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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甘宁飞舟救都督 蒋干过江作说客

第十八回 甘宁飞舟救都督 蒋干过江作说客
    且说李通得知周瑜果真在中舱,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他想,船已追到,周瑜也逃不了,大功告成,江面上又无别的可疑船只,离开江心还有好几里路,就是放他周瑜跑,他也逃不了,正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再一想,让我先将船上舵与桅杆破坏,你周瑜休想再逃走。想到此,就顺手一刀,把舵斩断。下面吊在舵上的船家倒了楣,拉着舵向下沉了下去,待到他清醒过来松手放舵,嘴里早已吞下了两口浑浊的江水,然后人从水中冒了出来,吓得他屁都不敢放,只得吊牢船沿口。李通三脚两步蹿上船顶,起刀向桅杆砍去,顿时一声巨响,桅杆倒在船顶上。他走过去从桅杆上拔下月牙箭,插入飞羽袋,再在船顶上一蹿,跳到了船头上,正准备捉拿周瑜。李通刚刚旋转身体,欲进舱。已经来不及了!任何事情,要是时间充裕的话,不要说转一个身,哪怕睡一天觉也没有问题的;但是在来不及的时候,往往连眨下眼睛的功夫都没有。就在这时,周瑜的救星来了。只见商船前头不远,风驰电掣般地来一条水上飞,十二条板桨一面,挥舞得象大鹏的翅膀掠过江面一样。船头上站立一将,浑身水手装束,左手里拉开一张硬弓,右手用三个指头扣 」疑系 一支箭,对准了商船上的?标。过来的小舟是谁家的人马?船上的大将又是何许样人?却原来周瑜在三江口解缆开船,要想瞒过一切人。不料,恰值巡哨经过,探明周瑜过江,吓得他们不敢多问,飞似地禀报总巡哨诸葛亮。当时诸葛亮正在船上动脑筋,他想,曹操在十月底吃了败仗,这几天音息全无,肯定在操兵。我时常听得对江喊杀连天,必是蔡瑁抓紧时间训练。谅你周瑜不知详情。这一点被孔明算准了,可是周瑜单身入曹营打探军情,诸葛亮却万万没有料及。现在巡哨报来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诸葛亮也吃惊不小。他想,自己江边的大船、小船应有尽有,智勇双全的将士不计其数,周瑜为何不带大将,而只叫一条商船过江呢?明白了。周瑜一不驾轻舟,二不命大将保卫,是为了遮没曹兵的耳目,蒙蔽三江将士。探营成功回到三江,谁不佩服他周瑜浑身是胆!不过,他这样做法实在太天真,此去曹营有死无生。他身为都督,名闻天下,何必再有此惊人之举。稍有不慎,必将铸成大错,以致身败名裂。他常要谋我性命,置我于死地。我诸葛亮非这般人物,决不会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孔明想罢,吩咐巡哨退下,自己站起来,急匆匆跨上岸来朝大帐走去。不是说,无事上岸要杀吗?对!无事不可登岸,现在周瑜夜探曹营,事关重大,上岸是应该的。诸葛亮上岸,心里早已做好对答的文章。只说巡哨报禀此事,需要上岸查实。此时,还是上半夜。诸葛亮步冲冲来到陆营寝帐,见鲁肃一个人清坐在那里。鲁肃听到帐外的脚步声,抬头见诸葛亮步入帐来,心里倒有点为他急,心想,孔明啊!你消息真灵通,我才坐了一会帐,你就来与我说话了。虽则都督不在,旁边耳目甚多,你这样放肆,擅离职守,半夜三更到此,若被周瑜知道,罪责不轻,性命难保。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招惹是非。诸葛亮全不理会这些,走上前来把手一拱,说道:“亮见大夫。”鲁肃胆小,神色紧张地问道:“军师,黑夜到此何事?”