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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张松献图
第六回 腾龙山徐晃夜劫营 宜都道刘备受围困
第六回 腾龙山徐晃夜劫营 宜都道刘备受围困
今日正是刘备进兵西川之期。大堂上文武聚集。上面设下四个座位:上首是刘备,下首是关羽,中间乃是孔明、庞统。两旁文武一一上前参拜。孔明对堂上环视一周,说道:“堂上众位,今日主公与庞军师下川,亮镇守荆州。特布置将令,众位静听了。”说着,从令架上拔出一支令箭,唤道:“君侯听令!”
关云长前几天接到荆州消息,知道刘备不日就要开拔西川,今日一早,安排好了日常事务,特从襄阳赶来相送。因为刘、关、张桃园三弟兄感情深厚,患难与共,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所以要来送行。不料今日一别,竟成永诀。西川平定后,刘备坐镇成都。而关云长一世未有机会进川,从此未能再见一面。现在听得军师发他的令,忙应道:“某在。”
“本军师付尔将令一支,镇守襄阳,北防曹操。”
关云长本来守在襄阳,缘何再要发令?因为刘备和庞统进川,带走了一些大将,留下来的在兵力布置上要作些调整。为郑重起见,不论是否驻守原地,都要一一发令,这样就职责分明了。况且刘备一走,荆襄九郡由孔明一人调度,责任不轻。所以要重新布置,关云长接过令箭,说声“是”,重又坐定。
“翼德听令!”
张飞想,这次进川没有我的份,只好跟着老师留在荆州。我拜师多年,也学了一肚子的计,至今无法施展,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因此他还有点不高兴,踏上前去。“老张在也!”
“将令一支,领兵一万。镇守浔阳江,东拒孙权,密切注视陆口亭中的吴将吕蒙。”
江东周瑜一死之后,鲁肃任大都督之职。其次,有个副都督吕蒙,此人之心比周瑜还狠,常常窥视对江,几欲夺取荆州。浔阳江一头通荆州,一头通江东陆口,吕蒙就率军驻扎在那里。孔明命他守在浔阳江,就是阻拦吕蒙的袭击。张飞在进川之前,还要误一次大事。就是在今年九月,江东孙权用计,把孙夫人骗回。当时孙夫人不知利害,要将刘禅带去。张飞因酒误事,被江东的船只蒙混过去。幸得赵云截江夺斗,否则闹下大祸。现在张飞接了令箭,退了下去。
“子龙听令!”
“末将在。”
“将令一支,为荆州城外巡哨将。”
“遵命。”
这就显出孔明用人的妙处来。因为赵云精明能干,一向谨守职责,就象棋盘中的“车”,安置在河界口,能攻能守,不论对方有何举动,都能及时阻挡。
“马谡听令!”
“马谡在。”
“将令一支,为荆襄九郡的总巡哨。”
“得令!”
孔明一向重用马谡,觉得他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是一个得力的将材。因此命他各路巡哨,应付各种意外之事。将令发完,孔明命所有文官协同自己共守荆州。到此,对庞统看了一眼:我的将令可有不到之处?
庞统也明白孔明这一瞥的含义:无懈可击,我心服口服。便对孔明说:“孔明兄如此安排,庞统随主公入川,无内顾之忧矣。”庞统这才正对大堂,道:“堂上众位,本军师与主公兵下西蜀,即日起程,在此布置将令,各位听了。”说着,拔令在手:“汉升听令!”
黄忠今年六十五岁,却是精神抖擞,越老越勇。听得叫唤,响亮应道:“黄忠在。”
“将令一支,带兵三千,为头队正先锋。”
“得令!”
“文长听令!”
“魏延在。”
“将令一支,带兵三千于后队保护粮饷,不得有误!”
“遵命!”
魏延自从长沙郡受了孔明这一惊吓以来,常怀惧吓之心,见了孔明的影子也要颤栗。此番跟庞统进川,正是求之不得。从今以后他-直跟定庞统,庞统当然也格外重用他。现在接令在手,斜着眼睛看了孔明一下:我跟庞统去了,暂时不在你手下当差,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了。其实孔明并不是专要捉他的岔子。只因为他样样都好,就是反心常存,时常要警戒一下,免得再存异心。对于他的功过,孔明一直秉公而论,赏罚分明,丝毫不差。后来大封功臣时,魏延的官衔除了关、张、赵云以外,要算他封得最大。如今魏延接令退下。
“公子刘封听令!”
“刘封在。”
“将令一支,中军保护主公。”
“是。”
“公子关平听令!”
关云长一世不进川,可关平跟了庞统到过半个西川。明年七月初七日,庞统身亡在落凤坡后,关平赶回荆州向孔明讨取救兵。“关平在!”
“将令一支,保护本军师。”
“是。”接令退下。
庞统又唤道:“孝直先生。”
法正到荆州送信,料道回去不得,无形中已成了刘备手下的大夫。再说,刘备进川也离不开法正在旁指点。法正踏上前来:“下官在。”
“可愿为中军帐参谋官?”毕竟他还是个外人,不能对他发号施令,只能用商量的口吻问他。
“某所愿也。”
发令完毕,刘备和众文武一起出了辕门,往城外校场去祭旗开兵。进得演武厅,已见校场上三军整肃,半是马队,半是步军。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群情振奋。刀枪剑戟,旌旗铠甲,鲜明透亮;粮饷军需满载成龙。祭旗毕,炮声响,大队浩浩荡荡出了校场。头队正先锋黄忠胯下小白龙驹,金盔金甲,手执一柄七十五斤的金板大刀,挺胸昂首,更显出老将军的英雄气概。大纛引路,上书一个“黄”字,迎风飘扬。三千汉军都是身强力壮的勇士,步伐整齐,兵刃闪耀。刘备自与法正、刘封、关平在中军,庞统为军师,一齐上马。身后四万四千弟兄相随,耀武扬威。孔明带领荆州文武都向中军拥去。刘备在马上拱手道:“啊,军师,备下西蜀,荆襄九郡拜托了。”
“主公宽心,亮决不负主公之托。”
关云长上前对刘备深深地揖了礼:“大哥,关羽在此耳听捷报。祝大哥马到成功!”
