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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夺空城周瑜中药箭 探死信曹仁困吴寨

    第二回 夺空城周瑜中药箭 探死信曹仁困吴寨
    油江相会,逼得鲁肃拚着一死,夺过酒杯,双眼一闭,“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以救周瑜之难。喝罢此酒,把杯子往桌上-放,双手把头上的纱帽摘下来,然后,双手在台子上一撑,闭着眼,低着头,等候阎王前来索命。只觉得这杯酒一下肚,正象一口利剑插入腹内。霎时,感到满腹燥动,就象翻江倒海一般。暗想,好了,这一阵熬过去,就要到佛国仙山了,与你们三个阴阳阻隔,难以相见了。
    周瑜看到鲁肃皱眉蹙额,好似柔肠寸断,心想,鸩酒下肚必定难受,即刻便要七窍流血。鲁肃一死,我定然回去奏请吴侯,率倾国之师,来报此大仇。正思疑间,忽听身旁“咕──”低沉的一声长鸣,又见鲁肃对着孔明放声大笑:“哈……”不懂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杯酒并非鸩酒,而是数十载的陈年佳酿。初饮下时,只觉得象吞下一团火,片刻酒性发作,万分难忍。过一会,一股酒气往下一沉,化作一阵臭气。鲁肃顿觉六脉调和,神清气爽,浑身轻松舒适,恰似脱胎换骨一般。他睁开双眼,对周瑜一瞟:你身为都督,人家敬你一杯琼浆玉液,为你延年益寿,可是你心怀鬼胎,没有这样的口福,白白地让我受用!此时想来,孔明并无害人之心。若然孔明要你死,当初在你过江探营时何必要我遣甘宁随后相救,你早就给曹操置于死地了,根本用不着到今天再来暗算你!只怪你胸襟狭窄,做贼心虚,也怪我失于考虑,这不过是孔明一试耳!
    周瑜见鲁肃精神倍增,方才恍然大悟:孔明好刁哦!吓得我不敢饮酒。不过是羞辱我一番。
    其实,孔明根本不要周瑜之命,留着他还有大用。今后夺地盘还要借他一臂之力。
    手下把杯子收过,退下。刘备想,这一试,足使周郎后怕的了。也该言归正传了。便道:“都督,备欲出兵攻伐曹操的南郡。都督以为如何?”
    周瑜这才壮大了胆。心想,先下手为强。南郡一定要我去攻取,这一点不能让步。便开口道:“皇叔,曹操之南郡,可能让本督先行进兵?”
    “吴刘两国联合,结好在先。今日相请都督前来,便是商议进兵之事。曹操之南郡,乃是先兄刘表之故地。兵家争逐,理所当然。既然都督意欲先取南郡,备有言在先,请都督议个期限。若都督一举成功,南郡归属东吴,无可非议;倘然到时未进南郡,待备再行进兵.未知都督意下如何?”
    周瑜想,刘备现在粮饷丰足,要想侵城掠地扩大地盘,以为捷足先登了。曹操一百万军队都被我杀败,一个南郡乃是弹丸之地,指日可破,有何难哉!回答道:“本督以为十日可取南郡了。”
    刘备想,周瑜烧了赤壁,自以为是,居功自傲,十分轻敌。说道:“都督何必如此仓促?备以为一月为期万无一失。意下如何?”
    周瑜想,争夺地盘就是抢时间,哪有我说十天,他反说一月。老实说,一个月的时间,不要说南郡,恐怕连荆襄两地都给我攻下了。
    孔明在旁插言道:“依亮看来,今已十一月二十七了,再过一月,已近岁底,不妨截至腊月岁底为期。若在年底之前取到南郡,实是如愿;否则,皇叔便在建安十四年元旦初早进兵。”
    周瑜想,做生意总要讨价还价,有减无增。他们君臣说也奇怪,非但不减日期,反而大增。既然这样,我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将三郡一举夺下,看你们怎样发兵!
