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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公覆单鞭三番擒曹 文远扁舟一箭救驾

    第八回  公覆单鞭三番擒曹  文远扁舟一箭救驾
    曹操正在连连呼救,忽地来了一员大将。“ 丞相,不必惊惶,末将来也。”曹孟德站定脚步,回头一看,啊!只见来了一个一只耳朵的大将,而且左耳处一团血红。心想,这不就是刚才在将台上被我一剑削掉耳朵的人吗?怎么他不记前仇,第一个来救我呢?曹操一时激动不已,呆在那里。
    吕虔跑到孟德面前,打躬道:“末将吕虔救应来迟了。”
    “吕将军,老夫此番回归皇城,定在驾前表奏将军加官晋爵;老夫与将军同生共死!”
    吕虔想,算了,耳朵都割下来了,到现在再讲这些话,也太不必了。“丞相,待末将保护丞相速速离开连环舟!”
    “老夫两腿发颤,难以迈步。”子恪想,这也难怪,这种火攻我们大将见了都有点胆颤股栗,从来没有遇到过,你怎么会不怕呢?那怎么办?一动脑筋,有了。他转过身去,背对曹操,两腿半蹲。道:“丞相,待末将背驮丞相寻找小舟登岸。”
    曹操想,吃败仗吃得如此狼狈,骏马不骑,骑大将,象小孩一样“妈妈驮”了!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只得俯下身子往吕虔的背上一扑。吕将军双手把他的大腿一钩、一托,迈步向前而去。说,我在下面跑,你在上面指挥,看到什么地方有小船,就叫我往什么地方跑。曹操应诺。吕虔便背着曹操冲到连环舟边上,沿着边缘一路奔跑。曹孟德在背上睑大了三角眼对江面仔细搜索。心想,只要能找到一条小船,跳下去,就可以脱离虎口了。跑了一段路,曹操突然发现下面有一条小船,离开连环舟不远。连忙拍拍吕虔的肩膀道:“吕将军,那旁有一小舟。”吕子恪站定身躯,顺着曹操所指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条小船泊在那里,离开连环舟不过三丈左右。便立即奔了过去,再对曹操招呼一声:“丞相,当心了。”说着,两足一蹬,背着曹操就往小船上一跳。
    两个人都是瞎猫拖了死老鼠,也不看看清楚这是一条什么船。这是黄盖的船哪!两位老兄跳到了江东船上还懵然不知。小船上的二十五个吴兵都聚坐在船艄上观火聊天,等候老将军的消息。突然觉得船头上“咚”地一响,船艄向上一翘,大家还以为是黄盖回来了呢。要紧呼唤:“老将……”--要想说,老将军,你回来啦。不料,“老将”二字刚出口,一看不对,船头这个人长得不得了,而且胸前还有一个脑袋,不禁吓了一跳。因为事先一点没有思想准备,加上逆光看人,所以一下子看不清楚,还以为从江面跳上来的怪物呢。定神一看,才看清原来是两个人接一起来的:下面一员曹将,背上驮一个胖子,头戴相貂,身穿蟒袍,三角眼,阿胡子。吴兵已经知道驮在背上的这个人了。心想,呀,是曹操嘛!怎么跑到我们的船上来了?大家又惊又喜,一时竟不知所措了,你对我看,我对你望:怎么办?怎么办?大家都没了主张。吕虔还毫无察觉。吩咐道:“弟兄们,丞相在此,速将舟船驶往江边。”吴兵们一听,果然是曹操。暗想,我们虽然没有本事捉你,但是要我们来救你也不见得。所以大家只当不听见,看他们怎么样。
    吕虔觉得奇怪,怎么这些小兵如此胆大包身,见了丞相竟敢不理不睬?我下了命令,他们只当耳旁风?到底曹操经验足,已经发觉不对了。因为他现在的位置高,有一样东西正好碰到他的脸上。曹操想,什么东西在头上拂来拂去?头略带侧向上一看,一面三角的杏黄的旗在东风中飘动。丞相伸手抓住旗角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江东粮队官黄”。再对这班小兵身上的号衣一望,背上一个“吴”,胸前一个“孙”,下面还有“三江口”三个字。这下曹操又急了,两条腿象骑马似的在吕虔腰间扇来扇去:“吕将军,你误登了吴舟了!”“啊!”吕子恪被他一提醒,再对这班小兵身上一看,果然是江东兵。心想,糟糕!怎么跑到了敌人船上来了?幸亏是丞相自己叫我来的,否则他要以为我是为了报一剑之仇出出卖他呢。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怎么办呢?吕虔对曹操看看:我们太慌张了,上了敌船还不知道呢。子恪的两只眼睛对船上一扫,只见小兵,不见大将。心想,不要紧,他们不敢上来捉丞相的。那末,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要一条船是何等困难!不妨以错为错,吴舟就是吴舟,只要能把丞相救上岸去,什么舟都可以。子恪打定主意,一手托住曹操,一手搭上剑柄,愣眉暴目对吴兵厉声喝令:“速将舟船划往江边,违抗者立斩!”江东兵想,黄老将军啊,你何必到连环舟上去苦苦追寻呢,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我们小兵没法子呀!你在这里多好啊!现在我们看得见,捉不到,而且还要叫我们把他送到江边去。要是不送吧,那个家伙毕竟是个大将,动起手来,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往水里跳吧,那条船就要被他们抢去,等一下连你都回不来了。送他去吧,心里实在不愿。怎么办?二十四个小兵的目光都对队长看:现在只有听你的了,到底划不划?队长对大家使个眼色:划!捉不到活曹操,捞一具全尸也是好的。吴兵都心领神会,默默点首,操起板桨,掉转船头就划。划了不过三、四丈水面,队长把手一挥,二十五个人全都往侧靠去,脚下同时用力一蹬,骂一声:“去你妈的蛋!”小船“咕隆咚”翻身。吕虔感觉船身向外侧去,人也站不稳了,知道情况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背着曹操“唿隆通”翻身落水。吴兵个个都是好水性,在水里象鳌鲦鱼一样活灵。浮出水面,肩膀向上一掮,小船又“咕隆咚”翻了过去,大家一跃而上,又都回到了船,动板桨,划回老地方。身上都湿透了,不会冻死吗?放心,旁边有那末一只大“火炉”,非但不冷,而且还暖烘烘呢。正因为这里火势小,又在上风处,否则,距离三丈是根本呆不住的。吴兵们一边烤火、烘衣,一边还在高声谈笑:“哈哈!把曹操这老王八蛋下了汤团,真有趣!”