“二弟少礼。愚兄取了西蜀,便与二弟共享天下。”
张飞亦然上前送行:“大哥啊,进了西川不要忘了小弟。一路须要小心了!”
“这个自然。三弟镇守浔阳江责任不轻,多听军师教诲。”
众文武一一向刘备拱手道别,齐声道;“皇叔再见!庞军师再见!”
“众位先生,列位将军,尔等助军师镇守荆襄,切莫疏虞。备取得西蜀,尔等皆有功勋。备告辞了!”
两下里的文武将士都在言谈握别。庞统回首得意洋洋地望着孔明道:“孔明兄,请在荆襄耳闻捷报!”
孔明想,我希望此番取川一举成功,甚至你能辅助刘备打平天下,我孔明永远守在荆州,这是汉室兴盛的象征。你我朋友多年,你的脾气我最清楚。出于对刘家基业的负责,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和你说,尽管你一直要想出人头地,对我不服气,但是,不管怎样,讲不讲由我,听不听则由你,这句话我今天不讲,以后还是要讲的。说道:“士元兄,一路之上,逢山不停,遇林不进;干系重大,小心谨慎。”
庞统听了此话,顿生不悦之色。心想,孔明啊,你我两人的才学各有所长,未必见得你比我高出一头。你当我是个三岁的小孩啊,当了这许多文武的面来教训我?刘备听了,必然以为我庞统比你孔明要矮一头,这种话完全是多余的。庞统便没好气地说:“此乃老生常谈。”
孔明料着庞统会有这种表示。心想,世上是有一种人一直以为自己好象是什么都懂的,但真正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是好象什么都不懂似的,尤其在战场,就变化无穷了!假如你庞统到了西川也使出这样的性子来,终会酿成大祸的。再一想,好得到时候你会明白的。
眼看中队走过,来了后队。车仗无数,粮饷如山。魏延点马横刀,带了三千军兵,向孔明等拱手话别。
这里送走了进川大军之后,众文武跟着孔明回到城中,孔明吩咐:从今以后,不论事情大小,一律到军师府通报。主公不在,辕门内只有一位年少的主母和无知的幼主,大堂进出,诸多不便。从此,辕门开始冷落,直到庞统遭难,荆襄交付关云长掌管,方才再坐大堂。吩咐完毕,众大将告辞回转防地,关云长带了周仓和五百校刀手,二十关西汉直奔襄阳而去;张飞带兵一万去浔阳江扎营把守……这班文官如马良、伊籍、孙乾、简雍、糜竺、糜芳,按孔明事先的安排,各司其职。
刘备带了人马晓行夜宿,趱程赶路,十分迅速。赶奔了十来天,已离荆州六百余里。这一日,时近黄昏,庞统抬头对四下一看:山连山,山接山,山套山,山环山,崇山峻岭,层层叠叠,正不知到了什么所在。便呼唤道:“来啊,传向导!”
向导从马后钻了出来:“军师,向导在!”
“本军师问你,此山何名?”
“名唤腾龙山。”
庞统想,刘备是汉室后裔,有帝王之份。此山叫腾龙山,看来此番进川-定顺当,那就在这里屯扎下来吧。孔明叫我“逢山不停,遇林不进”,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懂,他越是这么说,我就偏要那样做,看我有没有危险。因此传令停队扎营,埋锅造饭大队就沿着山路,在这条宜都道上扎下浮营。因为不是临阵交战,明天一早又要赶路的,所以何必扎牢营。头营上,黄忠吃过晚饭,巡视了一周,便和衣而卧。营外巡哨来往不断,合营标灯通明。大帐中,庞统料理完了军务,端坐中军帐,刘备坐在旁边。刘封、关平、法正站立两旁。刘备想,赶了一天的路,人也困倦了,既然安了营头,也该早些睡觉,明日还要赶路。见庞统毫无倦意,也无退帐之心,便说道:“庞军师,时光不早,可要安寝?”
“主公,时光尚早,难以入睡。”心里暗暗想道:这里是什么地面?我若一睡,全军都要死光!诸葛亮不是说过的吗,逢山不停,遇林不进。此地崇山峻岭,险恶异常,正是用兵之地。这点常识我会不懂吗?你一直把孔明捧若圣明,把我萝卜不当菜。今日不与你多讲,让你受些惊吓,不得不称赞我神机妙算。庞统自从耒阳县当县令-直至今,误会日深,总以为刘备小看他。因此总想借机显些手段出来,表示他的本领要比孔明强得多。但是适得其反,庞统越要这样做,刘备越是觉得庞统不及孔明。因而,这对君臣的误解日复一日,越来越难释疑团。直到庞统误走落凤坡,置身于死地时,方才大彻大悟,前嫌尽释。可是已经铸成大错,无法悔改了。
又这么清坐了片刻,刘备渐渐力乏,倦意袭来,还不见庞统退帐。正要催促,忽见庞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独自发笑:“就要来了。嘿……”
刘备想,什么东西就要来了?你在笑些什么?也应该同我讲一声,好让我心中有个底。问道:“军师见了甚物?来些什么?”