    原来孔明早已探听明白,南郡守将是曹仁,他是曹操手下第一个善于守关的名将。孔明想,周瑜要想到曹仁手中夺南郡,是十分艰难的。要是这么容易,我今天就可以去夺了。就因为这个原因,我要让你先去争夺,然后我再出奇兵攻下南郡。所以,孔明故意放宽期限。
    此事谈妥,周瑜起身告退。鲁肃整冠,同出大帐。刘备与孔明直送他们出营。此时,周仓已将徐、丁二将放出。周瑜一路到江边,背后仍旧跟着徐、丁二将。只见一万吴兵,八员大将陆续到齐。周瑜稍待整顿,便上船回转三江口去了。
    周瑜一走,这里收拾残肴。孔明立即传令升坐大帐。文武到齐。第一条令,赵云带兵三千,锦囊一个,依计夺取南郡。第二条令,周仓取锦囊一封,跟随赵云同去南郡,如此如此,依计而行。孔明深知:要夺三郡,必先取南郡。因为周仓飞腿神行,只有他可充此役。所谓“半夜取三城”,周仓功劳最大。这是后话,后面再说。现在再讲第三条令,关云长带兵三千并本标人马,夺取荆州。第四条令,张飞带兵三千,夺取襄阳。此刻,周瑜还未发兵,孔明这里取三郡的令已经发完了。
    却说周公瑾从刘备那里讨得准信回来,立即传令:兵进南郡。然后,分拨二万人马将三江口多余船只遣送回去。大都督率五万兵卒,与众将和鲁肃等人离开三江,向南郡开拔。不日已抵南郡,离城五里安营扎寨。
    翌日,周瑜和众将带了一万人马来到南郡城外,在马上抬头一看,城关紧闭,吊桥高扯,关厢上挡箭牌齐齐斩斩,乱箭密密麻麻,中间一块免战牌高高悬挂。
    周瑜传令兵士高喊:“呔!关厢听着,我家大都督在此,命曹仁出马!”城上全无回音。连叫半日,无人接应。周瑜传令攻城,上面乱箭齐发。吴军三冲三退,无法进取。周瑜只得收兵回营。一连三日没有办法。曹仁死守南郡。光阴迅速,一霎眼已过十天,仍然寸地未得。周瑜想,幸得孔明放宽到年底,不然他们明天便要进兵。此时,周督坐在帐中,一筹莫展。
    就在此时,外面探子报了进来:“报大都督,小卒打探到南郡粮草已断,后关开放,定在撤兵。请都督定夺。”
    “退下。”──探子退出。
    周瑜想,南郡断粮,曹仁退兵,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命鲁肃镇守大营,便点兵一万和众将,到营外上马,赶往南郡关前。只见关厢紧闭,吊桥高扯,仍然戒备森严。周瑜下令破城而进。
    猛然间,关厢上面“当”一声炮响,吊桥平铺,城门开放,从里面冲出来一员曹将,便是曹洪。曹洪不是奉命镇守荆州吗,怎么会到南郡来呢?在前十天中,曹仁见周瑜来势凶猛,攻城甚急。因此,特地从荆州请来曹洪,协力镇守大关,曹洪身坐马背,手执一口红铜大刀,扫出城关,冲过吊桥,朝着吴兵迎面而来。周瑜立即传令:“兴霸将军上前抵敌!”
    甘宁一马当先,向这边扫来,觑着贴近,便起手中画戟,对准曹洪的面门打去。曹洪忙用刀钻招架过画戟,无心恋战,便圈转马头向右边沿河边逃走。甘宁稍得便宜,哪里肯放,拍马在后追赶。
    周瑜正准备上吊桥进城门,又听得一声炮响,关厢内扫出一将,便是此地南郡原守将牛金。牛将军一马一口巨斧,冲过吊桥。周瑜立即传令:“韩、周二将上前抵敌!”
    韩当、周泰拍马冲了上去。一个敌两个,牛金力不能支,卖一个破绽,圈马往左边沿城河逃跑。韩、周二将拍马举刀,紧追不舍。
    周瑜传令攻城,身先士卒。后面十余员大将跃马上前,吴兵犹如潮水汹涌,紧随周都督冲上吊桥,一片喊杀之声:“杀……”真是势大滔天,喊声如雷。周瑜手抱令旗,一马当先。就在他的坐骑两蹄刚刚跃上吊桥、后蹄尚在桥堍下,人和马恰恰向上仰着的时候,忽然城上传来轻脆的声音;“当,嗤──”。两眼一望,关厢上嗖地射来一箭。周瑜情知中计,忙将身体向右一偏。可已经来不及了,“扎!”一箭,正射中左臂。周瑜眼一黑,身一侧,人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徐盛、丁奉跳下马背,扶起周瑜,朝后退去。吴军见主帅中箭落马,纷纷往后退去。
    只见城关上的挡箭牌往两边一分,中间站着一将,浑身银装,三绺清须,手执硬弓,哈哈大笑。正是南郡主将曹仁曹子孝。他一箭射中周瑜,满心欢喜。心想,我家丞相的百万大军败在你的手里,今日一箭方出我心头之气。
    曹仁这支箭是支毒箭。他对周瑜恨之入骨,一心要射死周瑜。故而用此一计,赚周瑜来攻城。见周瑜首当其冲,他开足硬弓,一箭便中。中了这支箭,体魄健壮的大将七天便死。周瑜这种身体,不满五天就要送命。
    这条计是曹操临走时定下,关照曹仁“非急莫开,急则开之”,可保南郡无虞。曹仁守了十天关,虽然周瑜尚未得着好处,仍然不退兵,南郡终究危急。便摆好香案,把锦盒供在案上,曹仁、曹真、曹洪、牛金和陈矫焚香叩首。尔后,打开锦盒,上写“空城”二宇。空城计并非孔明首创,也不是城内空无一人,空无一物,有真有假,有虚有实,不一而足。今日曹仁摆下的乃是一座貌似空虚的实城计。曹仁跟随曹操多年,多少也学了些兵法,列阵布兵也粗知一二。今日见丞相写下“空城”二字,深会其意,传令将后关开放,军士在关内关外穿梭往来,好似退兵。又放说谣言,说城中绝粮,吴兵探听到这个消息,必定要报禀周瑜。周瑜信以为真,发兵取关,结果左臂中箭。
    吴将见都督中箭,急忙鸣金收军。甘宁和韩、周三将听得锣声,看看追赶不上,圈马便回。
    曹洪和牛金见吴将不来追赶,回进城去。城关紧闭,吊桥高扯,等候周瑜的死讯。
    鲁肃得知都督中臂回箭,匆匆出营迎接。众将下马,把周瑜扶进内帐,立即命军医官来打箭。军医官拔出箭来,对箭镞一看,吃惊不小,立即到外面。鲁肃和众将见他神色慌张,已知都督性命危险。忙问,都督病情如何?军医官回答道,都督中的是毒箭,无药可医。强壮者七天毙命,羸弱者五日归天。都督性命危险!
