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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从二楼上飞快地跑下来,打开后楼门,蹦出门外,又虚掩上门。她心怦怦跳着,她怕王一民跑不出来,又伙身门缝上往里看,不看则已,一看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何二鬼子跟着一个拿枪的小老头进了楼门,后边还跟着日本宪兵。他们是来抓王老师的!这可怎么办?紧接着她就听见楼梯上下的问答声,喊叫声……不好!两个日本兵往楼上跑……她看不见了,只听一阵劈里噗通的乱响,夹杂着一片喊叫……忽然,在她头顶的左上方,传来哗啦啦的响声,她忙一仰头,看见一扇小窗户被打碎了。她知道那是楼梯转角处的窗户,她看见窗户台上露出一只胳膊,呀!那是王老师!他八成是要从这里往出跳?她忙奔到窗下,还没等她站稳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她吓得几乎叫出声来,天哪!是打王老师!她忙往后退,希望能看个究竟。她还没有退两步,王一民从楼上跌落下来了。他是平着身子被玉旨一郎推下来的,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有功夫也使不上了。他有被摔成重伤的可能。这可多亏冬梅了,她站的地方正好是王一民落下来的地点。只见这姑娘张开双臂,迎着从空而降的王一民,用力一抱,王一民正好落在她的怀中,她噔噔往后退了两步,咕咚一下仰面跌倒在地。王一民终究是有武功功底的人,他借着冬梅一抱的缓冲力量,手脚一点地,腾一下就跳起来了,又一伸手,拉起了冬梅。忙回头一看,玉旨一郎的脑袋还在窗前晃动,他一阵心酸,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却急坏了冬梅,她一拉王一民说:“您还发什么愣,快跑哇!”
    王一民一横心,一跺脚,和冬梅急往他早晨练功的那片果木园中跑,他俩跑进果木园,又钻进樱桃林,越过狭长的草地,来到东大墙下的大石头旁,王一民拉着冬梅站下了。他一边从衣兜里往出掏那团揉皱了的信,一边对冬梅说:“我从这里走了。你赶快躲进后面花房里去。这封信,你想法传给老爷。冬梅,我一定会来接小姐和你,等着吧。”说完,他不等冬梅再说什么,脚一点地跳上了大石头,又一提气,一纵身,双手攀住墙头,然后倒手翻身,踏上了墙檐,墙外是一棵高大的柳树,他又一跳,跳上了柳树,只一眨眼工夫,就落到了地上。
    这时候正是中午十二点多,天正热,大多数人都在吃午饭,睡午觉,所以卢家院后小巷里行人很少,只有几个妇女和小孩,用惊恐的眼光直望着眼前这个穿西装的跳墙人。
    王一民早在柳树上就看清了整条小巷,没发现有可疑的人。所以一落地就一直向斜对面的另一条小巷里跑去。当他跑进那小巷口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他一愣神,这枪声还是发自卢家院内,这颗子弹又是向谁射去的?难道是……冷丁有一个念头袭上他的心头,他想起卢运启有一支小撸子,还曾提出要带到游击队去,现在是不是他用这支枪……他不忍再想下去了。他加紧脚步,出小巷,奔大街,坐上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向道外万福德旅馆驶去。
    车过经纬街口的时候,迎面开过好几辆摩托车,里面坐着全副武装的警察。最后面一辆摩托的车斗里蹲坐着一条警犬,张嘴伸舌地向马路两旁望着。车往前开,又看见五六个警察和便衣,提着枪在街上奔走,脸上都有一股杀气,真像如临大敌一样,警察帽檐上的皮带都放下来,系在脖子上。又往前,又不断遇到这样的警察和特务。在火车站前,气氛更显得紧张,到处都是宪兵、警察和特务,连摩电车站上都站着拿枪的家伙,敌人大概已经倾巢出动了。车过桃花巷的时候,警察特务已经开始拦劫盘问行人了。王一民从这些迹象上判断:这可能是刘勃叛变种下的恶果。这个万恶的叛徒,他在一霎之间就使哈尔滨的上空布满乌云,他将把多少无辜的中国同胞推进灾难的深渊。从眼前的情景看,敌人可能很快就要实行全城戒严,进行大搜捕了,他们最好能赶到大戒严前,冲出哈尔滨去。;
    使王一民庆幸的是他坐的汽车没有遭到拦劫和盘问(他担心兜里的文件),车很顺利地到了万福德旅馆。当他下车开付车钱的时候,发现在他坐的小汽车前边,停着一辆日本三菱株式会社出产的最新式的大客车和一辆小汽车,车头上都插着黄色小旗,上写“陆军第五旅军用”。在大客车前边站着谢万春,他正和两个司机打扮的人说什么,看见王一民,微微地点了点头,王一民知道他已经把可靠的大客车弄来了。
    王一民快步走进楼去。守卫楼梯口的卫士已经认识他,立刻敬礼放行。
    在夏云天同志的房间里,坐了一屋子人,有李汉超、柳絮影、塞上萧、肖光义、刘智先、关静娴和剧团的两位演员。这些人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人虽不认识心却相通。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刻,由于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原因,而要走向共同的战场,去朝夕相处,共同战斗,所以情绪都是那么紧张、激动和热烈。塞上萧一看见王一民走进屋里的时候,立刻离开柳絮影,快步迎上前去,用双手拉住他的手说:“一民,谢谢你们对我的安排。从今以后我的生活将翻开新的一页,我要向你们请教,要忏悔我的过去,要用我的笔写出新的战斗的篇章!”