“主公不必多问,稍停便可明白。”
刘备不敢多问,哑然无语。又听得庞统唤道:“刘封,关平听令!”
“刘封在!”
“关平在!”
“尔等速备兵刃马匹。”
两位公子爷地被他的话弄懵了:天色已晚,满营都是鼾声如雷,你不让我们睡觉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叫我准备马匹兵器,难道此时会有人来偷营?关平问:“军师,夜籁人静,命我等备此家伙作甚?”
“不必多问,只管照办便了。”
一句话把两位公子顶了回去,只得带着马,扛着家伙来到帐口,武器架在马上。
“将主公,本军师和孝直先生的马匹一同带至帐口,听候吩咐。”
两位公子哪里还敢多问,一切齐备。庞统注目往帐口一看,果然也有三匹良马拴在那里。然后再对他们说道:“尔等站立帐口,不要东张西望,精神一些。”
两位公子想,只有你庞统说得出来。晚上不睡,命我们备了马匹和刀枪,还要叫我站的神气点,这不是受罪么!我们跑了一整天,浑身感到无力,就指望睡一大觉,恢复元气。你倒好,自己不想睡,拿我们来寻开心,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他俩虽然这么想着,却不敢违抗,只得按他的吩咐,挺起胸膛,手按剑柄,站立在大帐口。
外边传来敲更声。“别卜,别卜,铛铛!”二更了。刘备愈觉体力难支,两眼开始闭下来。可坐着睡觉更吃力,又问道:“军师,可要安睡了?”
因为庞统是主将,大权在手,合营上下,包括刘备在内,都要服从他的号令,他不退帐,刘备就不能擅自离开大帐。因此刘备只得连连催促庞统睡觉。而庞统向来是个夜游神,今夜料着有事,精神倍增,睡意全无,只是摇着手中的鹅毛扇,口中喃喃道:“主公,时光尚早。哈……便要来了。”
刘备想,今日庞统莫非中邪了?一个劲地说“要来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要来了呢?刘备正在猜疑不安时,外边真的有事来了。
就在腾龙山的山套上,有一个曹兵在向山路上窥探,只见下面营头无数,逶迤数里之长。他疾忙返身跑到后山脚下,这里也有三千曹军扎下-座营头。帐上坐着四员曹将:徐晃、徐商、于禁、毛玠。他们奉了曹操之命,悄悄埋伏在此,要切断刘备进川的道路。忽闻手下报来军情,四将出营,上山仔细观看。今天他们要是看到山下有关、张、赵三人的旗子,或者看见诸葛亮的旗号,这四员曹将无论如何不敢贸然下山,因为这几个人曹兵曹将都知道是碰不得的,而且也吃过不止一次的苦头,在他们的身上占不到便宜。现在只见头营上有一面“长沙黄”的大旗,知道是黄忠为头队先锋,他们就不怕。因为他们久闻黄忠年事已高,虽然本领不错,也颇有小名,估计比关、张、赵要差得多。又见后营上飘着“义阳魏”的旗号,更不把他放在心上。因为他们本身是曹操手下的一流上将,天下名将都熟悉,从未听说魏延有多大的本领。再对中军营上看去、旗号很多,只有庞统的旗号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们对庞统不能说不熟悉,山林隐士中称为凤雏,肯定是足智多谋。尤其是当年巧献连环计,烧了曹操的百万人马,扬名四海,提起庞统,曹将无不股栗。今天在此相遇,可谓冤家路狭,因此把毒都结到庞统的身上,一心要除去这个罪魁祸首,以报赤壁之仇。
四员曹将回到后山,营中坐定。徐晃说,丞相命我等改扮黄巾余党,在此狙截刘备进川的人马,要杀尽斩绝,使天下人不知是死在丞相手中。──曹操果然是奸诈无常。因为黄巾首领张角死在刘、关、张的手中,其余党一直在伺机报复。今日曹兵曹将都改扮成黄巾强徒,一旦杀死刘备,谁还弄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道刘备死于草寇手中。真是一条人不知,鬼不觉的毒计!──徐晃立即传令所有将士都换上黄巾服饰。不一会,准备就绪。小兵的头上都是黑布包扎,浑身皂布衣裤,手中一式钢刀,腰中弓剑悬挂。四将身上除去盔甲,内着软甲,外罩黄袍,头上黄巾裹扎,都是绿林中大王的气派。徐晃自号大大王,徐商为二大王,于禁称于大王,毛玠叫毛大王。下山时的口号一律是“与天公将军报仇!”徐晃出营,命众将上马。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难辨真假。徐晃横一口瑞金巨斧,徐商握一柄开山大斧,于禁执一条枪,毛玠提三尖两刃刀,分别先后,纵缰下山。三千曹兵手擎火球火把,发一声喊,跟了大将冲下山去。“呔!与天公将军报仇哎!杀……”直往刘备的大营而来。营前汉兵来往巡哨,猛听得山套中一片杀声,正不知来了何处人马。忙抬头一看,灯火通明,好似一条火龙从山上游下来。当先四个大王,后面是数千喽啰,来势凶猛。暗叫一声:“不好!”忙招呼周围的巡哨商量。
“我的哥,事情不妙。黄巾蟊贼前来偷营袭寨了。快去禀报!”