    鲁肃一听军医官的话,已知无救,泪如雨下,“大都督死得可怜哪……!”军医官到内帐给周瑜敷药包扎。心想,此药不过只能防痛止血,毒性无法解除。然后退出内帐。
    周瑜见军医官刚刚匆匆忙忙出去,又匆匆忙忙进来,好象帐外还有交头接耳和低声抽泣之声。心内已有几分明白,必定是自己中了毒箭。便唤道:“子敬,莫非本督中的乃是药箭么?”
    鲁肃听得内帐的问话,跨了进来,心想,此事也无需再瞒他了,此毒无法救。只有射箭的人才有解药,不过曹仁绝不会如此仁慈的。因此,一边拭泪一边道:“都督,正如所言,曹仁射的是药箭,无药可医。”
    周瑜见鲁肃,满面泪痕,感叹不已:想我费尽心机,绞尽脑汁,赤壁一仗大获全胜,战利全被孔明夺去。此番攻打南郡,关厢未得,反中了毒箭,倒尽锐气。今年只有三十余岁,正是年富力强,建功立业之时,不料误中诡计,便要断送性命,实是可悲!恨只恨孔明狡诈,赤壁未出一兵,尽收渔翁之利。又要与我争夺城地,故而我行色匆匆,攻关不够谨慎。也怪自己求功心切,未能从长计议。生死有命,算我周瑜倒楣。既然命运多蹇,何复强求,还是一死了之。
    鲁肃见周瑜沉默不语,似有心事。便又退至帐外。对众将说,虽然毒箭厉害,尚有五天期限,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应该四下寻求名医仙师,好让都督起死回生。
    被你这么一提醒,旁边的老将周泰眼睛一亮,对鲁大夫说道,老朽倒想着一个人了,他便是当今第一位仙医,手到病除,名叫华佗。曾记得当年为救护吴侯,身上中箭着枪无数,体无完肤,总以为无人可救。当时华佗闻我忠心报主,特地赶来与我医治。如今非但身体健壮如初,而且身上伤疤全无,确有起死回生之术。倒不如请大夫命人访求华佗前来。
    鲁肃问,不知华佗家住何处。周泰说,曾闻离荆州不远,有座小城名叫金城,华佗便在金城郊外居住。鲁肃又问,从这里飞马赶去,要多少日期?周泰道,往返至少四天。鲁肃想,既然有这么一个名医,不管路近路远,请来医了再说。便命周泰和韩当两人立即赶奔金城,吩咐越快越好。
    韩,周二将备好干粮开水,所带东西束缚完毕,便带着一班弟兄日夜趱赶,马不停蹄。第二天来到金城。一路问讯寻访,来到华庄。不料华佗出外巡医,不在家中。古时候的医生不常在家为人看病的。当时医学不发达,疑难绝症很多,特别是郎中少,看病困难,所以医生一般遍历乡村,进医上门,便称作走访郎中。到后来学医的人多了,出门也太觉辛苦,因此就定居下来,悬牌就诊。现在,华佗家中只有两个徒弟在看门,一个叫缪春,一个唤祁史。周泰想,名师出高徒。华佗不在,就请他的学生。就将周瑜中箭病危之事向缪春、祁史讲述了一遍,问道,此病可医否?缪春沉吟片刻便说,能医。韩、周喜出望外,请缪春同往。缪春收拾药囊,告辞祁史,跟了二将赶回南郡。到得大营,正是周瑜中箭的第四天。此时都督正悠悠忽忽,昏昏沉沉。鲁肃接了缪春,进入内帐,唤醒周瑜,说道医师已至。缪春解开周瑜臂上的绑缚,对中箭处一看,肉已腐烂。便道,都督,此伤医法有二:一是根治,一是暂治。都督以为如何?周瑜问,何谓根治?缪春说,剜去腐肉,刮去黑骨,以药敷服,静养数月,肌骨平复,完好如初,谓之根治。
    “嗬哟!“周瑜顿觉毛骨悚然。心想,这般痛苦如何禁忍得起。尚且还要静养数月,攻破南郡,期限在即,哪里能耽搁这许多时间,又问,暂治又怎样疗法?缪春说,暂治便将毒药敷在伤口,不日便可将腐肉消化,长出新肉,但百日之内不可受气恼,否则旧疮崩裂,我家先生也无药可医了。周瑜想,还是先暂时治好了,以后再医吧,百日不受气恼,这倒还能办到。因此说,此法倒可一试。
    缪春便将随身包袱打开,取出毒药,敷上伤口。然后将患处包扎好。再取出数小包药放在床头,关照军医官每日与都督换药。这才起身到外面,向鲁肃告辞。鲁大夫手捧一包金银,谢道,多蒙先生救药,区区之礼不成敬意。缪春道,我家先生关照在先,救人治病乃是医家本份。不劳破费,告退了。鲁肃忽又想着-事,问道:不敢动问,若然伤口崩裂,如之奈何,缪春伸手在囊中取出一丸,送到鲁肃手中,说道,将丹丸一分为二,取其半磨成药末,敷于伤口,速见成效。说罢,缪春回转金城去了。