    王一民望着他那激动得闪着泪花的眼睛,也激动地说:“老塞,我们欢迎你!民众需要你!今后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我们要互相帮助,共同提高。”说到这里,他眼望着李汉超和夏云天说,“现在情况紧急,我们必须立即行动。”
    “对,我们马上研究一下。”李汉超对王一民一招手说。
    王一民又用力握了握塞上萧的手,迅速走到李汉超和夏云天的面前说:“卢家父子已经陷入虎口,日本宪兵守住他家大院,玉旨雄一亲自到他家去了,我是在玉旨一郎拼死掩护下才逃出来的,详细情况以后我再汇报。现在形势特别严重,敌人大概是倾巢出动了,我估计很快就要实行全城大戒严,大搜捕,我们应该在这之前冲出哈尔滨去……”
    “可是现在还有五位同志没到。”李汉超焦急地说,“我们必须等他们哪!”
    柳絮影这时忙说:“景秀莲去安排一下家里的事,保证很快就能来。剧团还有三位演员没来,大概也快到了。”
    关静娴马上接着说:“小吴回去取几件衣服,很快也能来。”
    “但是我们不能都等在这里。”王一民环视了一眼屋里坐的高低不齐,胖瘦不一,职业不同,穿戴迥异的人们说,“这里是军人的包房,陆军第五旅旅长的临时办事处,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太扎眼,尤其是……”他望着柳絮影说,“像絮影这样的名演员,太惹人注目,而且说不定敌人的黑名单上已经有了她的名字。所以我建议,应该马上转移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去等那五位同志。”
    “好。”李汉起立刻点着头说,“我同意。你们坐大车转移到谢万春同志家里去吧,他那里僻静。我和云天同志在这里等那五位同志,人来齐以后,由云天同志带领和你们会齐,我就不去给你们送行了。”
    夏云天和几个同志表示同意。
    李汉超对王一民说:“你看怎么样?如果可以你就到门口去找万春,和他一同领同志们走。”
    “我还有一个想法。”王一民忙说。
    “快说吧。”
    “万春家比这里当然好些,但是也逃不过敌人的搜查。我想最好还是找一个敌人难以搜查到的地方……”
    柳絮影忍不住插了一句:“哪有那种好地方呀?”
    “我想出一个。”王一民接着说,“离万春家不远就是北市场三十七号,特务头子葛明礼的小老婆筠翠仙的下处。她那地方墙高屋大,独门独院,关上院门,自成一统。几乎所有的警察特务,都知道那是葛明礼的小公馆,在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进那院去搜索。所以我的意见,不如由夏云天同志领着卫兵,声称是拜访葛明礼的,赚开门,稳住人以后,就动手占领小院,小院一到我们手,就立即在里边把住门,如果这时候再有敢往里进的——包括葛明礼本人,就来一个捉一个,来两个捉一双……”
    还没等王一民讲完,夏云天就拍着大手叫起来,他说逛北市场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这个特殊的小院,确实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他表示愿意和王一民一道领人去占领这个小院。
    夏云天的话,大家都很同意。李汉超也点了头。于是很快就做出下面决定:马上兵分两路:由李汉超领着游击队来的四位同志(一位副官,一位翻译,两位战士)留在旅馆里,接接头暗语和名单,接待后来的同志。来齐后,即去三十七号会齐。
    由夏云天和王一民率领两名战士再加上肖光义和刘智先,去占领三十七号小院和对面茶馆——葛明礼安的秘密特务据点。
    这时夏云天在护路军里买的匣枪和军装已经取回来,正好把王一民和两个青年装备起来。这样,夏云天——第五旅旅长朱殿山就有五个挎“盒子炮”的“马弁”了。王一民也就当了临时的“马弁头”。
    他们商定:由夏云天和五名“马弁”分乘两辆小汽车(临时再租一辆)直奔三十七号;由谢万春领柳絮影、塞上萧等人坐大汽车到他家等候。只要小院一占领,立刻就转移过去。
    商量完毕,立即行动起来。