“是,快走!”
几个巡哨分头往各营去报信。一个小兵连跌带撞赶到头队,直奔营中,见黄忠正沉睡在一辆躺车上,急呼道:“报禀先锋将!”
黄忠因白天行军辛苦,事情又冗杂,天气又酷热,此时正是熟睡之际,外面的嘈杂声,他一点也没听到,就连小兵的叫唤他也没被惊醒,仍是鼾声大作。这个巡哨见军情紧急,顾不得军中规矩,不管三七二十一,起手在黄忠的腿上狠拍一下,直吓得黄忠跳了起来。
“谁呀?!”
“报禀老将军,大事不好了!”
黄忠这才感觉到自己睡得太死,把眼睛揉了一下,问道:“何事报来!”
“黄巾蟊贼数千冲下山来,前来偷营袭寨,请老将军定夺!”
黄忠当时想,要是真的来了强盗,那倒并不害怕。因为强盗一般都是为了抢些粮饷,以充山寨。他们的首领也不会有什么大本领。要是来的是黄巾党,事情就麻烦了。张角手下的大将都是身怀绝技的绿林汉子,而且都是亡命之徒,来者不善。黄忠想到这儿,已经听到外面的一片杀声。立即传令:“来,与我带马扛刀!”
黄忠急步走出营帐,一边整盔理甲,一边等候出战。见手下扛了大刀,带了马到自己跟前,飞身上马,双手捧刀,冲出大营,到营前横刀勒马。汉军早已拥出大营,分在两旁。黄忠从火光中看得清楚,四个大王气势汹汹直赶到营前。心想,头营不能被他冲垮,我要连斩四将。否则被他们直捣中军,刘备和庞统就有性命危险。因此高喊一声:“唗!大胆蟊贼,好不知生死,胆敢偷袭大营,快与我住马,老夫黄忠在此!”
徐晃见对面有一老将阻挡,知是黄忠。心想,这个苍头匹夫我一个人敌住,其余人马冲进营去。头营一失,阵脚必乱,我就趁机捉拿刘备,刀劈庞统。因此他学着强盗的样子指着黄忠喝道:“呔──老头儿休得阻拦,本大王来也!”说罢,直冲上前,顺手起手中巨斧向黄忠当顶劈去。“老头儿去吧!”
黄忠见他手中巨斧的分量不轻,又见他手起斧落,风声呼呼,知道这个蟊贼的力气不小。迅速横转金刀,手中使一使劲,用刀钻向他斧额上点了上去,同时大喝道:“蟊贼与我且慢!”
只听得“嚓啷啷”一声巨响,火星直冒。黄忠顿感两臂震痛,一下子难以招架开他的大斧。
这时,后面的徐商见徐晃占了上风,要想相助冲到两马之侧,见徐晃向他歪嘴:这老儿我一个人足以对付,你们冲进营去,把刘备、庞统杀掉算了。徐商领会他的意思,带了于禁、毛玠和三千曹兵杀奔大营而去。
黄忠一时难以脱身,见强徒冲进大营,知道情况不妙,勉力招架开巨斧,还手就是一刀,直砍徐晃当腰:“蟊贼看刀!”
“且慢!”
“当!”两刃相交,重又弹开。徐晃也觉得两臂一阵麻木,知道黄忠膂力不小。因此,他也丝毫不敢轻敌,全力以赴。两员虎将一个欺黄忠年老,一个逞浑身勇力,打成一团。一来一往,难分高低。片刻工夫,已战了十余回合,各自都没有占到便宜。黄忠想,这个强徒果真功夫不浅,将我缠在这里,一时无法脱身。照这样打下去,打到天明也难解难分。我必须及早干掉他,再赶进中军帐去搭救刘备和庞统。黄忠哪里知道,这个敌手竟是曹操手下的名将,人称无敌上将。一时无法取胜,黄忠只得聚精会神地和他战下去。
却是中军大帐上,一个都没有睡。忽听得帐外杀声大起,刘备慌忙问道:“军师,外边缘何喧闹?”
未及庞统回答,巡哨已冲到帐上:“报禀皇叔,腾龙山上数千蟊贼前来劫寨,都是黄巾党徒。”
刘备听了巡哨报告,也与黄忠一样想法,但比黄忠还要多一层顾忌。因为刘备围剿黄巾党最有功,与黄巾余党结下的冤仇也就最深。此番黄巾党突然杀来,刘备以为这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是与张角报仇的。因此颇感心悸。现在又听得外面喊声四起,刘备一筹莫展,只是用双眼瞪着庞统:今日之事,你肯定知道的,因为吃过晚饭之后,我几次三番催你睡觉,你总是不肯退帐,还半真半假地说就要来了。这不是来了吗?你不是在等黄巾党,还在等谁呢?“啊,庞军师,蟊贼前来偷营,莫非早已料及?”意思是,你这个人真狠心!明明今夜有人来偷营,你却不声不响,还要捉弄我。
庞士元听了刘备的问话。顿然放声大笑:“哈……皆在贫道逆料之中!”
刘备惊惶不已,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就在此时,徐商等三员曹将已到帐外,见刘备君臣都还未离开,心想,正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徐商高喊道:“呔!孤穷刘备,本大王来也!”数千曹兵也齐声呼道:“为天公将军报仇哇!”曹兵曹将一拥而上,要想冲进大帐捉住刘备等人。
刘备见情势不妙,也顾不了招呼旁人冲到帐口,跃上马背,回头见庞统等人也上了马,聚在帐口。再对帐外一看,三个黄巾首领正在策马扫过来。刘备更觉心慌意乱,问庞统道:“军师,这便如何是好?”