诸葛亮并不回答,反问他:“亮问你大夫一人在此有何贵干?”鲁肃说:“吾奉都督之命,在此代理一宵。”“那末请问,都督现在何处?”“内帐安寝。”“可是都督与你这等说话?”“非也。乃是下官的猜测。”“请大夫进内帐一探,都督可曾安睡?”“军师,‘内帐重地,闲人莫入’,下官岂能擅入?”“大夫差矣!今晚代理,凭尔出入,无人过问。”鲁肃想,孔明此话不错,今晚代理都督,进出内帐乃是名正言顺,谁人敢多说多话呢?因此起身来到内帐门口,只见门上一盏灯火,灯下一块虎头牌,牌上有几个醒目的字:内帐重地,闲人止步。鲁肃见此牌,倒抽一口冷气,忙把脚缩回。再想到刚才孔明的说话,他又微微一笑,起手推开帐门,步入内帐。见地方不大,陈设简单:右首里一张桌子,上面摆着文书和书报。虽然无人,但手下照例点亮一 道 烛火;靠左首里一只单人行军床,下了帐门,床前一双靴,帐前挂着一柄剑。鲁肃走到床前把帐子一撩,探头对床上一看,人影全无。不见周瑜面,鲁肃又是一急。他想,半夜时分都督不在内帐歇息,上哪儿去了呢?此刻孔明到此,又是十分蹊跷,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宣而至,必有缘故,让我去问个仔细。鲁肃放下帐帘,匆匆回到寝帐。孔明见鲁肃回到寝帐,神色有些着急。要紧问他:“大夫,大都督可在内帐安寝?”鲁肃回答说:“军师,内帐不见都督。不知我家都督究竟到哪里去了?”孔明提醒他说:“亮问你大夫,白天都督可曾命尔干些什么?”鲁肃猛然想起,立刻答道:“曾命下官备一只商船,泊在西山脚下。”鲁肃的话与巡哨的小兵所探到的事情一般无二,刚才巡哨在西山遇着一只商船,这完全证实了周瑜确是去对江探营。所以,诸葛亮满有把握地对鲁肃说:“大夫,实不相瞒,周瑜到对江曹营中去了。”鲁肃想,这话不可信。他到曹营去干什么呢?因此,他两眼紧盯着孔明:“先生,此话当真么?”孔明说:“曹兵自从一仗大败,在赤壁江边操练水军。所以杀声连天。周瑜意欲躲避文武,去对江探营,其实危险重重,此时正是生死关头。故而,亮 前独 禀报军情。”鲁肃听完,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周瑜丧身,三江众军完蛋。要紧急急巴巴问孔明:“军师,这便如何是好?”诸葛亮早已胸有成竹,说道:“请大夫速命大将前去长江救援。”“下官无能,有劳军师传令。”“大夫,亮岂能差遣都督之将?倘被都督回来知晓,岂不要问罪于我?不过看在大夫的份上,你速命甘宁前来,由你交付令箭,亮来布置。”诸葛亮想,周瑜的令我万万不可去碰,我只与甘宁说话,令箭让鲁肃给。这样,周瑜回来,在令箭上扳不着我的错,与我无干。即使说我指使甘宁,我也不怕他,口说无凭,治不了我的罪。鲁肃传令请甘宁。无多片刻,甘宁上岸到寝帐,见孔明和鲁肃都站在帐上,急步上前:“军师、鲁大夫在上,小将甘宁有礼了。”鲁肃手捧令箭,对甘宁招招:“甘将军少礼。”甘宁问:“请问大夫,命小将到来何事?”鲁肃说:“甘将军,下官招尔前来非为别事,实有将令一支在此。呃呃!请军师关照。”甘宁见到这种发令不觉心中暗暗好笑:两个人分了工,一个给令箭,一个关照。甘宁接令在手,问孔明道:“请问军师有何吩咐?”诸葛亮神态庄重,对着甘宁说:“亮与你甘将军无仇无怨,在都督面前应该讲明,鲁大夫给你将令,亮只是关照于你,千万不可将鲁大夫与亮混为一谈。”甘宁从诸葛亮的话中得知,大都督与孔明先生并不十分和睦。他想,我甘宁虽说是一员武将,这种说话还能讲清。况且诸葛先生让我立此大功,我岂能再来害他!因此,甘宁也十分恳切地回答:“请军师放宽心,小将明白。”孔明这才关照甘宁:“周都督对江探营,万分危急。你甘将军速即准备一条水上飞,二十四条板桨,下水打扮,把箭扣上弓弦。离江心十里左右,停着一条商船,都督就在此船上。