    这几日,周瑜的箭疮逐日见好,营外却也太平无事。且说南郡的曹仁,自以为周瑜必死,故面七日之内并不发兵,只是紧闭城关,听候消息。不料,七天过后,吴营依旧扎在那里,根本没有周瑜的消息,也无退兵之意。心想,中此箭者,七日之内其命必丧。周瑜一死,必然不战自退,我乘虚而入,率军掩杀,必获大胜。为何七日已到,吴营之中尚无音信呢?第八天,曹仁命曹洪带兵三千,到周瑜营前讨战。曹洪到吴营前,设立旗门,命弟兄们叫喊。
    “呔!营上听了,曹将军在此。命周郎出马!”
    吴军见曹兵前来讨战,要紧下营墙到大帐禀报。近日周瑜箭疮稍愈,尚在内帐将息。鲁肃一会在内帐叙谈,一会在大帐坐镇,代行帅职。好得曹兵并无动静,心稍安定。忽然闻报曹兵讨战,鲁肃起身到营墙探视。见曹洪立马营前,曹兵大声喊叫。心想,幸得缪春医术高明,也是我家都督的洪福,病体好转,必是曹仁静观待变,如今不见动静,故而前来讨战,探听虚实。鲁肃传命各守将不必出战,谨守寨门。因此营门紧闭,躺板高扯。
    曹洪见江东营上按兵不动,便命曹兵直至寨门外叫骂,声声只道要捉周郎,欲使吴军出战。曹兵破口大骂:“呔!周郎小子哎,出营交战是大丈夫,闭门不出是赖小啊……”骂至日暮方回。一连数日骂战,鲁肃恐怕周瑜生气,不敢报知。便命一千吴兵到营墙上敲锣打鼓,吩咐道,曹兵骂得凶,你们敲得响。片刻间,营墙上“乒乒乓乓”锣鼓齐鸣。这班曹兵拚着性命叫骂,哪里比得过锣鼓呢,一个个直叫得口干舌燥,喉咙嘶哑,精疲力尽。
    周瑜虽患疮痛,耳目尚敏。听得外面锣鼓震天,人声鼎沸,却不见鲁肃和大将来禀,早已心中有数,便身坐内帐,传令道:“来啊!与我传唤鲁子敬。”
    手下来到营墙,见鲁肃道:“大夫,大都督传唤。”
    鲁肃急忙来到内帐,见都督的气色大有好转,问道“都督有何吩咐?”
    “子敬,缘何锣鼓喧闹?”
    鲁肃想,万万不能与你说穿。说道:“下官正在营上命大将教演士卒。”
    大家明白,鲁肃与一般的文人不同。他与周瑜多年在一起,很善于用兵。早有一句佳话在前:“临江水战让周郎,伏路把关数子敬。”两人一个夺营,一个守寨,配合十分默契。因此周瑜一死,就由鲁肃接任都督。现在见都督问起营外之事,便推托在操练兵马上。
    周瑜心内自有主张。心想,曹仁射我一箭,见我并不退兵,便来营前辱骂,摸一摸我军的底细。鲁肃为了遮蔽我的耳目,命人敲锣打鼓,这是他的好意,我不来戳穿他。等我身体一恢复,必要出兵。因此,命鲁肃退出。
    曹洪见吴营上仍无大将出战,日暮时分,带着曹兵回进城去。与曹仁讲,连日搦战,无人出兵。周瑜生死尚难预料。曹仁吩咐回营歇息。
    次日,曹仁自引大军,擂鼓呐喊,前来搦战。吴营前又是一片叫骂之声:“命周郎出马领死!”喊了半天,杳无音信。曹仁想,那一天我亲眼所见,一箭射在周瑜的左臂上。为什么十数日来,吴营既不举丧,又不接战呢?周瑜到底有没有死,难以猜透。
    鲁肃听得营外叫骂,立即赶上营墙,见大将多有不平之色。鲁肃想,此时出战,正中曹仁圈套。仍然命众将坚守,拒之不出。传令弟兄敲锣打鼓。
    傍晚时分,曹仁引军自退。就这样,今天你来,明天他来,轮番叫骂。鲁肃总是传令敲锣打鼓,并不出兵。
    光阴迅速,转眼已到小年除夕,便是建安十三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曹仁带了曹洪、曹真、牛金领兵一万,出南郡。准备去大骂周瑜,一定要摸清情况,到吴军大营前,设立旗门,四将扣马,传令三军高声叫骂。
    鲁肃见曹兵曹将云集寨外,叫骂之声不绝于耳,更甚于往日,便命众军敲击锣鼓。顷刻之间,锣鼓与辱骂之声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
    周瑜在内帐休养了二十多天,身体已康复如初了。心想,今日已是小年夜,明天是最后一天了,要是再不能攻下南郡的话,只能退下战场,让孔明来夺关了。所以他在内帐坐卧不宁,心急如焚。忽听帐外的声音比往常更响,料定南郡有重兵到来。心想,天天躲在内帐,错过期限,不要说曹兵要骂,天下人也要骂我无能。因此传令道:“来,与我传唤鲁子敬。”
    手下迅速赶上营墙,到鲁肃面前道:“鲁大夫,大都督有请。”
    鲁肃想,此事一直瞒过周瑜,今日愈加吵闹,都督必定又要问我。他匆匆走下营墙,进内帐,见周瑜头戴一顶便巾,身穿一件天蓝色的战袍,潇洒风流,精神焕发。与往日相比,更有一番神气。上前问道:“都督贵体大好了。不知呼唤下官何事?”