    筠翠仙那中西合壁的屋子里又摆上了红漆大圆桌,上面又摆着四碟冷盘和两大盘子生鱼。菜肴和摆法都和那次——被“飞行集会”搅黄那次一模一样。本来筠翠仙只是让“生鱼王”给送生鱼来,哪知他们又给配了那四个冷盘,让筠翠仙看着心里犯嘀咕。偏巧又让她把装老醋的小瓷壶碰掉地下了,瓷壶掉地毯上虽然没摔碎,可是紫色的老醋却洒了她一脚面子,把她那肉色东洋丝袜子和丝绣的宝蓝色小拖鞋都染上了大大小小的紫点子,乍一看就像火烧的窟窿眼儿似的。气得筠翠仙甩掉拖鞋在地毯上跺着脚喊侍候她的小丫头——小莲子。瘦小的小莲子应声跑来,忙着给她脱丝袜子。打水洗脚,收拾醋壶,清扫地毯,直忙得出了一身汗,才拎着筠翠仙扔掉的鞋袜退出去。
    筠翠仙换完新袜新拖鞋,又跑到梳妆台和穿衣镜中间,前后左右细照了一遍,直到她确信她那身高领短袖粉红色小旗袍上没有溅上一星醋点以后,才长出一口气,坐在梳妆台前的转椅上,仰头看看墙上的大挂钟。哟!正好一点,人该来了!她可真怕再像上次那样,不但生鱼吃不成,闹得她几乎魂不附体。她望着那四个倒霉的凉碟,又看看地毯上老醋的残痕,不由得细眉一皱,似乎这些都是不祥的预兆,使她那颗扑腾腾跳着的心有点往下沉。她难受地一扭腰身,从转椅上猛站起来往床头桌前边走去。那上边摆着电话,她要催催葛明礼,让他快把人领回来。她的手刚一摸电话,可真巧!哗铃铃一阵铃声响了,不是电话铃,是呼唤开门的电铃,接着又听见几声汽车喇叭声,她心头一喜,悄声骂了一句:“这老王八头,还真踩着钟点回来了!”她刚喊了一声“小莲子,快开门去”!小莲子已经跑出去了。她忙又跑到梳妆台前照了一下,这才迈着碎步迎出屋门去。她站在屋门前,看着小莲子打开大门旁的小角门以后,就原地不动地迎门站住了,像是在和门外人说话。门半开着,她看不见门外边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可以断定:来的不是她盼望的意中人儿!
    小莲子转过身向她跑来,手里拿着一张名片。
    小莲子刚一离开门,门就被吱的一声全推开了,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五个军人,为首一个身材高大,体格魁伟,站在那里简直像座黑铁塔。葛明礼本来就够高大的了,这个人比葛明礼又高大了一号。只见他穿着崭新的将校呢军装,肩头上的牌子黄灿灿,脚下的皮靴光闪闪,方面大耳,虎背熊腰,比起葛明礼来又多了一番英雄气概。他后面跟的四个马弁,也都英姿勃勃,仪表不凡,真不知都是从哪里挑出来的人尖子?筠翠仙看得眼发直,直到小莲子站在她面前递名片回话的时候她才把眼睛收回来。
    小莲子一边递名片一边说:“回太太,来的客人是一位旅长,他问老爷在家不?我说不在,他说老爷不在就见太太。”
    “见我?”筠翠仙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名片看。她在念戏文当中已经练得粗通文墨了,名片上的字她还认得,只见上面写着:“黑龙江省第五旅上校旅长朱殿山”,左下角还有四个小字“丰臣绥化”,连名号带原籍都有了。这就是从前名片的特殊功能,可以起到戏曲中自报家门的作用。这比别人介绍还清楚准确,别人介绍不能带原籍,而且说得一快,姓字名谁很难听清;自我介绍更是含含糊糊。可这一张小小的名片,却可以一目了然。有时主人不在,来访者留下一纸名片,再在后面写上几个字,就能省去好多口舌。所以这个纯属中国国产的交际工具还是有许多优点的。
    且说筠翠仙看完名片,刚要再和小莲子说话,只听那边门响,忙歪脖一看,原来是那几个马弁在关门上闩!筠翠仙不由得一愣神,这是怎么回事?我这个主人还没发话客人怎么自己就插上门了?不但插门,那个大汉军官竟留下一个马弁把守街门,然后领着三个马弁向自己走来了。你看,他那张又黑又红的大脸上连一点笑模样都没有,浓眉下的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看,他这是要干什么?筠翠仙那颗方才还觉着要往下沉的心现在忽然往上蹦了,蹦得很快,但她终究是在烟花柳巷中混出来的女人,什么场面都碰过,什么人物都会过,这时忙自镇定了一下,非但没往后退,反倒迈着水上飘的碎步迎上去了。只见她站在大汉军官面前,嘴角一动,眉毛一挑,马上现出一副媚笑来,接着又双手捧在胸前,微微鞠了一躬说:“朱旅长,久仰了。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什么吩咐?”