尔见船头有一员曹将旋转身去,准备跳进舱去捉拿都督时,立即一箭将他射死,营救都督,不得有误。”甘宁听完,险些笑出声来,他想,我又不是三尺顽童,要你讲得这般详细何用。何况你说得这样活龙活现,就象亲眼目睹一样,我看未必是这样。我在嘴上不来违拗你,心里却不十分相信。其实,早已说过,孔明自从长江初交兵见到他的本领,有心要收服他,却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大好良机,不可错过,要在甘宁面前露些头角,故意讲得头头是道,让他去体验一下。甘宁遵照孔明的嘱咐,作好一切准备。书路平行。周瑜一动身,甘宁就在后跟来了。真正出了毛病再出现甘宁,现代化的飞机都赶不上。甘宁率小兵上小舟,似利箭般地飞离三江,朝江心射去。现在,甘宁见在离江心十里左右的地方,确有一条商船停在那里。又见有一员曹将从小船上跳上商船的船艄。甘宁想,孔明在这点上没有算准,不要说我离船距离还远一些,即使在一箭之地范围内,也难以射中他的。我是面对商船,这条箭要射穿三舱才能射到这曹将的身上,就是神箭手养由基也不会射的。甘宁这样想着,见曹将从船艄上跳到船顶上,再从船顶上跳到船头上,甘宁暗中叫好:诸葛亮啊!你真象仙人一样,丝毫不差。这个家伙生怕我射不到他,自己凑上来。到了船头再被你跳进舱去,我怎么对得起大都督,怎么对得起孔明军师的巧计安排?可惜现在还射不着,一箭之地指百步之内方有效果。现在还远一些,但眼见曹将要跳,这时的甘宁急中生智,放开嗓门大吼一声:“从奸贼将招……箭!”嘴里喊招箭,二十四条板桨拼命向水中划动,小船直向前飞。今日李通若是个聋子倒也不死,偏偏他又是一个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聪明人,听得有箭射来,要紧站定身体回头观看,到底是谁在放箭。不看不来,一看就来。甘宁嘴里音断,恰巧小船驶入百步之内,他早已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三个指头一松,这条箭直向曹将脑后射去,等他回头观看,不偏不倚正中三寸咽喉。一箭着,李通手中刀脱落,身体倒在船头上。后面的曹兵见有救兵杀到,李将军中箭身亡,掉转船头就逃。甘宁靠近商船,两足一蹬,跃上船去,然后对死尸飞起一脚,踢入江中。甘宁满心欢喜,大功告成,都是出于孔明之手。他挂好硬弓,从腰里抽出两柄短戟,跨进舱去。周瑜坐在舱中,听得外面碌乱纷纷,刀劈枪刺、兵刃撞击之声不时传入耳中,忽而头顶之上霹雳巨响,震耳欲聋,这才知道曹兵曹将已上商船。知道一人从船顶上跳到船头,往自己这里走来,周瑜吓得哑口无言,不敢作声。知道自己劫数难逃,只得听天由命。现在听见有人进中舱,他以为曹将来捉他了,准备拼一死以了此生。定神一看,不是别人,却是自己手下大将甘宁。周瑜眼睁睁望着他,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仿佛自己在睡梦中一般。心想,我夜探曹营,除了我本人知道外,可以说三江口无一人知情,他甘宁怎么会来的呢?周瑜根本想不透其中的道理,就把手中的宝剑入匣。甘宁见周瑜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他想,今日若无孔明先生的神机妙算,堂堂大都督死无葬身之地。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甘宁跨上一步,两手一拱:“大都督在上,末将甘宁相救来迟,望都督恕罪。”周瑜听了甘宁的说话,知道自己的事情已露风声。大都督做错了事,险些送命,被手下大将救回,无异于被人揭了冻疮疤一样恼羞成怒。只见他眉毛竖、眼睛弹,对着甘宁大声吆喝:“来者何人?”