    “子敬,今日又在操兵么?”
    自己的谎话从人家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不大自在,况且鲁肃一向诚实,不善于撒谎。听了问话,顿了一下,回答道:“正是。”
    周瑜想,我第一天问你,就知道你在说谎,今日我已计在心头,不能再让你骗下去了。故而把脸一板,大怒道:“唗,子敬尔好大胆!竟敢蒙蔽本督。莫非贼兵贼将在营前辱骂本督?”
    鲁肃见周瑜发怒,只得从实相告:“都督,贼兵贼将已骂了十数天了。下官唯恐惊动都督,有碍贵体,特地敲锣打鼓,不使都督听闻。”
    “子敬意下如何?”
    “待都督箭疮平复,再议出兵之事。”
    周瑜听了,奋然跃起,说道:“大丈夫食君厚禄,当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而还,方不负吴侯重托。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么?立即传令,停止喧闻,本督亲自出马。”
    鲁肃不敢违抗,传令各营门停止敲打。
    周瑜随即传甘宁。甘宁到内帐,周瑜命他点兵一万,带众将出营,设立旗门,如此如此。甘宁遵命,退出。点兵出营。
    营墙上忽然鼓停锣息,声音辄止,曹兵也停止了叫骂。只见吴军营门大开,躺板平铺,扫出一彪人马,排列旗门。十余员吴将各执兵刃,左右分开。旗门中央摆出一面大旗,旗上写着“江东大都督,理内外事:周”。一阵鸾铃之声传来,一骑战马扫到大旗下扣住丝缰,见马背上的周瑜顶盔贯甲,头上雉尾高拽,手执令旗,威武英俊,气概异常。以手指着曹仁道:“呔,贼兵贼将,可认识江东周郎么?”
    曹军众将,无不骇然。曹仁见周瑜这样威风凛凛,半点也不象中了毒箭的人,惊骇不己,心想,即使你能死里逃生,料你禁不起辱骂。要是金疮复发,仍然性命不保。曹仁立马于旗门之下,扬鞭大骂:“周郎小子,料必夭逝,还敢小觑我么?”曹仁回顾众军:“可大骂之!”众军厉声大骂:“呔!周郎小子,小子周郎!……”
    周瑜一时恼羞成怒,命潘璋出战。未及交锋,只见周瑜在马背上把头摇了几摇,以袖掩面,忽大叫一声,然后嘴一张,一股鲜血直喷地喷了出来,手中令旗落地,仰面坠于马下。曹仁驱兵杀来,吴将奋力向前抵住,双方混战一场。甘宁救起周瑜,退进营寨。手下扶着周瑜,送进内帐。
    曹仁杀了一阵,见周瑜已被救走,心想,前番中了一支毒箭,今日又口吐鲜血,再不死,我也不相信了。便传令收兵,回转南郡。
    这里吴军收拾旗门,退入大营。鲁肃与众将到大帐,要进内帐见都督。手下拦住道:“众位先生,列位将军,都督有令,一概不见。”鲁肃问:“下官鲁肃可能进见?”
    “鲁老也不能进见。”
    鲁肃想,别人不能见我鲁肃可以见。今日都督气昏了,把我也拦在外面。再说周瑜中了毒箭,不能触怒。今日气怒交加,口吐鲜血,里面无人照料,怎么办呢?
    忽然内帐传令甘宁进见。鲁肃想,近来兴霸运气很好,样样有份,比我的面子都大。因此对甘宁道:“甘将军,到里面代下官多多问候。”
    甘宁到里面。少停又退了出来,只见他满面愁容。众人忙问道:“甘将军,大都督的身体怎样了?”