庞统故意漫不经心道:“主公,事到如今,贫道自身难保,哪来万全之策?──孝直先生,速速随本军师往后营去吧!”说罢,催动坐骑,夺路而走。
刘备听他这样说话,气得险些从马背上掉下来。暗想:过去每逢大难,不论文官武将,都要首先安我的心,保护我突破重围。今日庞统非但对我言语不逊,而且还撇下我独自逃生。真是可恨之极!悔不该把他带进川来。刘备无奈,只得将马一拎,打算跟在他们后面逃到后营去。
不料,已经晚了。徐商见大帐上并没有名将保护刘备,纵马上前,用手中巨斧一荡,把刘备与庞统隔了开来。刘备迅速掉转马头,往前面侧营驰去。徐商在后紧迫不舍。却说毛玠见徐商追赶刘备,立即拍马去追庞统和另一个文官。于禁见帐前有两个年少将军正要催马去接应刘备,便跃马上前用枪一拦,喝道:“呔,两个小王八蛋,本大王来了,看枪!”说罢舞动长枪朝关平兜面就是一枪,关平忙用刀钻招架住,复又还手一刀。刘封想,救刘备要紧。这里就让关平抵挡一阵吧!便说道:“兄弟在此迎敌,待我前去接应父皇!”
关平边战,边在动脑筋脱身,而且武艺不如于禁,打得满头是汗,逐渐气力不加。忽听刘封要走,更加手足失错,心想,你把我抛在这里,不等于是送我的命么!慌忙喊道:“唉!兄长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刘封听得关平在声嘶力竭地叫唤,迅速回马,朝于禁后背就是一枪。“蟊贼招枪!”
于禁疾忙回身招架背后的长枪,反手再刺一枪。刘封躲避过,指望关平动手。不料,关平见刘封与这个强贼打得火热,以为他能抵挡一阵,圈马说道:“兄长在此与蟊贼厮杀,小弟前去营救伯皇大人。”
刘封想,我与你的本领差不多,怎么敌得住这个蟊贼,“唉!兄弟快来相助,这蟊贼十分厉害!”
两位公子的本领加起来也最多只能与于禁打个平手。因此,一个都不能走,一个走,另一个就性命不保。这里于禁看住两员小将。
毛玠拍马追赶庞统和法正,见他们朝后营逃跑,知道后营上必有勇将,因此要在到达后营之前,就把庞统捉住。一时又追不上,就大叫:“呔,妖道慢走,本大王来了!”
庞统不象刘备那样紧张,一则知道这些蟊贼的来历,二则胯下是匹良马,一边逃,一边还在往后看。心想,你来吧,到了后营就不怕你了。后营上,魏延已经得信有人劫寨,他怕这些强徒声东击西来抢粮饷,所以命令三千汉军团团围住车辆,自己上马执刀,在旁看护,不离左右,不时朝中军眺望一下,看看有没有动静。忽见火光之中三匹战马如飞而来,前面马上是庞统和法正,后边有一蟊贼首领紧追不放。魏延放马上前,呼道:“军师放心,魏延在此!”
庞统这才放慢马速,说道:“文长,速与我抵住后面这个匹夫,粮饷车辆由本军师看管。”
魏延放过庞统和法正,恰见毛玠冲到跟前。也不打话,挥动红铜大刀劈向毛玠当顶,大吼道:“蟊贼休得逞强,魏延在此!看刀!”
毛玠勒住马匹,赶紧提起三尖两刃刀招架。“当──”拚足力气挺住大刀,可是无法掀开还手。魏延到底要比毛玠棋高一只,不待对面架开大刀,又是一刀砍去。接着,一刀连一刀向毛玠浑身上下打个不停。毛玠穷于招架,知道魏延力大艺精,丝毫不敢懈怠。
庞统与法正扣住马匹,看了一会,见毛玠渐渐招架不住,这才放下心来。忽儿法正想道:我一时慌乱,只管跟了庞统逃命。刚才见刘备被一个蟊贼追赶得紧,不知性命有没有危险。忙问:“庞军师,你我二人如今已安然脱险,但不知皇叔现在何处?可有危险?”
庞统暗暗好笑,法正啊,你真的以为他们是黄巾党吗?我早就料到曹操会在此埋伏人马,切断刘备进川的道路。曹操命他们改扮黄巾余孽,这是为了嫁祸于人。要是刘备被他们杀死,天下人就不会怀疑是曹操的暗算,这些话我是不能事先同大家讲明的,因为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刘备吃些苦头,显一显我的神算。今日刘备只是受些惊吓,并无性命之忧。你只管放心好了。你看,魏延已把曹将打得落花流水,这个曹将马上就要逃了。等魏延取胜以后,他就可以立即赶去接应刘备。再说头营上的黄忠武艺高强,抵挡个把曹将还是绰绰有余。从这次作战的教训中,刘备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便对法正说:“孝直先生,不必为我家主公担忧,自有大将救护。尔可曾听闻,当年贫道特从东吴赶到荆州相助皇叔,以为必能大展胸中所学。岂料主公以貌取人,命庞统去耒阳县当一个小小的县令。尔想岂不可恼,庞统到任之后,终日饮酒。主公便命张飞赶来巡查,欲治我之罪。庞统当即坐堂,大显才能。半日之内,将百日县务料理得丝毫不差,百姓无不称赞。主公这才拜庞统为副军师。”
法正听了庞统的话,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庞统与刘备还有这么一段恩怨呢!看来今日刘备之祸,全是你造成的。但刘备是君,你是臣,这样捉弄他未免太过分了吧!万一刘备身遭不测,这事就难收场了。因此问道:“庞军师,为何不见救兵到来?”