甘宁一听他的口气不对,他想,刚才明明已先通了姓名,自己又相随了你多年,我与你熟而又熟,反而似陌路相逢。甘宁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紧回答:“末将甘宁。”“到此何事?”周瑜又问。甘宁想,今日都督被曹兵曹将追得有点神经失常,说出话来七不搭八,刚才说过相救都督,倒又忘记了。让我再说一遍:“相救都督。”周瑜听他口口声声“相救都督”,更是火上添油。心想,我单身探营,被曹兵曹将追得狼狈不堪,既然你们已知此事,我宁作英雄去死,不作狗熊而生,甘心情愿被他们杀死,谁要你来相救?回到三江被你们奚落?周瑜想得愈多,愈是怨恨交加。他对着甘宁喝道:“叱!不法将,尔可知罪否?”被周瑜这一声骂,甘宁忙不迭撂去手中短戟,双膝跪下,心中怨着诸葛亮,不该让我上当,说什么有功,看来罪不小。最可恨的是,都督太绝人情,自己活得不耐烦了,想出这种风头的念头,差点丧命。我救了你,不说有功,反而有罪。刚才在舱中目瞪口呆的样子实在可悲。现在又耍起主子的威风来了。不过,救了你的命,到底身犯哪一款罪,这要问个清楚。因此,口中喃喃说道:“末将身犯何罪?”“本督夜探曹营,尔竟敢擅离大营到江面游玩,若被曹操知晓,命人偷袭,尔便怎样?可知罪么?”甘宁想,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哪来这么空,吃饱了饭在江面闲逛?老实说,你探营,我一点都不知道。甘宁受了冤屈,要紧辩白:“末将奉命而来。”周瑜听他说有人命他前来,心想,我离开了三江口,还有谁人能差遣我手下大将呢?问道:“尔奉谁人之命?”甘宁脱口而出:“奉军师之命!”“喔,孔明差尔来此?”“正是!”周瑜到现在完全明白了,原来孔明早已知晓我有此举,说明他的本领确是不得了。用我将令,遣我大将,这是弥天大罪。此番不杀,更待何时!想不到我周瑜死里逃生,却要他孔明做替死鬼,真是好极了!不知甘宁身上可有令箭?没有令箭还不算杀人凭据。所以又问:“可有将令么?”“有!”“呈上来。”甘宁从靴统里抽出一支令,送到周瑜面前。周瑜接令到手,对着令箭放声大笑:“哈……”甘宁见他笑得如此开心,想起了诸葛亮的再三叮咛,他叫我在周瑜面前把发令与关照要分清。我岂可将孔明先生害了?尽管周瑜问罪,但话要说明白,是非要分清。所以,甘宁失声叫了起来:“喔唷!都督,令箭乃是鲁大夫所给,军师只不过关照几句说话而已。”“啊?!诸葛亮关照说话,将令乃是鲁子敬所与?”“正是。”周瑜听了,一团高兴化为乌有。他叹了一口气,转念道:诸葛亮厉害!他的举止行为总是面面俱到,明明是他出的点子,却叫鲁肃发令。这样一来,我就杀他不得。因此,把将令归还甘宁,说一声:“那尔其功非小。”甘宁想,这种功劳我担当不起,性命交关。他接了令,谢过功,立了起来。一场风波总算平息。却说水里的船上人见曹兵都抱头鼠窜逃去,知道有救星来了。大家从水中爬上船,把砍断的桅杆放在一旁,把舵重新换过,商船勉勉强强向三江口回归。到三江口,甘宁去交令,周瑜付银一百两给船家,作为租赁和修理之资。这且不提。周瑜离舟登岸到此营前,鲁肃与孔明迎上前来施礼:“啊!都督无恙,下官有礼了。”“亮有礼了。”周瑜见孔明在此,心想,今日总算是你来营救,我应该谢你一声,嘴上打个滚:“昨夜幸得先生相助,本督感激。”孔明听了,暗暗好笑:周郎器量何必太小!施恩不图报,是人之美德。而你知恩不报,把我救命之恩一笔勾销,实在可恶!我却不来计较你。因此敷衍道:“哪里!哪里!亮本来不知都督探营。”周瑜问:“先生怎样知道本督探营?”诸葛亮说:“亮于昨日夜观乾象,都督的将星本来在于南,忽而现于北,故而亮知都督探营。”周瑜想,到底学问深的人本领大,老天也会帮他的忙。我对天文一窍不通,原来我的人在南面,我的将星就在南,我的人在北,我的将星也会跟到北面,居然天上的星座有这些名堂。