    “这下他肯定活不成了,等会儿去捞尸吧。”曹操跟着吕虔跌下长江,心里很清楚,到了水里是不能开口的。可是这嘴巴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想叫一声啊呀,不料啊字还未出口,“咕嘟”一口冷水已进喉咙。水火无情,别说你是相爷,哪怕是皇帝,到了水里也要请他喝的。曹操透一口气,呛一呛,再要想屏住不透气哪里行,越屏气越急,最后,嘴一张,“咕嘟咕嘟”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可两条腿还拚命地钩牢吕虔,双手紧紧抱住头上的相貂,生怕被水卷走,因为乌纱帽最要紧。吕子恪的水性虽然一般,但好在离连环舟并不远,浮出水面后,便背着曹操拚力游到连环舟旁。他一手抓住铁索,一手把丞相托起来。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了。心想,再要我游一步我也不行了。你要活命,自己也要拿点本事出来,光靠我是不行的。曹操毕竟是带兵出身。那个时代的统帅,多少都要有点武功的。何况是在生死关头,平时不大可能办到的事,此刻办不到也要拚一下了。曹孟德双手抓住铁索,一步一颤地挺了上去。你刚刚跨上连环舟,小船上的吴兵就看见了。他们惊呼道:“嗨!这老王八蛋没有淹死,爬上去了!”大家连忙探弓搭箭--水战的武器以弓箭为先,所以每个小兵身上都带着,而且系得很牢,即使落水之后也不会丢失的--但已经慢了,曹操的脚刚踏上连环舟,就往浓烟之中一钻,影踪全无。吴兵们非常懊悔。再一看,那员曹将的半个身子刚刚露出水面,正要想爬上去。心想,那就射他吧。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箭头瞄准了他,高喊一声:“呔!贼将招箭哪!”“啪……”二十五条箭一齐射去。吕虔后脑、后颈、后背中了十余箭,一声惨叫,双手楹开铁索,“空嗵!”沉入水中……曹操的这位忠臣就这样为了救他而慷慨捐躯了。
    就在此时,黄盖回来了。吴兵们想,哎呀!真是相差一步。因此更加觉得遗憾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对黄盖说:“老将军,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老夫在四下搜寻曹贼。”“哎呀!你在连环舟上怎么找得到他呢?”
    “是啊,想必早已被人救上江岸去了。”
    “不是。他方才在咱们船上呢!”
    “哦,有此等事?”
    吴兵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你只要早来一步,这老王八蛋就可以被你生擒活捉了。”黄盖听后,心更加热了。思量道,原来这老贼还没有被人救走,刚刚回上连环舟?那好极了!现在李想逃上岸去就更困难了。便对手下道:“尔等依旧在此等候,老夫重上连环舟,捉拿曹孟德。”说罢,又重新蹿了上去,二上连环舟。曹操爬上连环舟后,刚刚走了几步,听见下面的吕虔一声惨叫,连忙站定。等了一会,不见吕将军上来,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丞相心中一阵难过。但也只不过一阵。在目前这种生死难料的情况下,逃脱危险,保住性命最要紧的事,再伤心的事也哭不出来的。连多想一想的心思都没有,赶快寻找生路要紧。他抬头一看,啊呀!这里是个死角。因为连环舟的上层驻扎了十万马队,此地就是屯置马料的地方,大包大袋的黄豆、黑豆、夫皮等,叠成了一道四、五尺高的、又厚又长的“围墙”,现在全部起火了,便成了一道火墙,火舌蹿起丈把高,别说是曹操,就是大将也无法从上面跳越过去。曹操想,只能暂在这里呆一会儿再说了。现在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湿透了,站在这火墙边上非但不冷,而且很快就可以烘干,这倒不错。不过,烧了百万家当用来烘干几件衣服,未免代价太大了!曹操越想越气,连连叹息:“嗬哟!唉……”不料,你这叹气声惊动了火墙对面的一个人,真是“隔墙有耳”啊。火墙那边是谁呢?就是因为舞剑作歌而差一点被曹操杀掉的路招。他是大将,怎么也还在连环舟上,没有逃上岸呢?上回书已经提及,他被曹操那么无端绑杀,便怀恨在心,顿起了反叛之念。看到黄盖一放火,他就准备捉了曹操去投周瑜了,所以根本没打算要赶在别人之前逃跑。--曹操一生这中,要算赤壁这一仗的苦头吃得最大、最深,非但遭到孙刘两国军队的联合夹击,十面埋伏,而且连自己人都要捉他。--当时将台上一阵混乱,路招跟着大家一起逃了下来。他以为,曹操肯定也在同时间里夹杂在文武当中逃下来了,便提着大刀四下搜寻这冤家对头。