雪花膏似地往脸上撸上去。嗨!这东西是灵光,涂上去凉飕飕,顿时就不痛,一会儿工夫,脓泡就瘪掉。这时,许褚也赶到了。臂膀一松,刀“嚓啷!”落地,对两只手一看,嗨唷!刚刚那根火正梁我碰都没有敢碰,仅仅试了两试,十只手指已经烫得象萝卜那么粗了,弯都弯不转。心想,都是吃了夏侯惇的苦头。回头一望,夏侯惇在马背上不知在做啥,只见他两只手老是在脸上摩。许褚跑到他马前:“呔!元让!”
夏侯惇:“呃,仲康怎样?”
许褚:“你来看呐!”
朝他双手一摊,又指指自己脸上。夏侯惇一看,怎么比我烧得还要厉害?
夏侯惇:“怎会弄得如此模样?”
许褚想,你还问得出呢!便说:“都是你这匹夫干的好事呃!”
夏侯惇这才想起那根火正梁来。是我拆的烂污,把他烧得这么厉害。要紧说:“仲康,不妨。俺有灵丹妙药。”
许褚:“什么东西?”
夏侯惇:“老鼠油。”
许褚:“什么叫老鼠油?”
夏侯惇:“专治水烫火烧之伤,十分灵验。”
许褚:“既然如此,快些拿来!”
夏侯惇再拿出一瓶老鼠油,拔去塞子,倒在许褚手里。许褚两手一搓,的确挺舒服,片刻之间,手指消肿,屈伸自如,搽到脸上,立即止痛。幸亏这两瓶老鼠油,否则在白河渡口许褚要被关云长抓去的,他双手无法提武器,如何交战?所以这老鼠油的作用倒不小。
张辽看见他们两人不知在那里弄什么东西。问道:“元让、仲康,你们在做什么?”
夏侯惇:“涂搽老鼠油。”
张辽想,怪不得我要被诸葛亮烧。你出兵打仗带了老鼠油来。这火等于被你求得来的!张辽对他冷笑一声:“嘿嘿,好极了!我回去要问问你家叔父丞相,出兵打仗带好老鼠油,你看吉利不吉利?”夏侯惇连连摇手:“文远,这不能与丞相讲的。我自从博望之后,这老鼠油一直备在身上,这次出兵时忘了放掉,不是有意的。”张辽说:“那末你还要不要老是希望我完了?横也‘老掉’,竖也火攻,都是被你巴望得来的!”“哪里哪里!我怎么会希望你完呢?你烧我也要烧的。你看,现在你汗毛都没有碰坏一根,我胡须都烧剩六、七根了。是不是?”嘴里这样讲,心里在想,反正你已经完的了,而且完得比我彻底,我剩九十六,你一个都不剩!正在此时,四面陆续有曹兵逃过来。“先行将哎!先行将哎!”人越来越多。这些兵,都是驻扎在靠近四城门的,火一起,依近就近往城外逃。每个城门逃出来七、八千人,共计有三万左右。烧死的都是在城中心的,到四城关的路程都差不多,来不及逃,葬身火海。小兵一逃出城,都要寻主将,沿着城兜,发现东门的火最小,所以都聚集到这里来了。看见三员大将在此,好象小孩见了娘似的,都一路喊着奔过来。
张辽一看,哈哈!我以为全部烧光了,原来还有三万在此。对夏侯惇看看,我还有三分之一的人马,比你博望坡败得好得多!独眼龙一看,起初心里很不开心,转而一想,我从博望坡逃出来时,也有三万人。后来怎么会光的?碰到红面孔的五十条火牛,全部冲完。现在红、黑两只面孔还没有露面呢,你想保牢这三万兵?白日做梦!不出夏侯惇所料,张辽整顿三万人马,刚要逃跑,果真埋伏又来了。
欲知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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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1/07 07: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