照这么说,我今后与孔明交战,若要躲避他,除非要在阴天或下雨天,否则只要看看将星就可以知道我藏在什么地方了。其实,世上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周瑜也在想,若不是从星座知晓,那末孔明又是怎样知道的呢?这倒也奇了!周瑜不识天文,故而无法驳斥孔明的话。孔明也知道周瑜不是那种可以被人愚弄的人,今日说出此话,就是要在他的面前故弄玄虚。因为长江破曹乃是长久之计,所遇到的难题多得很,只要用他不懂的天文知识解释给他听,他便无法扳住我的错头。孔明说完,辞别周瑜,回到参谋船上安歇。鲁肃同周瑜回进大营,在寝帐中坐定。鲁肃忙问周瑜,到对江去看到些什么。周瑜告诉鲁肃说,蔡、张二人在操练水军,把赤壁的所见所闻一一讲给鲁肃听,并对他说:看来欲破曹兵百万,先要除去二奸。鲁肃知道蔡、张二人是曹操的耳目,要动他们的脑筋实非容易。周瑜又说:“除奸要用计。”鲁肃问:“用何妙计?”周瑜说:“本督欲用‘反间计’也。”反间计就是所谓离间计。在用计中,要数反间计效果最好。好比张三与李四是两个好朋友,只要知道他们的优、缺点,在双方搬弄是非,对着张三论李四坏,对着李四说张三恶,使他们自己误会,直至疏远,甚至结仇,这就是离间。古代有句说话:疏不间亲。就是告诫人间,防止关系疏远的去离间关系亲近的。挑拨离间,人共恶之,却又往往要上当。不上当,除非要有修养。离间计放到军事上就称为反间计。《三国》中反复几次出现反间计,最厉害的是:周瑜反间杀蔡、张,马谡反间司马  革职。周瑜对鲁肃说,计已有了,但少一个穿针引线之人,最好赤壁来一人,我将此计用在他身上,然后带回曹营,借曹操之刀,杀蔡、张之头。正在此时,外面小兵报进来:“禀都督,今有赤壁山来一人,他自称蒋干,与都督是九江同窗,今天特来拜望。”周瑜听说蒋干到此,仰面大笑:“啊哈哈……子敬,反间之计成功的了。”他想,世上这种巧事实在多,蒋干好象知道我周瑜用计少一个帮手,故而赶来助我一臂之力。鲁肃闻说蒋干到此,连连祝贺:“恭喜大都督,‘反间计’可望成功了。”周瑜立即命鲁肃准备笔砚,代他写信。这封信就是预备让蒋干偷的,词句是周瑜编成的,笔迹是鲁肃挥就的。然后,周瑜附在鲁肃耳边,命他去各营上如此这般地去传令,按计划布置。鲁肃跑,周瑜再命手下抬一顶牙镶大轿到江边,把蒋干接来大营。布置完毕,传令起鼓升帐,聚集全营将士。周瑜坐帐,见两旁文武个个怒目圆睁,怒容满面。这些文武这种怒不可遏的样子,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只是鲁大夫的差遣。周瑜看得很满意,一边频频点首称好,一边等候蒋干前来。且说蒋干怎会在这个时候到三江来的呢?这个问题,周瑜早已料及。正因为周瑜夜探曹营,又逃回三江。曹操得此消息,忙唤蔡、张两人到跟前,要将他俩斩首,又被张辽劝说免死。这时,曹操对打江东已丧失信心。他以为,下江南以来屡传捷报,军威大振,惟有打江东数遭挫折,锐气挫尽。长江交战损兵折将,弃船丢炮。周瑜探营,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这样对峙下去,粮断草绝,不攻自破矣。因此,曹操准备退兵。曹操共有三次想退兵而又未退兵。第一次,将干初次过江;第二次,诸葛亮“借”箭之后;第三次,黄盖诈降。现在曹操想,我先问一下大帐上的文武,可有取江东之计。有之,不退兵;反之,回去算了。曹操问道:“列公,老父屯兵赤壁以来,屡遭不利。依老夫看来,若要取胜江东,定要用计。两旁可有妙计?”假使两旁无人接应,倒便宜了曹操的百万人马。赤壁是曹操的倒楣所在。因此从旁闪出一个文人,名叫蒋干。就是他要两次去江东,为周瑜去立下“汗马功劳”。