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心想,看来已经被人救上岸了。那末,我也走吧。否则,在这里被大火白白烧死是犯不着的。所以,他也在东张西望寻找小船。跑到这里一看,啊呀!此路不通。便站定身躯,在观测方向,寻觅路径。忽听得“嚯哟……”的声音,隔着火墙一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相貂蟒袍。曹操,暗喜:好哇,原来你还在这里,而且只有一个人!冤家路狭,可风你众叛亲离,死期已到了,定是苍天借我之手,,要除却你这个奸相国贼,故意如此安排。路招隔着火墙大喝一声:“呔!”曹操一震,以为是黄盖来了。慌忙抬头一张:还好,是路招,救星又到了。那怎么叫我“呔”的呢?哦,大概他已经叫我好几声丞相了,我没有在意,所以他急了,故而猛喝一声,把我叫应。曹操倒想得入情入理,以为他在各处找寻来搭救自己呢。连忙招呼道:“路将军,速来搭救老夫,其功非小!”路招想,前者恶狠狠地骂我匹夫,要把我杀头,现在你走投无路了,又称我将军,指望我来救你。嗯!别想得太美,今天我要送你上西天!路招怒气冲冲,骂道:“呀呀呸!曹操啊,老贼!”曹操突然挨了这顿臭骂,惊诧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在此患难之际,竟会有人趁火打劫,谋反叛逆呢。因为曹操很善于用人,况且大权在握,即使有时无故责骂手下文武,但想到丞相与自己的知遇之恩,反而会千方百计地为曹操开脱责任。所以,他手下的文武对他都是忠心耿耿的,哪怕是投降过去的,也是如此。方才吕虔就是一个例子。因此,他的脑子一下子还拐不过弯来。问道:“你,你为何辱骂老夫?”“你这老贼,是非不分,皂白不辨,忠言逆耳,一意孤行。今日之祸,乃是你应得的下场,也是天意如此。如今,本将军特来捉拿于你,前去归顺周郎!”“啊!”曹操这一下好似五雷击顶,当头挨了一闷棍,根本想不到自己的部下会和自己明火执仗地对干起来,气得他浑身发抖,后悔方才没有狠狠心宰了这个逆贼。心想,追根寻源,又是蒋干这小子害人!现在的情景真的危急了,我身边无人保护,逃又没地方逃。怎么办?但是再一想,他为什么只是在墙那边骂,而不前来动手捉我呢?哦,有一堵火墙拦住了,他无法过来的。那我就不怕了。他会骂人,我不会骂?“嗨!我把你这逆贼!”“老贼!”“匹夫!”……曹操胃口真好,现在这个时候还有精神与路招隔墙对骂呢。骂了一会,曹操也觉得没意思了。心想,这种逆贼根本睬都不用去睬他。就在此时,下面划过来一条小,是曹操的两个族侄,曹真、曹休。方才一片混乱,大家以为丞相总有人救的。待到逃上岸时,定下心来,互相一问,都说没有看见丞相,也不知道有谁去搭救。于是,髭大将放心不下,便重新划了小船回来寻找相爷。曹氏弟兄一边沿着连环舟划行,一边注意对上面观看。偶然间,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相貂蟒袍,正是阿叔。连忙把小船划过来,同时高声招呼:“叔父丞相,小侄等救应来也!”
    曹操回头一看,果然来了两个救星,这下是真的了。喊道:“侄儿,快来相救老夫!”
    “来也。”船至连环舟边上,弟兄双双把板桨一放,“啪啪!”跳上连环舟。路招也看到了。他想,曹家帮手来了,在此地不可能捉住曹操了,那末快走吧,再呆下去反而要祸及自身了。好在下面那小船停在正对火墙的地方,两边跳下去都可以跳得到的。他便用刀钻一点,飞身跃上小船,大刀一放,操起板桨,划了就走。曹操看了又闷心一气:“嗬哟!”这家伙心狠手辣。我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星,他又把我的小船抢去了,切断我的归路。对面个阿侄看看:你们到底是来接我呢,还是来送他的?弟兄俩回头一望:咦!?怎么路将军一个人一声不响,划了我们的船就走了呢?“哎哎哎!路将……”
    曹操把手一挥,“不必叫唤,路招反了。他要生擒老夫,去投周郎。”“啊!”两个人傻眼了。心想,非但丞相没有救成,走了一个反贼,而且连自己也困在这里了。现在说来,这就象一个空手赤拳的人去拉触电的人一样,一个没有拉下来,反而又被拉进去两个人。
    曹操想,这一次机会失掉,看来没有多大指望了。恰恰相反,从现在开始,救你的却多起来了,正在一批接一批地赶来。路招刚走,下面又来了一条小船,船上站着一员大将,身材魁梧,体魄雄壮;头戴红铜盔,身穿红铜甲,手中的红铜大砍刀当作板桨,左右划动。边划,边看,边喊:“丞相何在?叔父在哪里?”
    洪钟船的喊声随风送上连环舟。曹真、曹休年纪轻,耳聪目明。循声一望,原来是自己的族兄、丞相的得力臂膀、夏侯渊。连声召唤:“兄长,丞相在此,快来相救!”
    曹操也看清了说:“侄儿,愚叔在此!”