    甘宁十分悲哀道:“众位听了,都督病重如山,危在旦夕,以末将看来,今夜三更……”说到这里,一阵语塞。
    鲁肃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面前的手下,一个人匆匆闯进内帐。边走边哭道:“大都督,你死得好惨,好可怜哪……”
    他想,都督既已病重如山,必定卧倒在床上奄奄一息,命若游丝。他跨进内帐对床上一看,床上空无一人,正觉惊异。忽听身旁有人叫唤:“啊,子敬。”鲁肃回头,透过泪眼一看,在右首文书桌旁,周公瑾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精神饱满。心想,甘宁说你病重如山,危在旦夕,依我看来,这哪算有病,比我还爽朗昵!甘宁与你都督何仇何冤,竟然在年近岁底之时来触你都督的霉头,我待会儿要去责问于他。鲁肃走到周瑜身旁道:“都督,适才营前口吐鲜血,如今感觉怎样?”
    “子敬,此乃是诈。”
    “啊,假的?”
    鲁肃想,要诈吐血还不容易吗?上阵之前袖内藏好红水,面临敌将时,趁人不备,先用袖子掩面,迅速含一口红水,然后再拼足力气喷出来,不就是活生生的口吐鲜血了吗?不过,用计总是为了骗敌人,怎么你却叫甘宁出来吓唬我们自己人呢?因此问道:“都督,缘何要命甘宁说你病重如山呢?”
    周瑜笑道:“兵不厌诈。你要明白,油江会上早与刘备言明在前,夺取南郡截至腊月岁底。若然南郡不取,孔明大队赶到,本督体面攸关。为此,本督趁机用此一计。来朝大除夕夺取南郡。”
    鲁肃这才恍然大悟。开口道:“都督莫非用此诈死之计?”
    周瑜想,踱头真是太老实了,说起话来直言不讳。明知是诈死计,还要过问,一说穿就难听了。惟有诸葛亮,一生不用诈死计。非但生不诈死,今后六出祁山,死了还要装活。用这种计是无能的表现。周瑜就不论什么计都要用的。眼前的周瑜就附在鲁肃耳边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依计而行。鲁肃听罢,抚掌大笑:“此番取南郡必胜矣!”
    一宵无事。大年三十一早,曹仁上得关厢,朝对面一看,周瑜的营头依然如故,便问手下道:“哪一个与我前去打探虚实?”
    一个名叫李二的小兵应声而出:“曹将军,小的愿去。”
    曹仁命其改扮成一个百姓模样,把他放入一只大篮内,然后用绳索将其从城关上荡下去。李二从篮内跨出。城上放下吊桥。李二刚过,吊桥重又迅速拽起。他轻装简从,沿着大道朝吴营赶去。行不多时,已见吴营上一片白装素裹,白布白旗在寒风中摇曳着,显得有气无力。走近一看,营头上的吴兵吴将个个头缠白布,垂头丧气。心想,这番周郎死定了。三军戴孝,没精打采,一点没往日的威风了。
    突然,从横刺里走过来一队巡哨的吴兵,李二躲避不及,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赶路。
    “呔,何许样人?慢走!”说罢,径朝李二迎面跑了过来。李二想,不必再走了。便站定身子,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看着他们。
    “你是什么样人?”
    “我乃是迷失路途的客商。”
    “看你鬼鬼祟祟,不象客商,倒象南郡来的奸细,去见我们的老都督!”
    李二想,我只知道你们有个周都督,什么老都督、小都督的。怎么周郎一死,他们就多了个老都督了呢?别想了,见了面一切都会明白的。李二在吴兵的围绕下,经过一重重营门,只见白幡白布挂满,到处是白色。最后来到中军大帐,见中间坐着一员老将,李二未曾见过。原来他就是江东第一任的老都督程普,今日奉周瑜之命,做成圈套,要曹仁的奸细来钻。吴兵将李二押到程普面前:“报老都督,我等拿到一人自称是迷失路途的客商。请老都督定夺!”吴兵回过头来对着李二喝令道:“跪下!”
    李二不敢违抗,装作十分委屈,莫名其妙地跪了下去。
    程普正要想开口盘问,忽听里面哭哭啼啼跑出一个人来,到程普面前便大恸起来:“老都督,周都督死得好可怜哪!我的周都督!”
    李二眄着双眼一看,来人头戴白帽,十分悲伤,认得他是周瑜的老友鲁肃。心想,千真万确,满营举哀。
    接着,里面又出来一个手下到程普面前,问道:“老都督,周大都督的灵柩命何人保护?”
    程普回答说:“今晚三更退兵,甘将军护送周大都督的灵柩。”
    “是!”
    李二想,好极了。他们这里碌乱纷纷,也顾不了我这个奸细了。三更吴军退兵,甘宁护送周瑜的棺枋。这都是不易得到的军机大事。
    鲁肃这时才发觉脚下有一个百姓装束的陌生人,猛吃一惊,问道:“老都督,这是何人?”