但见此刻他上前说道:“丞相,下官有一计在此。”曹操问:“有何妙计?”蒋干说:“丞相,江东孙权全仗周郎。要是周瑜肯归顺丞相,则江东不战而能平定。”曹操想,你的话等于放屁。要是周瑜愿意投降,何用我兴师动众?所以说:“尔要知晓,周郎岂肯归顺老夫?”“此事极易。”曹操见蒋干说话如此轻飘,好似有十分把握,又问:“尔计将安出?”“丞相,下官与周公瑾当年在九江同窗共学,十分莫逆,言听计从。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去三江劝说周郎归顺。丞相意下如何?”“过江去做说客?”“正是。”曹操想,能劝转周瑜归顺那再好也没有了。一旦劝说不成,反被人嘲笑我曹操战事无能,遣出说客,这多么没有面子。因此,先问他有没有把握:“尔能成功否?”“丞相,下官以为定然成功,无有不成功之理。”曹操一听,就知道蒋干不会成功的。因为世间从无一件大事是靠说大话成功的。成大事的人,事先从不夸口,这叫满饭好吃,满话难说。其实曹操深知他干不了大事,就不必派他前去了。但曹操有个怪脾气,就是:不成功也让他去走一趟,或多或少可以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如果被周瑜杀死,他也不可惜,在他的大帐上,象蒋干这样的文人真的可以抓一把拣拣。曹操自以为打的大算盘,实际上他是个大“洋盘”。此番蒋干过江,死倒没有死,相反掮回来一个大木梢。这一点,大大出乎曹操的意料。曹操又把蒋干过江的日期问明,蒋干回答说:“今日动身,明日归来。”曹操也不在意,让他去东吴,自己在赤壁听候消息。蒋干回到寝处,脱下官服,穿上一套便巾便服。为什么呢?蒋干认为,本来同窗好友,现在他为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都督,权势滔天,愈显得自己官卑职小,非比我为显官达贵,身价比周瑜大,那末,穿了官服到江东去兜兜风是自己的体面。今日穿了这一身便服,江东人不知我官居何职,叫他们不敢怠慢我。蒋干穿戴停当,他带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童,手执纸扇,来到赤壁江边呼唤官船。蔡瑁、张允听说蒋干要过江去劝说周瑜归降,忙迎上前来殷勤招呼。他们想,蒋先生过江于我们大大有利。倘使我们一个月后操完水军,即使人人精勇,可是我等的本领不及周瑜,打起仗来未必能胜他。这次长江交战再失利,我们的人性命不保。如果蒋先生能够劝转周瑜,那末,我们的性命就有了保障,也用不着在此操练水军了。想到这里,蔡瑁和张允一面为蒋干去准备船只,一面抢步上前打拱作揖:“啊!蒋大夫,蔡瑁有礼了。”“张允在此恭迎。”今日蒋干与蔡、张二人还非常客套,到明日从对江掮了周瑜的木梢回来时,面部表情就没有这样活络了。蒋干忙回礼道:“啊!两位都督,下官还礼了。”“听闻大夫奉丞相之命,过江劝说周瑜归顺。”“是啊。”“若然周瑜归降丞相,本督也无须操兵了。”“是啊!公瑾若愿降,毋须两位都督费心劳神了。”“我等费心、拜托、仰仗大夫了。”蔡瑁的话好象是说:费心大夫从江东掮个木梢回来,叫曹操把我们两人的脑袋搬下来吧!“请二位都督放心,全在下官身上。”须臾,官船已到,两个小奸把蒋干送下船,拱别回营,听候下落。周瑜探营逃回,天一亮,将干就奉命过江了。船过江心,直抵三江口,被巡哨小兵发现,喊停了船。巡哨跳到蒋干的官船上,进舱见一位文人端坐,问讯道:“呔!尔等是何许样人?从何而来?往哪里而去?”蒋干忙起身答道:“我乃姓蒋名干,与周大都督乃是九江同窗,今天特来拜望。”巡哨听得他是都督的同窗,面孔上的表情马上和蔼得多,就把这只官船拦到江边停下,一个小兵上岸禀报都督,其余看守住这只船。不一会,那个小兵从岸上跳到官船上,呼唤道:“哪一位蒋老?”