    夏侯渊一看,丞相真还没有救上岸去,“叔父丞相,小侄来也!”
    小船划近连环舟,夏侯渊两足一蹬,连人带刀蹿上去。
    曹操吃了一次亏,门槛也精了。心想,不好,这条空船只怕又要被人抢去了!立即吩咐曹真、曹休,赶快先跳下去,我们马上就来。弟兄俩跳上小船。不料,夏侯渊此人的武艺是刮刮叫,惜乎太鲁莽了。看也不看个清楚,瞎天盲地向上一跳,跳到了方才路招站的那个位置上,与曹操隔了一道火墙。夏侯渊觉得奇怪起来:“咦?……”怎么搞的,过不去了!其实,简单得很,你只要仍旧跳回小船,再重新跳到对面去,不就解决了吗?所说这种蛮猛大将往往灵敏度不太高的,脑子一下子反映不过来;加上他以为这堵火墙大概不长的,只要绕过去就行了。地曹操招呼一声:“叔父丞相,请稍候片刻,小侄即刻过来。”说罢,提着大刀,沿着火墙腾腾腾腾往前奔去。那末曹操,你就安份点在这儿等他过来算了。这老贼也算是想得周到的,还偏要去硬凑阿侄的笨点子。他也提着蟒袍,腾腾腾腾一路迎上去。其实,你在半路上碰到了他之后,不是还得一起回过来吗?实在是曹操此时逃命心切,急不可待了,好象早一点碰到阿侄就可以早一点安全似的。叔侄两人隔着火墙赛跑起来了。夏侯渊以为火墙是不会长的,哪知跑来跑去跑不到头,不知终点在哪里。已经跑僵了,只好继续跑下去。曹操好象刚才还未尝够大火燃烧的味道,还要身历其境,设身处地领略一下火景。他想,大概要到头了吧!不料,非但没有到头,而且火墙越来越高,互相看不见了。只好用声音来联络。“侄儿啊!”“丞相!”“愚叔在此。”“小侄来也。”两个人好象在用无线电通讯似的,一边喊,一边腾腾腾腾跑得起劲。可是,越跑声音越轻了,最后就根本听不到了,声音消失,通讯中断,互相失去了联系。原来这火墙是成“Y”形的,到那儿分岔了,所以两人越离越远,越离越远,无法走到一块了。小船上的弟兄二觉得奇怪:怎么风筝断线,一去不返了?他们等得非常心焦。突然,风中传来:“乓……”金锣之声。回头一望,只见江面上黑压压地来了大批战船,不问可知,是周瑜的大队人马杀过江来了。他们想,怎么办?再不走的话,就要走不掉了!走吧,等一下阿哥救了丞相回来要没有船的。兄弟俩一商量,还是走。看来丞相一定是被阿哥救后,坐别的船走了。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随机应变,依近就近,越快越好,又不是乘航船,非要到规定的地方坐船不可。对,肯定是这么回来,否则不可能那么长时间不回来的。我们还在这里痴汉等老婆干什么?快走吧。两个家伙拆烂污了,自顾自划了小船溜之大吉。
    夏侯渊找不到阿叔,心里发怵了,一面拚命叫喊,一面高一脚、低一脚地乱跑一气。突然看见黄刺里冲出一员老将来,手执一条金鞭。看样子不是自己人。便喝问一声:“呔!前面此将何许样了?”此人正是黄盖。他听到有人哇喇哇喇叫丞相,知道曹操还在连环舟上。心想,如果曹操听到喊声,一定会答应或找寻过来的。于是,他也朝着这个声音的方向找来。现在听得后面有人喝问,连忙站定脚步,回过身来。只见一员曹将,生得虎背熊腰,手执红铜大刀,但不知是何等样人。夏侯渊一看此人,果然不是自己人。从其年龄、装束和使用的兵器上,已经推断出他就是江东老将黄盖。心想,你这老贼心倒凶得很,放火烧了连环舟不算,还想来捉我家丞相!我要了你的老命!“老头儿报上名来!”
    “老夫黄盖。贼将留名!”