“不必多虑,主公自有良将救应。”
法正半信半疑,吃不透庞统的话是真还是假。却说刘备逃出侧营,飞马往前。徐商在后紧追,曹兵助威呐喊:“与天公将军报仇!捉拿刘备啊!……”
刘备伏在马背上,不断溜动丝缰。一面逃,一面在想,后面这个强徒追得这么急,一点不放松,我只有拚了性命往前面逃。好在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西川。刘备逃了一阵,回头对后面望了一眼,见贼兵贼将仍然紧追不舍,心下越发慌张,暗暗叫道:二弟、三弟、四弟啊,你们在荆襄可曾想到愚兄今日如此狼狈逃窜?要是你们都在我的身旁,这班强徒敢这么猖獗吗?孔明军师啊,你一向料事如神,此番缘何也会失算?你在荆州高枕无忧,可知你家主人大难临头,将遭不测?
刘备边想,边扬鞭催马。抬头见满天星斗,一轮皓月当空,顿感凄凉万分。不觉仰头大呼道:“谁来搭救于孤?谁来相救刘备?马来!”刘备连连拍马,把希望寄托在的卢马的身上。的卢马奋蹄腾空,如飞一般往前奔跑。徐商又被抛下一大程。一则刘备的坐骑是匹龙驹;二来,数十年的戎马征战,刘备常打败仗,逃来逃去逃出了经验,因此,越逃心里越镇静。其实,刘备确实有一身骑马的好功夫。即使在太平日子里,他照常要遛遛马。这也是战乱时代的将军本色。刘备想,逃回荆州,这是不可能的。这里离西川约有一百里路。一到西川口,守关大将只知道我来相助,定会帮我杀退追兵。因而刘备不顾一切地向前飞奔。
汉军见刘备蒙难,一齐高声喊道:“不好唻!皇叔遭难呀!……”
营前的黄忠听得叫喊声,知道刘备危急,心中焦急,要想杀退眼前的徐晃,前去搭救,可是见这强徒越战越勇,巨斧不离左右,一点不乱。根本无法脱出身来。耳边又传来一阵阵的呼救声,黄忠更是紧张,使出来的刀法就手不应心了。
刘备又逃了一程,忽抬头见前面大道上树木森森,茅草丛丛,暗自吃惊。因为这条路上很少有战事发生,又行人稀少,正所谓“蜀道难行”,年深月久,两旁的树木便向山道上漫延开来,连成一片。刘备明白,逢林不进,这是诸葛亮在送行时的吩咐。大路上无遮无拦,只管放马飞奔。一进树林,就寸步难行了。刘备想,眼前不进树林无路可走。要是掉头回去,等于送到强徒的手里。刘备无可奈何,只得一提缰绳,窜入树林之中。可是一进树林,就再也无法向前迈步了。
后面的徐商看得清楚,忽见刘备的影子一闪,就没有了,知道进了树林,心中大喜:大功来了!便立即传令:“孩儿们,速速将树林团团围住,不要让刘备跑掉!”
曹兵蜂拥而上,纷纷蹿进树林,绕到对面。不等刘备冲出,曹兵已把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风不透、水不漏,把刘备围在核心。徐商在树林外跑来跑去地看了一遍,这才确信刘备再也无法逃遁,把马扣住。
刘备见这班喽啰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料道无法脱身,也将马扣住。暗自叹道:生有地,死有方,谁料我刘备活了五十二岁,大业未创身先死。而且死得连一个相救的人也没有。万一被黄巾党杀害,定然被人哂笑,刘备有了荆襄九郡,尚且贪心不足,还想去骗取西川,夺同宗刘璋之地。因此老天有眼,将刘备置死在这里。我刘备自从扫黄巾以来,杀张角弟兄三人,剿灭了不少余党,所以今日怨怨相报,不使我刘备有个善终。这真是大河里不死,却死在泥沟里。不过,老天啊,我刘备死不足惜,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不论是扫黄巾也好,取西川也罢,都是为了复兴汉室大业。要是汉室无法振兴,我刘备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正这么想着,树林外的熊熊火光照到了刘备的身上。
消息传到后营,合营将士都为之震惊。尤其是法正更为刘备担心。因为刘备进川,都是他们三人献的计策。倘有意外,他西川不能进,荆州不能回,许昌又不愿投,便无处安身了,更对不起枉遭大难的刘备。他想,庞统说有人相救刘备,怎么到现在还无动静呢?难道要等刘备死了才救吗?因此忧心忡忡地问:“庞军师,营救之人为何尚无动静?”
庞统到这个时候,也开始急了。怀疑自己的估计豁了边。心想,黄老将军一向英雄无敌,这几个曹将不是他的对手,怎么到这个关节上还未脱身?难道他见死不救?不会的。要是弄假成真,刘备一死,我庞统何以为人?因此他一面还在安慰法正只管放心,一面在思量如何救应刘备,打算命魏延放弃这个曹将和后营上的粮饷,先去设法救下刘备。
再说树林外的徐商把火种点得通明透亮,树林中一目了然。传令道:“孩儿们,与我箭上弓弦,本大王举斧为号,射杀刘备!”