蒋干忙应声道:“蒋干在此。”“请登岸。”“是是是!”蒋干扶着小童离舟登岸。人刚上岸,从旁侧抬过来一顶牙镶大轿,小兵照应道:“请蒋老坐轿。”蒋干见了这顶三十六人抬的牙镶大轿,好不洋洋得意!心想,坐这种轿子的人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周瑜有资格坐,我从未坐过,也未曾想到要坐这大轿,今日周瑜不忘同窗之情,如此款待于我。早知道周瑜要请我坐牙镶大轿,我应该穿了官服前来。俗话说:武将骑马威风,文官乘轿气概。现在蒋干身上不是大袍阔服,坐在大轿中也不等品。真好有一比:大棺材里躺了一个小死人。蒋干把小童的手一放,上了大轿。这小童自有手下人去伺候他。此话后书再提。手下抬了蒋干来到陆营前,停轿出轿。蒋干边 平瘟 边在想,从江边到大营,周瑜请我坐大轿,大概现在周瑜正在营前迎接我。不料蒋干跨出大轿抬头一看,营前冷冷清清,哪有周瑜的影子。他想,周瑜可能在大帐口接我。蒋干一路跨进大营,到大帐口,只听见虎威连连。他抬头一望,只见周瑜坐在中央,文武站立两旁。蒋干对他看看,意思是:既然大轿相迎至此,为何见了面视而不见?他只觉得心中纳闷。大帐口的守卫弟兄,见一个文人在此伸头探脑,喝道:“呔!什么人在此张望?”蒋干对他看看:别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我的名字报出来,定叫你吓一跳!因此,昂首挺胸边走边说:“我乃同你家都督是九江同窗,今天特来拜望,费心通报。”卫兵们听了这几句话,满面堆笑走上前来:“啊!原来如此。好罢!”“好”字出口,旁边四个小兵直拥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蒋干抬了起来,腾空把蒋干送到里面,嘴里还在叫嚷:“蒋干进……”蒋干身体腾空,觉得不对头。心里想,在外面坐大轿,到了里面却乘“飞轿”,乘“飞轿”就等于押犯人。先坐大轿,后乘“飞轿”,弄得蒋干十分尴尬,不知周瑜搞的是什么名堂。其实,周瑜就是要搞得他七荤八素,糊里糊涂,然后叫他就范。来到周瑜虎案之前,四个小兵的八只手一放,将干跌一个仰面朝天,头上便巾脱落,手中纸扇掉下。他趴在地上对着周瑜一眼不眨地看着。心想,多年的同窗重逢,请我坐大轿的是你,现在又把我当作书包一样抛了进来,你安的是什么样的心?可是周瑜见了蒋干只是对着他看,一言不发。蒋干想,孙、曹两家敌对,我从赤壁到此不是受欢迎的嘉宾,他们都有戒备之心,我只有自己见机行事。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便巾戴在头上,纸扇一执,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尘,战战兢兢走到虎案前向上一拱到底:“公瑾兄在上,小弟蒋干有礼了。”周瑜想,为了表示你我之间的亲密关系,在此大帐上与我称兄道弟,我却不来和你的调。“蒋干,尔今日到此有何贵干?”我到此做说客,劝你归顺曹操。这些话,在此大帐不能说,要与你单独谈。蒋干笑盈盈地回答道:“公瑾兄,小弟久违尊颜,特地前来叙阔别之情。”“蒋干,尔莫非来此作曹氏的说客?”周瑜开门见山地点穿他的来意。蒋干心中暗暗佩服。他想,我与他同在九江念书,莫怪他能做江东的大都督,他的脑子确实灵活,我的来意被他一猜就着。我无论如何不可承认,一承认自己是说客,脑袋就要落地。因此,蒋干矢口否认:“公瑾兄,非也!非也!小弟特来拜望。”周瑜听他抵赖,放声大笑,说道:“本督虽无师旷之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古代晋国有个琴师,名唤师旷,因为两只眼睛东张西望分了他的心,学琴不见上进。