    “大将夏侯渊。看刀!”语音未落,起手一刀,已朝黄盖当顶劈去。
    “且慢!”老将军举鞭招。按理说,本领是夏侯渊在黄盖之上的。但是他顶盔贯甲,拿了长武器,必须在马背上才能施展威风,现在这样步战就大大吃亏了。而黄盖却轻装扎束,一条金鞭,利于步战,本领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再加上夏侯渊打不到阿叔,心神不定。他看到黄盖,就顺势劈一刀;眼见得不是几刀就能解决总是,他也无心恋战。对黄盖看看:现在不与你多打,等我救走了丞相之后,再与你舒舒服服地战上一天一夜!因此,收回大刀,返身就走。黄盖一心要找曹操,哪有心思和他打岔。心想,我本来就不愿意跟你打的,捉曹操要紧。等我捉住了曹操之后,再跟你稳稳当当地战上三天三夜。老将军也转身而去,各走各的路。
    夏侯渊找曹操没有找到,黄盖倒是碰上的。不过,我说书的得先把夏侯渊的一段事情表掉。夏侯渊没有找到阿叔,而一下子意外地遇上了四位文官:杨修、贾诩、程昱、满宠。他们怎么也还没有走?没有大将保护吗?不是。他们不要人家救,一定要找到了丞相一起走。这四位仁兄也是曹操的大忠臣。但是找了半天找不到,他们以为丞相已经得救上岸了。这才想到要走,却没有小船了。正在心急慌忙四下找船的时候,碰上了夏侯渊。夏侯渊想,阿叔一时找不到,这四位先生是阿叔的智囊,先把他们送上岸去也是十分要紧的。便把他们带到连环舟的后面。这里火势还没有蔓延到,但小船早已抢得精光了。夏侯渊再对水面上仔细仔细一搜索,发现一个朝天的船底。原来是一条翻了身的小船。夏侯渊便从连环舟的上层跳到下层的船头上,伸出大刀,把小船钩过来;再用刀头向上使劲一挑,船身翻了过来。这才把四位大夫一一送到船上。水面上的板桨到处飘浮,四位先生随手捞起几把。夏侯渊说,你们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了丞相回来一起再走。四个文官听了他的话在那里等,等了半天还不见夏侯渊来,便产生了与曹真、曹休同样的想法,以为他们一定在别的地方下船走了。于是,四个人驾着小船匆匆逃上岸去了。连环舟的面积实在太大,夏侯渊从这个角找到那个角,找来找去还是不见阿叔的影子。火势在迅猛地蔓延、扩展,可以容人的地方越来越小了。夏侯渊一点也没有办法,只好步步退让。最后,觅到了一只小船,逃上岸去了。那末,曹操怎么样了呢?他沿着火墙跑了一个半圆形,仍旧兜到连环舟的边沿上。虽然与原来那个地方已有相当的距离,但还是关在死角里。此时,火势越来越大,火焰也越窜越高,东风一紧,火舌带着炙人的热浪朝他的脸上抽来,只觉得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痛。曹操只得向后倒退,一直退到了最边上,再退一步就要跌下长江去了。身上的衣服不但早已烘干,而且已经发硬、发脆了。而火焰还在迎面逼来。曹操象烘番薯似的烤得实在吃不消了。眼看不是被烧死,就是跌下长江淹死,老贼真的急了!本来是轻声呼唤,现在他也不去想黄盖是否就在附近,拉直了嗓门,声嘶力竭地狂叫起来:“快来相救老夫!快来相救老夫啊!”不料,你这样大喊大叫,救你的人没有叫来,倒把捉你的人招来了。黄盖与夏侯渊分开后,找了一圈,但还是没有找到曹操的下落。心想,夏侯渊那样哇喇哇喇地喊叫都找不到曹操,看来这老贼确实已经不在连环舟上了。算他运气好,没有落到我手里,想不到果真捉他不牢。那也没有办法,只好先上了岸去再说吧。黄盖寻路回到小船停泊之处,跳上小船。
    吴兵们一看,“老将军回来啦!”“正是。”“有没有找到老王八蛋?”
    “未曾看到。想必已经登岸。--将小舟划往江边。”
    “是。”吴兵划动板桨,小船沿着连环舟往江边绕过去。嗨!你不想捉曹操,倒反而被你碰着了。小船划出不远,就隐隐听得连环舟上传来急促的呼声:“快来相救老夫!快来相救老夫啊!”吴兵抬头一看--“老将军,你看,老王八蛋就在那儿呢!”黄盖也同时听到和看到了。不过,看到的是曹操的背影,因为他是背对长江的。老将军一见曹操,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凑近一看,曹操站在最边沿处。他想,我跳上去只有半只脚的地方好站;他的前、左、右三面的火势都很大,人不可近。因此,我不能在上面停留片刻,动作必须干净利索。这样,我跳上去时用左脚的脚尖踮住连环舟边沿,左臂反手将他拦腰一掰,趁着这股劲,把脚尖一捻,旋转身来,马上回下小船;只要一眨眼的时间,曹操就被我生擒活捉了,而且不伤他一点皮肉。黄盖高兴过头了,还要与曹操说句俏皮话呢。他右手执金鞭,左手指着曹操的背影道:“连环舟上的老夫不必惊惶,老夫前来救你这老夫!”随着话音,呼地蹿了上去。曹操听见声音,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知道来者定是黄盖。心想,我手下的文武,哪怕活了一百岁,在我面前也不能自称老夫的。现在下面来一个“老夫”,肯定不利于老夫。丞相别过头来,从眼梢上一窥,“嗬哟!”果然是黄盖。心想,我的这一份人家全被你搞光,难道还要被你活捉了去?倘然被你们抓去之后,肯定不会把我爽爽快快一刀两断的,必定是要用尽毒刑,百般凌辱。尤其诸葛亮也在对江,这个家伙刁钻促狭,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士可杀而不可辱。与其死在诸葛亮、周郎之手,倒不如自己投火自焚而亡,烧一个干净,让他们尸骨都找不到。曹孟德心一横,脚一跺,“也罢!”眼睛一闭,直往烈火之中扑去。
    来不及了。黄盖腾身一跃,右脚的脚尖在连环舟边沿上踮牢,同时轻舒猿臂,反手向曹操腰里搿去。突然,“当!嗖--”背后飞来一条狼牙,照准黄盖伸出来的左臂上“嚓!”射中。老将军本来未曾站稳,加上这一箭份量又大,只觉得一阵钻心痛,哪里还想站得牢,“啊呀”一声“唿隆通!”跌下长江。
    你跌下去,下面一员大将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蹿了上来,却是右脚尖踮牢船沿,左手执弓,右臂将曹操一把拦腰搿住。
    曹操背对长江,根本不知道在这一刹那间已经换了一个人了,还以为是黄盖擒住自己的呢,因此,大声疾呼:“老将军,饶恕了老夫吧!”
    “丞相,不必惊惶,末将张辽。”
    “啊?!”