    “鲁大夫,这个是刚才被弟兄拿到的迷途客商。老夫还未盘问。”
    鲁肃便道,我等既然退兵了,不必盘诘客商了。量他也不敢做奸细,放了他吧。程普对李二道,你与我好好回去经商,要迷途知返。下次军营之前休得乱闯。吴兵就把李二推出大营。李二想,让我赶快回去复命曹将军。他回头见后面并无吴兵监视,拔腿就跑,一口气奔到南郡城下,向上高喊道:“呔!城上听了,李二回来了。”
    关厢上见是李二叫门,放下吊桥。李二过桥,跨进篮子。不一会吊桥拽起,篮到城上。李二见曹仁仍在那里,便将吴营上下尽是白布围裹,自己被抓进大营,鲁肃痛哭,吴军三更退兵,甘宁保护周郎灵柩等等,尽情向曹仁叙述一遍。
    曹仁听了大喜。心想,今日方才将吴军底细探了个明明白白,报仇雪恨的日子终于到了。他们三更退兵,我们初更时分便去偷营,劫下周瑜的灵柩,割下周瑜的首级,送到丞相面前,祭奠三军亡灵,让丞相也平一下赤壁大败之气。曹仁盘算了一下:我们从这里起更动身,二更之前可以抵达吴营,他们正在慌忙退兵之时,出其不意,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三更时分便可回转南郡,太太平平过一个大年初一。
    且说吴营上放走了李二之后,周瑜便立即传令升帐。对两旁道:“帐上众位,本督用此一计,赚曹仁今晚前来劫寨。夺取南郡,在此一举。两旁静听了。”
    周瑜说罢,拔令在手。“兴霸听令。”
    “末将甘宁在!”
    “将令一支,带兵三千。”如此如此,“夺取南郡。”
    “末将遵命。”
    “韩、周、徐、丁、潘、董、蒋、陈八将听令。”
    韩当、周泰、徐盛、丁奉、潘璋、董袭、蒋钦,陈武八员大将从旁闪出。“末将等在!”
    “将令一支,带兵一万,布置在大帐左右,待曹将到此,将他们团团包围在大帐之上,没有本督将令,休教放走一人!”
    八将接令,退下。
    “公绩听令。”
    凌统从旁踏出,到虎案之前。“末将凌统在!”
    “将令一支,带兵三千,守在大营前二里路外,敌兵敌将到此,不必惊动他们。若然他们逃回关厢,一律阻挡。不得有误!”
    凌统接令,退下。
    “子敬听令。”
    “下官在!”
    “尔带兵三千,守在营墙之上,隐蔽在黑暗之中,待曹兵曹将尽数进营后,传令升炮。不得有误!”
    “下官遵命!”
    周瑜发完令箭,传令退帐。带着其余文武到后营,等候今夜曹仁前来偷营。心想,只要把曹仁等将困在这里,我便可取到南郡。三更时分可高坐南郡了。时已黄昏,南郡城内一片寂静。军已饱餐,马已裹腹,轻装待发。曹仁将城关交陈矫镇守。说道,我等今夜劫取吴营,稳操胜券,定将周郎的首级取来号令数日。你在城关上谨慎守着,若有人回进城来,需要问明口令,上半夜用上半夜的口令,下半夜用下半夜的口令。陈矫立刻将口令与众军讲明。然后城关开放,吊桥放平。曹仁和曹洪、曹真以及大将牛金,领兵一万,浩浩荡荡走出南郡。曹仁、曹真各执银枪,曹洪合抱红铜大刀,牛金手举开山巨斧,径投周瑜大寨而来。太守陈矫传令闭关拽桥,弓箭准备。他自己端坐城墙,听候消息。
    大年三十的晚上,星斗满天。朔风凛冽,寒冷透骨。四个曹将身坐战马,带着军队悄悄地向东吴大营进发。自从赤壁大败以来,虽然镇守南郡并无失地,但士气却十分低落。尤其今日已近年关,还要去偷营袭寨,兵士们心中老大不快活。心想,百姓人家此时家家团聚,人人欢喜,享受着天伦之乐。我们呢,一年四季,不论是刮风下雨东征西伐,兵戎之苦一言难尽。况且生死难卜,无法回归家乡。曹兵都在思亲念故,不知不觉已有人开始落伍掉队了。虽然天气晴朗,但谁会注意呢?