曹兵们插好钢刀,执弓在手,箭上弓弦,一齐对准树林深处。
刘备成了众矢之的。四下里无掩无盖,只得坐在马上等死。他轻轻抚摸着龙马的鬃毛,暗暗嘀咕道:“的卢啊的卢,你果然应了徐庶之言:乘则妨主。备不怨恨你,与你要同归于尽了。”
刘备把这个不会说话的畜生当作了人来看待。因为前几年刘备乘的卢马跃渡檀溪河,保全了他的性命,所以对这匹马有着深厚的感情。今天又遭大祸,刘备就讲这几句反话,希望的卢能理解主人的心情,象跳檀溪河那样飞出树林。可是,战马怎么听得懂他的话呢?它见到四周都是人和火,自己也吓得不得了,脚下又动弹不得,听得背上的主人在说话,它轻轻地晃了一下头,又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树林外。刘备觉得龙马在摇头,以为听懂了他的话,却无法逃出去,所以刘备真的死了心,把双眼闭上,咬紧牙关,屏息等候死神的到来。
徐商见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单手执斧,慢慢地向上举起。只要徐商的手臂伸直,四周的箭就会象蝗虫一样射进树林,把刘备射得象刺猬一样,浑身是箭。徐商在举斧,曹兵们在开弓,弓弦发出“嘎嘎”之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腾龙山的半山腰上传来一声巨响:“当!”这一声清脆的炮响震动了所有的人。
“吔……”徐商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声惊得呆住了,手中的巨斧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他明白,这里总共只有四员曹将,三千曹兵,刚才都已冲下山来了。这时候再有炮声响,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回头向传来炮声的地方望去。曹兵被这炮声也都吓了一跳,见徐商的巨斧倏然落下,一个个都松开弓弦,惊奇地望着山上。
刘备听到了炮声。以为是这伙强徒的箭射到自己身上时由于剧烈疼痛,而在脑子里发出的轰鸣声。过了-会,觉得自己仍旧坐着,身上一点也不感到痛楚,又听得树林外一阵阵骚动。因此,也睁开了眼睛,顺着这班曹兵所示方向望去,只见山套上火光齐明,又有数千喽啰立满山坡。火光中一位大王端坐马背,生的是长方马脸,黑中泛黄。两条浓眉,一对虎目炯炯有神。腮下五绺长须,约有五十左右年纪。手执一口金板大刀,浑身黄巾扎束。刘备暗暗叫苦:有了刚才这几千黄巾党,我刘备已经走投无路,马上就要死在这里。现在又来这些强徒,看来庞统和五万人马也难以逃生了。到此时,刘备万念俱消,只求一死。
却说山上这个大王,手执六十五斤重的大刀,注目对山下一望,一片战场。他早已得信刘备进川从这条路上经过,所以早作提防。看到就在前山脚下的一片树林,被火光照得如同白昼相仿,树林中被困之人头戴龙冠,身穿龙袍,不问可知就是刘备。又见树林四周的人身上的打扮竟和自己的弟兄一样。感到奇怪:我在这里多年,这一带地面上的弟兄都熟悉,从没见过这伙人。会不会是官军冒了我等弟兄之名来截杀刘备,既然我不认识这帮人又与刘备作对,那没什么客气的。黄脸大王一声令下:“孩儿们,与我冲下山去,杀退这帮狗强徒,相救刘皇叔!”他自己是强盗,反而还要骂人家,真是可发一笑!
三千喽啰一声呐喊,各执器械,高擎火把,跟了大王杀下山来。
徐商看见山上下来了一群真的黄巾党,心花怒放!刘备啊,你今天必死无疑了。我们假黄巾要你的命;现在来了真的黄巾党,他们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更要害你的命。那我们也不必动手了,看这班强徒怎样处置刘备。因此对山上的这个大王一无防备。
谁料这个黄脸大王扫马下山,直冲徐商而来,到他马前便向他头顶上一刀劈下,“呔,何方强徒?看刀!”
徐商被弄得其名其妙,心想,怎么真黄巾打起我们假黄巾来了?尽管我们是冒牌的,但在杀刘备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呀。徐商一下子也来不及想明白,立即起巨斧抵挡。喝一声:“大王且慢!”就交起手来。
山上冲下来的喽啰朝着下边的人群中举刀就砍,曹兵起先都不懂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人相互残杀起来了。──他们以为穿了一样的衣服都是自己人了。──后来见一批批弟兄死的死,伤的伤,哭爹喊妈的乱成一团,这才猛醒过来。急忙丢下弓箭,抽出钢刀,和山上的喽啰对打起来。树林外顿时叫喊连天:“杀──”
刘备见到这场短兵相接的格斗,放声大笑:“哈……”我死到临头竟还有如此眼福,饱览这奇特的厮杀。这叫我怎么弄得明白。一帮黄巾党要杀我,另一帮黄巾党又来救我;一帮是冤家,另一帮是亲家。讲给人家听,真要笑痛肚子。刘备见这黄脸大王本领不坏,心想,我一时也无处藏身,还是躲在树林中观战。要是这黄脸大王得胜以后不杀我,我再回转大营;要是他也不放过我,那只有听天由命了。
却说后营上的庞统正为营救刘备无半筹之展,忽有手下来见。“报禀军师,腾龙山上又有一股黄巾余党杀下,与原先的黄巾强徒混战。皇叔暂无危险,请军师定夺。”
庞统听说来了一股黄巾党营救刘备,越发糊涂起来。暗忖道:刘备真是福份不浅。黄巾党与他一向怨结难解,忽儿成了救星,这笔帐我算不过来了。等到战事结束,倒要向刘备请教一下感化仇敌的秘诀。旁边的法正也在想,总算盼到救星了。莫非庞统所讲的救星,就是这帮黄巾党?问道:“军师所言救星,莫非就是他们?”