    曹操想,我明明看见的是黄盖,怎么一会儿改头换面变成张辽了呢?那末,张文远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呢?原来他驻守在陆营的前营,离江边比较近一点。听得连环舟那边传来一片喊叫之声,急忙提刀出营。对江边一望,只见满天红光,连环舟上烟雾腾腾,火焰纷飞。张辽立即上马,朝那边奔去。未抵江岸,已经人山人海,马都骑不过去了。只见连环舟上的人马不还在源源不断地象搬家似地拥上岸来。张辽只得下落马背,提刀步行挤向江滩。你想,人象潮水涌来,他一个反道而行,好比逆水行舟,溯源而上,有多么困难。他一边挤,一边问:“丞相在哪里?丞相在哪里?”大家都说不知道。张辽知道情况不妙,看来混乱中谁也没有堂堂丞相会没有人救,其实都没有顾到去救护丞相。文远不见丞相,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来到江滩上。眼看江边飘泊着许多小船。张辽跳上一条小船,大刀搁在船舱里,操起两柄板桨,沿着连环舟的右侧急速地左右划动起来,因为这一边的火热较弱。--我说书的只是这么几句话,实际上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所以等他赶到,黄盖已经三上连环舟了。本来张辽还找不到丞相呢,全靠黄盖这么腾空一跃,被张辽发现了目标,这倒还要谢谢他呢。文远一路划过来,先看见了小船上的黄盖。虽然不相识,但张辽是个聪明人,见小船上飘着一面三角形的“黄”字旗号,船着站立一员白须老将,浑身下水装束,手执一条金鞭,就料定他必是黄公覆无疑。文远想,丞相这份人家被你这老贼的把火烧光,实是可恶之极。让我来结果了你拉倒。但水战非我所长,还是射他一支冷箭。于是,放下板桨,拈弓搭箭。--如果黄盖已经跳上连环舟,张辽再想到射箭,那是来不及了。现在文远刚刚箭上弓弦,只见黄盖指着连环舟上叫了一声什么,便蹿了上去。张辽随着他的身影看去,才发现了死角里的丞相。因此,他这一箭就更加非发不可了。心想,如果被他搿住了丞相跳回到小船上,我就毫无办法了。因为水战我不行。文远急于搭救丞相,三个手指连忙一松,一箭射去。虽然他的箭功不错,但没有来得及瞄准,未曾射中要害,只是中在黄盖的左臂上。在发箭的同时,张辽的小船顺着惯性向前滑去;一箭射出,船已离开连环舟很近了,便纵身蹿了上去,把丞相一搿。正巧一个火舌撩过来,张辽无法在那里停留,不等曹操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脚尖一捻,返身跳回小船。把丞相往船舱里一放,“丞相站稳了。”不料你张辽身材高大,曹操被你拦腰一搿,已腾空了一大段。现在你就这么一放,曹操象打桩一样,“通”地一震,痛得他叫起来,“嚯哟!”
    张辽挂好弓,操起板桨,沿着来路就往江边划。曹操吓得匍在舱里,站都不敢站起来,唯恐吴兵吴将追踪而来,抱住了张辽的脚,一个劲地喊:“文远,文远,完了。”
    “丞相不必如此,请站起身来。”
    “老夫两腿发颤,站立不起。”
    张辽也只得随他去了。不料,这小船越划越难划,越划越沉重。张辽想,这是什么道理?对水中一看,不得了,水面上飘满了半死人,都伸手来搭小船了。方才来的时候,张辽为了要寻找丞相,也不管火焰烘烤,贴近连环舟划的。现在救到了丞相,为了丞相的安全,再加上此时西北角上也全都烧着了,所以把小船与连环舟拉开了段距离。哪知在和连环舟已经离开了一段路的水面上,那些游水游不动的,喝水喝得差不多的半死人都在作着垂死挣扎。看到张辽的小船划到身边,就都拚着最后一点力气朝小船靠近,在船舷两侧“扎搭扎搭”地抓上去。船身小,怎么吃得住那么久?顿时,小船向左右摇晃,一点一点向下沉去。曹操连连叫喊:“与我放手!快快放手!”这些半死人抓动了这条小船,就象抢到了救生圈一样,哪个还肯放手?尤其听得丞相的声音,抓得更紧了。他们以为丞相来救他们了,大家苦苦哀求:“丞相救救我们吧!”“我们一放手就没命啦!”曹操听了,大有感触:都是我这个统帅的失策,害得弟兄们惨遭来顶之灾,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管不了你们了,我自己也还是刚被文远从黄盖手里夺来的。这么多的人拖住了这条小船,船肯定要翻身的。船一翻,你们依旧活不成,那何必还要我陪着你们一起去死呢?我一死,就没有人给你们报仇了。只要我在,将来还可以来报此大仇。与其同归于尽,不如让我一人死里逃生。曹操此时振作精神,站了起来,抽出巨阙宝剑,对着这班半死人喝道:“尔等再不放手,老夫要砍手指了!”