因此,把自己的两只眼睛熏瞎。这样,他就一心学琴了。结果,他的琴越操越好,简直可以代替两只眼睛,任何事情都能从他的琴声中表达出来。倘有别人操琴,只要他能听见,师旷就能从琴声中听出操琴人的心声。因此称到“闻弦歌而知雅意”。蒋干听到这句话,知道周瑜已吃定他是来做说客。因此,蒋干想,你周瑜把话说到如此地步,我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否则自己危险了。他对周瑜拱一拱手:“公瑾兄,小弟好意前来拜望,何故疑虑小弟?如此即便告辞了。”周瑜想,你要想跑没有这么便当,要你来也不是容易之事。你要想走,我要托你带封信回去。周瑜就喝道:“且慢!”“是,公瑾兄怎样?”周瑜说:“并非本督疑虑你……”蒋干想,到底多年同窗契友,还是有点交情的。不是你疑心我,谁会疑心呢?周瑜接着说:“尔且听了,手下人报到你子翼兄来此,两旁文武与本督言道:来人是个说客。本督不信,与众文武争执不下,为此将子翼兄当众一试,请勿见怪。”我道周瑜为什么忽而叫我坐大轿招摇过市,忽而又叫我乘“飞轿”,当众出丑,原来诸位文武心中不服,故而大帐相试。江东文武了不起,人人有资格,幸得我口齿乖巧,未露马脚,否则这班文武个个怒目而视,定要被他们看出破绽来。蒋干边想,边对两旁文武看着,面有得意之色。众位文武对蒋干看看。他们想,我们这些人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谁来怀疑你到这里来做说客呢?还不是周瑜他一个人自编自唱,自说自话?蒋干见大家疑团尽释,再对周瑜说:“公瑾兄,不必多疑,小弟好意。”周瑜说:“既然子翼兄一团美意,本督欲与子翼兄到寝帐畅饮一盏。”说罢,周瑜站起身来,转出虎案,走到蒋干身旁,携他的手臂,吩咐两旁:“退帐。”然后向寝帐而去。蒋干听到寝帐饮酒,正中下怀,心想,好极了!我与周瑜两个人寝帐饮酒,就可以推心置腹地劝他归降曹操。因此嘴上客套:“公瑾兄如此款待,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脚上生油走得很快。周瑜回头见两旁文武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开口问:“尔等缘何立而不退啊?”按规矩说来,周都督的话就是将令,令出如山,文武应该立即退出,今日这班文武刚才已有人与他们面授机宜,故此对周瑜的话充耳不闻,站立原地。蒋干也觉得奇怪:这里的文武天资聪颖,但不太听话。就连都督的命令他们也可以不执行。这种情况,曹营中就没有了。周瑜见蒋干十分惊异,喊道:“子翼兄。”“公瑾兄。”“可知文武为何不退啊?”蒋干想,你们江东这里的风土人情我不了解,怎么客人来了,手下文武可以不听主帅的将令,发“人来疯”?回答道:“小弟不知何故。”周瑜说:“他们唯恐子翼兄到了里面要解劝本督归降,故而不肯退帐。”蒋干一听,心里一怔。他想,我以为众文武的疑心已被我刚才一番说话搪塞过去。不料,还是对我不放心。真有眼力。他心里慌,脸上强装镇定:“公瑾兄,断无此理。请勿见疑!”“既然这样,众文武与本督共到寝帐痛饮便了。”这班文武,听得共进寝帐饮酒,个个喜逐颜开,齐声叫道:“都督请!大都督请!请哪!——”大家簇拥着周瑜和蒋干走进寝帐。蒋干一看这等势头,心想,完了!这许多人来到里面,我怎样和周瑜说话呢?蒋干无可奈何,只得携了周瑜的手往寝帐而去。正是:大言未向同窗谏,众议已将说客嫌。未知蒋干可曾把周瑜劝转,归顺曹操,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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