庞统想,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叫我怎么回答你呢?那就让我通变一下,反正刘备已脱险,就把这股黄巾党当作刘备的救星。“是啊:庞统早已料及,主公并无大难,只是受些惊吓。这不是来了么?”
法正深信不疑,暗暗佩服。
东方破晓,战事仍在进行。黄脸大王正在赶杀徐商,又闻得炮声隆隆,山路上又有三千人马杀来。当先两骑马上两员大将,乃是曹操手下弟兄两人:曹仁、曹洪。他们奉了曹操之命,到此接应徐晃等人。到得这里,听得杀声四起。曹家弟兄明白,前面已与刘备开战了。曹仁命令立即上前参战,接应徐晃。
汉军见山路上突然又涌出许多曹兵曹将来,惊呼道:“不好唻,曹兵曹将来啦!”喊声未绝,腾龙山上也是炮声连连,杀出三千喽啰,山坡上一并排有四马并立,马上各有一位大王。他们是谁呢?一个叫丁立,一个叫白寿。这两个人以后写上武侯的《出师表》;一个叫赵累,一个叫王甫。这两人后来成了关云长的心腹。到后来战麦城时,赵累浴血奋战,死于乱军之中。王甫见关云长被擒,便从麦城的城墙上倒坠而下。名谓“王甫坠城”。后来,人们为了悼念他们对主人的忠勇,关帝庙中故意为他们塑了像。却说这四个头领带了三千弟兄直往山下冲来。
刘备透过丛密的树枝,见到这批强徒仍旧从那个黄脸大王的老地方杀出来,料定他们是一路人,而且对自己有利。忽儿又闻得外面喊声大振,说是曹兵曹将杀到。刘备想,这里黄巾党自相残杀,已经是天大的奇闻了,怎么又弄出曹家兵将来了?为什么前者黄巾党要杀我,而后者黄巾党又救我?说明他们并不是一路上的人。莫非前者并非黄巾党,而是曹兵曹将。以致会有曹家兵将来增援?刘备猜疑不定,也不去多想。
丁、白、赵、王四人带着喽啰冲到黄脸大王的马前,正要上前助战。那黄脸大王一面挥舞大刀劈向徐商,一面传令道:“贤弟们,速速前往迎战贼兵贼将!”
四个头领迅速掉马向大道冲去,恰遇曹家二弟兄赶来,不问情由,上前便战。二个打一个,六人打成两堆。丁立和白寿双枪并举,直刺对面。曹仁起枪招架;赵累和王甫两刀齐砍,抵住曹洪的红铜大刀。两下兵马一片混战,杀声复起。
这时,徐晃和黄忠战了半夜工夫,打打歇歇,难决胜负。忽然报说援兵杀到,徐晃精神倍增。心想,既然有人来相助,早晚要露出真面目,尤其自己手下的弟兄与那边山下的强徒都是一样的扎束。免得真假难辨,趁早留下个姓名吧!徐晃边抡斧,边大声喝道:“呔,老头儿听了,本将军非是旁人,乃是曹丞相麾下无敌上将徐晃!”
黄忠想,我本来也感奇怪:你这个亡命强徒为何缠着我不放,原来你是曹操手下的名将。不过你这个人也太可恶,既然是堂堂的有名之将,为何要改扮那遭人唾骂的黄巾余党?骂一声:“好不知尊卑的贼将!”又酣战起来。
旁边的曹兵听得徐晃露出真名实姓,连忙助威:“哎,无敌大将军徐晃厉害啊!……”响声传到树林外面,徐商先是知道有人来接应,又听到徐晃留了姓名,怨恨哥哥太性急。因为他正手忙脚乱地应付对手,处在下风,留了姓名就名声扫地了。不料,那个黄脸汉子使出来的功夫,只见刀光,耳旁刀风呼呼,神威大振地喝问:“贼将留名!”徐商听得这声大喝,身上一哆嗦,嘴里就不由主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姓。可口气还相当硬:“蟊贼听了,我乃丞相帐前大将军徐商的便是!看斧!”徐商拚着命招架,偶尔也砍对方几下。可他越战越弱,浑身是汗。一瞬间,从前营到后营,都知道前来偷营的蟊贼是曹兵曹将。腾龙山前,前营黄忠和徐晃打成一对,中军营刘封、关平同于禁打成一对,后营魏延与毛玠打成一对,树林外面黄脸大王和徐商打成一对,大道上丁、白、赵、王同曹家弟兄打成两对。六对人马打得难分难解,喊杀连天,各有伤亡。
庞统在后营上得知曹操又有援军赶到,心急如焚:打成这样大的一片战场,叫我如何来收拾呢?腾龙山前这般厮杀,当然会有人来收拾的啰。庞统一直以为诸葛亮前夜在荆州鼾然好睡,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只有他的到来,才能结束宜都道上的战事。那末,孔明离这儿六百余里,怎么能赶到呢?
正是:有足并非皆善走,多谋终是早运筹。
欲知下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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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1/07 07: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