    这班曹兵想,你要割指头,也只能让你割,割掉以后抓不牢,那也没办法;现在好抓的时候,还是要抓的。这样抓着,总比在水里挣扎要好些。
    曹操见他们还不肯放手,就对张辽说:“文远,你我一直下手。”否则,一边轻,一边重,小船仍旧要翻的。
    张辽搁下板桨,从腰间抽出龙泉。文远在左,曹操在右。曹操望着这些半死不活、十分可怜的小卒,横一横心,说一声:“文远,动手!”两口宝剑同时往船舷那一排排的手指上削去。这些曹兵真可怜,为了活命,有的割去四指,有的割去三指。指着一割去,曹兵们更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了,一个个“空嗵空嗵”掉入水中,挣扎,喝水,下沉,直到咽气。张辽插好宝剑,拿起板桨再划。没划几下,两边又有手抓住了。曹操已经忘乎所以,见一个就砍一个,一下左边,一下右边,倒也十分忙碌,直砍得两边船舷上剑痕累累,血迹斑斑。就这样,一个划桨,一个砍指,好不容易划到江边。张辽停桨,低头对舱里一看,嗬哟!船舱里的断指不计其数!火烧赤壁的场面这么乱,这书怎么说法呢?老先生有个诀窍:一切围绕曹操叙述,曹操到东就说东,曹操到西就说西,其他事情丢开不管。这样扣来就经络分明,条理清晰,一点也不含糊了。现在孟德离开了连环舟,那末连环舟上的事情就到此截止,不去提它了,随它去烧。哪怕烧上十天半月,反正无人去救,也无法救,烧光拉倒。曹操现在就象一个赌徒一样,尽管水路上焚烧殆尽,赌本全输光,但它还把翻本的希望寄托在陆路和粮队上,以为凭借这么雄厚的实力,况且陆战是他的擅长,足以同周瑜一搏,以决雌雄。船抵江岸,曹操将宝剑入匣,跨上船头,抬头对陆营那边一望,只见火光冲天,旗倒帐坍。曹操“啊呀”一声,两行热让夺眶而出。心想,周瑜的手段真辣,一动手就把我的水、陆两路一起烧掉!曹操很少哭哭啼啼流眼泪的,不象刘备那样,不论大小败仗,总是眼泪嗒嗒滴。今天曹操确实伤心,下江南的本钱付之一炬,再要攒起这百万家当又谈何容易,恐怕今生今世很难办到了!
    张辽见陆营起火也觉得奇怪:我出营之时还完好无损,怎么兜了一圈,算来也没有多久的工夫,已经烧成这般模样了呢?!真是奇哉怪也。
    其实,你张辽前脚跑,后脚陆营就起火了。话分两头,我再说陆营的情况。吕蒙、凌统各自带兵三千,埋伏在陆营的左、右两营之外。因为陆营距离江岸有十里之遥,黄盖那里施放的信炮他们听不清楚。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手下登高了望。听到小兵报告,江面上蹿起火光,知道黄老将军已经下手,立即下令行动。六千吴兵便将喷筒火箭向左右两营射去,顿时大火熊熊。左营守将李典,闻报有火攻,连忙上马,手执三尖两刃刀,向营外冲去,劈面遇到吴将吕蒙。吕子明浑身穿戴红铜盔甲,手捧黑缨点钢枪。李典将马扣住,喝道:“来将住马,留名!”
    “大将吕蒙。贼将留名!”
    “丞相帐下,大将军李典。”说罢,舞动三尖两刃刀,喝声“看刀!”直刺吕蒙当面。吕子明挺枪招架。只听“当啷”一响,三尖两刃刀向外弹去。其实,李典本领不弱,完全可以和吕蒙战一个不分上下。但大火一起,心慌了,不敢恋战,拨转马头,拖刀磕马便逃。
    吕蒙并不追赶,将马一拎,直捣中军大营。所到之处,枪挑钻打,旗倒帐坍。曹兵立即飞奔中军帐禀报。中军帐的守将是百万军中第一块王牌,丞相帐前右护卫、痴虎大将许褚。他奉丞相之命,镇守中军帐,保卫四百辆饷银车。每辆车上装有五十只木箱,每箱白银一千两,五十箱就是五万两,四百车共计二千万两,这是曹操百万大军的军饷和资金。曹操原想在黄盖来降之后,每人发一份双饷,激励一下士气,然后架着连环舟,耀扬威地杀过长江去。幸得未将银两散发给兵将,否则,诸葛亮就劫不到这许多银子了。现在许褚端坐在中军帐上,等候连环舟上的消息。小兵飞报进帐:“报--禀许大将军!”
    “何事报来?”
    “左营起火,有吴将杀到,正往中军大帐冲来。请许大将军定夺!”
    “退下。”许褚想,我保住这些饷银车,就是保住了丞相的半份人家,来个把吴将,不在我的心上。所以,许褚不慌不忙,整顿乌油盔铠甲胄,步出大帐,命手下带上乌骓马,踮踏镫跃身上马。小兵扛来九环象鼻紫金刀,仲康手中一执。命手下将四百辆车子团团包围,自己守在营前,不敢擅离左右,只怕敌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来劫饷银。故而许褚十分镇定。
    此时,右边的凌统也杀到了。他与吕蒙一样,三千兵放火焚烧右营。
    右营守将将乐进,勇而无谋。听说有人纵火烧营,立即跨上马背,手提开山巨爷,冲出右营,恰遇凌统。
    凌将军银盔银甲,手捧银枪,见劈面来一员黑脸曹将,便扣马喝道:“贼将住马!报上名来!”
    “丞相帐下,姓乐名进。吴将通名!”