    在离关二里之地的大路左边的茅草丛中,躲藏着一个人,他象捉老鼠的猫儿一样,伏在漆黑的地上,一对绿莹莹的电光眼注视着眼前走过的曹兵曹将。他便是关云长的马前副将周仓,奉孔明之令在此偷劫曹兵──《三国》中要论偷人的本领,周仓最好。非但偷人迅速、,敏捷,而且取得的情报也最重要。他一生之中共偷三个人:徐庶相助刘备,欲取樊城时,他把守城将刘泌的外甥刘封偷了来;荆襄刘琮降曹,派人去曹营献纳降表时,又偷了个宋忠;今日为夺取南郡,开创刘氏三分基业,又要偷一个人回去了。但这一次偷人的作用最大。周仓见路上脚步杂沓,一时很难下手,正在等候机会。片刻大队走过,传来“沙沙沙沙”单调的步履声。周仓抬头凝神一看,一个曹兵低着头,双眼盯着脚尖,离此还有几尺路,没精打采地走来。根本想不到会有人窥视着他。
    周仓等他走到面前,突然纵身一跃,四肢并动,蹿到那人的身旁。两脚刚才点地,左手忙按住他的嘴,右手拦腰掰住。两足一蹬,一阵风似的去远了。
    曹仁绰枪跑马在最前头,只知道今日劫寨很有把握,众军士气也很振作,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会有人来偷他的兵。不一会,又走了一里路。
    在这里路旁的树林里,吴将凌统早已守候多时,见曹仁耀武扬威带着人马而过,屏息凝神,无一点声息。心想,等你们劫了空寨逃回来时,我再同你算帐。四员曹将自以为得计,偷偷地来到寨前,见营头上灯光暗淡,营门虚掩,躺板平铺,好似准备撤退的样子。曹仁更不打话,冲过躺板,起长枪点开营门,带着众将三军分左右冲了进去,一声呐喊拥上中军大帐。只见中军帐吊得特别高,火光通明。曹仁想,不好了,外边灯火昏暗,漆黑一团,这里布置得象战场一般,中了周瑜的诈死计了,返身传令退军。只听得四下炮声齐发,正不知有多少人马从四面八方杀来,把曹家兵将围在核心,八员吴将只管在乱军之中寻找曹将厮杀。韩当、周泰围住曹仁,徐盛、丁奉绕着曹洪,曹真拚力抵挡潘璋、董袭,牛金舍命招架蒋钦、陈武。三个人打成一团;十二员大将战成四堆。一片喊杀之声。将与将打,兵与兵搏。一万吴兵把一万曹兵围得水泄不通,作对儿地厮杀起来。
    此时,周瑜稳坐后营,听候消息。忽然手下来报,南郡四将齐出,被我军围在中军帐上。周瑜回头对着坐在身旁的甘宁看看:不出我之所料,曹兵几乎倾城而出。四将一出,城内必定空虚,就看你如何去取了。
    甘宁深会其意,起身到帐外,执戟上马,来到大帐口,见里面厮杀得十分热闹,便勒住战马。
    帐口的吴兵见甘宁到此,以为他也要进去参战,立即向两旁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里面的曹兵边战边在想,要杀进重围逃出去,可是越杀圈子裹得越紧,根本无路可进。忽见面前一条出路直通帐口,丢下了吴兵向那边蹿了过去。
    甘宁见有好几个曹兵朝这里逃来,心想,一个足够了。见他们逃到马首,甘宁轻舒猿臂,抓住一个曹兵,把他腾空拎了起来。后面的曹兵见此情景,掉头就跑。甘宁吩咐弟兄仍旧围拢起来。持了个小兵来到后营见都督。此番周瑜和孔明为夺南郡,不谋而合,都是从捉一个曹兵开头的。但具体怎样夺城,其奥妙又各不相同。甘宁放下曹兵,说道:“都督,小卒已捉到。”
    这个曹兵只道周瑜已死,故而跟着曹仁前来劫寨。不料,周瑜就坐在他的面前,情知周瑜用的是诈死计,吓得他浑身发抖,跪在周瑜脚边连连叩头恳求:“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
    周瑜用官驾指头指着曹兵,大喝一声“叱!大胆不法的小卒,尔竟敢偷袭大营!”
    周瑜啊,你也不想想,他是个小卒,你是个主帅。你不开口,他已经吓得象筛糠一样在抖动。因为甘宁一抓,他已提心吊胆,神经高度紧张。你应该态度温和一些,缓和一下他的心情。被你这么一声大喝,他还受得了吗?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说出话来就语无伦次了。只是连声叫着:“小卒该死,大都督饶命!”
    周瑜道:“本督问你,今晚为何要来偷营?”
    曹兵说:“大都督听了,曹仁得悉你大都督横夭,满营挂孝。因此带了我们到此。”
    “共来多少兵将?”
    “曹仁、曹洪、曹真和牛金四将,带兵一万。”
    “关厢之中可有上将镇守么?”
    “没有大将,只有一个太守。”
    “姓甚名谁?”
    “太守名唤陈矫。”
    “进关可有什么口令?”
    “有的。五个字:‘金木水火土’。”
    “此话当真?”
    “小的不敢胡言。”
    周瑜吩咐道:“押过一旁。”手下上前将曹兵押到空处,看守起来。
    周瑜回头对甘宁道:“兴霸将军,南郡只有陈矫太守一人镇守,尔按金木水火土口令速即前去夺取南郡。望将军马到成功!”
    甘宁也十分乐观,说道:“我们在南郡相见!”说罢,拱别周瑜。到营外点亮灯球,带兵三千,离开大营直往南郡而去。
    周瑜见甘宁走后,这才放心且听捷报。
    正是:前番本利属谁去,此处城池唯我得。
    欲知甘宁此去夺下南郡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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