    “大将军凌统是也。”
    “照打。”
    乐文谦高举开山巨爷,向凌公绩盖顶一爷。
    凌统举银枪招架。同样是一个照面,爷头弹开,乐阿戆圈马便走。
    曹兵报到许褚马前:“报禀许大将军!右营起火,吴将杀到。请许大将军定夺!”“退下。”许褚还是不在乎,仍旧呆在营前不走。后营也来了。徐盛、丁奉带领三千兵,一百二十辆兵车,专门总撞曹营的营墙。徐、丁二将各在一辆车上,手捧长枪,指挥弟兄驱赶马匹,见墙就撞,见帐就冲,直向后营冲去。后营营墙的曹兵发现,立即禀报守将张郃。张郃闻报,也来不及上马,提了钩镰枪就冲出营去。只听得车辚辚,马萧萧,许多兵车迎面而来。只见这些拉车的牲口身上都用五颜六色的布套没,从身体下面露出的四条脚可以认出是马蹄。张合用枪上的钩子钩住一只畜生身上的布套,扯开一看,果然是膘肥体壮的战马。此时,一百多辆战车已经冲近营墙,张郃料定无法抵挡,只得徒步拖枪落荒而走。
    徐、丁二将驾驭兵车,冲坍后营营墙,只见曹营中一无战将阻拦,遂长驱直入,从后向前就象篦子梳头一样冲去,一路上旗倒帐坍,墙倾壁摧。真个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曹兵慌忙禀报许褚:“报禀许大将军:吴兵的一百多辆战车冲进后营,难以抵挡,直往中军大营而来。请许大将军定夺。”
    “这个……退下。”许褚一听,知道这不是吴兵在盲目冲营,而是周瑜的严密部署,中军大营守不住了,虽说仲康勇而少谋,但毕竟久战沙场,又常随曹操左右,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不少用兵之道。他想,丞相虽然吃了败仗,但百万人马是死不光的,最多损失一半已经不得了,只要粮和饷不失,军心就能稳住,还可以同周郎决一死战。我应该把饷银车押住粮队,粮饷合并一处,固守聚铁山,等待丞相从连环舟上退回来。再说,丞相上岸后,见陆营尽行烧毁,必定也会往聚铁山退去,然后再作道理。许褚打定主意,一声命令:“来,将军车辆推出大营,押往聚铁山。”每辆车子有四个小兵侍候,两个在前拉,两个在后推;四百辆车子,一千六百个弟兄。顷刻,车轮滚滚,隆隆作响。刚刚推出中军营门,左边横刺里一员吴将,吕蒙杀到。吕子明见营见营内出来数百辆车子,车民满载箱子,箱子都用黑铁皮封条,封得严严实实。知道这就是饷银车,心里万分高兴。他想,此番火烧赤壁,有三桩功劳最大、人人都要抢的:第一,生擒曹操;第二,夺取饷银;第三,劫下粮草。不料一开场就被我碰上了这一桩大功,看来我的运气还不算坏。夺下了这些车辆,就等于摧毁了百万曹军的三分之一实力。吕蒙贪功心切,只看到车子、箱子,也不看看大将的旗帜,不顾是谁在保护着这些饷银车。马不停蹿,迳直朝饷银车冲去,大声喝道:“呔!贼兵们留下车辆,大将吕蒙来也!”许褚看见吕蒙要夺饷银车,十分坦然,心想,你小小一个吴将有多大本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虎口夺食!要较量,根本不在话下。老实说,天下大将之中,除了赵子龙,其他都不是我的对手。我看你们江东这些大将,都象土鸡瓦犬,不堪一击。仲康将九环刀一荡,喝道:“呔!大胆吴将,好不知天高地厚!若要饷银车辆,先到许褚的刀上领取!”吕蒙听到许褚二字,心中一怔:此将乃百万大军、千员战将中的第一员猛将,人称痴虎将。他连忙扣住马匹,注目朝前一看:嗬哟,好不威武雄壮!但见许褚坐在马背上象牯牛那么一条,头大如巴斗,一对铜铃眼射出凶光,虎须倒,其形可怕,令人望而生畏。吕蒙情知非他对手,但既然已经碰上了,不战而退会被人家说我气壮如牛,胆小如鼠,外强中干。加上这二千万两银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逼着吕蒙不得不去冒一下险,硬着头皮重新纵马上前,“贼将看枪!”先发制人,迎面一枪。许褚横过九环刀,用刀钻往他长枪的留情结上“当”地一点。吕蒙这长枪直荡地荡出去,只觉得虎口被震得火辣辣地疼,连忙倒退几步。心想,名不虚传,许褚果然厉害。就此,吕蒙没敢再打第二个照面。
    此时,右边的凌统也到了。他见吕子明只一交手就败下阵来,吓得不敢上前动手。许仲康稍一抬手,就战退吕蒙,镇住凌统。
    许褚哈哈大笑,下令:“军士们,车辆推动。”
    一千六百曹兵推了四百辆车子,“轧啷,轧啷,轧啷……”许褚在马背上横着大刀,得意洋洋地离开了中军帐。吴兵眼睁睁地望着即将到手的这许多银子被曹兵拖走。一出陆营,许褚命令,从小路赶往聚铁山。这仲康谨慎之处。粗中有细。他以为,为了避免与吴兵吴将的交战耽搁时间,防止在围战时丢失饷车,还是走小路比较保险。的确,从这时到聚铁山有九十余里路,一路上非常太平,即使偶尔会碰到个把吴将,但只要一看他这面大旗,就没有人敢到他的刀头上舔血吃。谁知,太平路上并不太平,一出九十里就危险了,那里蹲着一只饿虎,正贪婪地张着嘴巴,等他这二千万两银子一到,就一口吞掉。这个人是谁呢?后书自有分晓。
    正是:善用金刀劈蹊径,枉将银两送他人。欲知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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