    那位朱旅长既没还礼也没客套,只是把大手向筠翠仙走出来的屋门一指说:“屋里去说。”说完这四个字,也没用主人相让,竟昂着头,大踏步地走进屋去。紧跟在旅长后边进屋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点的——约摸有三十来岁的英俊漂亮马弁。筠翠仙忽然觉得这个马共有点眼熟,尤其那两只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好像对着自己看过。而更觉这个人眼熟的是躲在彼翠仙身后的小莲子,她眼睛紧紧盯着那马弁的后背看,脑子在急速地转着,想着,搜索着记忆……
    还有两个马并站在原地没动。这两个真年轻,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筠翠仙满腹狐疑解不开,很想套问一下这两个小伙计,还没等她张口,那个已经进屋的漂亮“大马弁”又在门口露面了,他向筠翠仙招着手说:“筠老板,请你进来。”
    哎哟!他管自己叫“筠老板”,声音也耳熟,究竟在哪里见过呢?他在连连地招手,筠翠仙只好低声对小莲子说了句“跟我来”,就领着她往屋里走去。
    “大马弁”让她俩进屋后,又对门外两个小马弁一挥手说:“按原计划进行!”说完转身随着筠翠仙和小莲子进屋了。
    单说那筠翠仙和小莲子两人一进屋,又被屋里出现的景象惊呆了,只见那位高大的朱旅长,正坐在大红漆圆桌后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捏着酒盅,在那大吃生鱼,大喝白干呢。真是据案大嚼,旁若无人。看见筠翠仙和小莲子进来,也不停杯止筷,还是滋的一口酒,叭的一口菜,连吃带喝,香甜已极。
    彼翠仙这时可急出一身冷汗来,这是给葛明礼准备的酒菜呀!他不来别人怎敢动?现在他这样大吃二喝,等会儿他来了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连疑惧都忘了,恨不能跑上前去把那象牙筷子和双清酒盅抢下来。她忙往前走了两步,隔着桌子对他说:“您怎么能这样无……无礼呢?这是我们葛爷请客用的呀!”
    “请客?”这位旅长竟纵声大笑说,“我不就是客吗?而且是你那个葛明礼平常拿八抬大轿都抬不来的高门贵客呀!”说完一举盅,一仰脖,又是一盅酒。
    筠翠仙急得一跺脚说:“好,您等着吧,我马上挂电话找他回来。”说完一转身,要往床头桌上的电话机前跑,忽然,她又停住了,原来那位漂亮的大马弁正一只手按着电话机,一只手向她摆着。她一站下,他就说话了:“筠老板,现在还不需要你挂电话,什么时候需要,我们再通知你。”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微微挂着笑容,但说出来的字句却一字一板,像板上钉钉。
    筠翠仙不由得又一愣神,她忍不住地说出一句:“怎么回事?这是我的家呀!我安的电话呀!”
    “对不起,我们都借用了。”他还是那样微笑着说。
    “行啦,不用跟她多费话了!”那位旅长竟一敲桌子说,“一民,过来喝酒,看她敢乱动!”
    一民!他叫一民!筠翠仙猛然心头一动。最近常听葛明礼念叨这个名字,他,他……筠翠仙猛又向王一民脸上望去,天哪!他长的像王天喜!对,那天就是他,他这个“血人”,在这屋拿走王天喜的衣服,以后冒充他……她刚想到这,靠在门旁的小莲子也忽然“哎呀”了一声,直指着那个“大马弁”喊道:“我,我认识您了!您,您是那天在我们那儿换衣服的血人……”
    “对!”筠翠仙也指着他喊,“你就是那个共产党的要,要……”她忽然不敢往下说了。
    “要什么哪?”王一民又是一笑说,“说吧,是‘要犯’吧?共产党的要犯?你那个葛爷一直想抓的‘要犯’,对不?”
    筠翠仙猛然浑身一阵抖颤,她看看王一民,又看看黑铁塔一般的大汉,双手一捂脑袋,喊了句:“天哪!这回我算完了!”喊完双腿一弯,腰身一晃,竟像摊泥一样软瘫在地毯上了。
    王一民忙走到她身旁说:“筠老板,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能听我们的话,和我们好好配合,我们就不会伤害你。”说完又转对仍然惊愕地直看着他的小莲子说,“小莲子,快把她扶到床上去!”
    小莲子忙跑过来往起拖筠翠仙。
    这时,坐那喝酒的夏云天把酒盅一扔,往起一站说:“行了,这会儿该到一块儿了。快让他们去接那两处的同志吧……”
    他刚说到这,屋门外有人高喊“报告”!随着声音,跑进来那两个手提匣枪的小马弁——肖光义和刘智先,他俩精神抖擞地双脚一碰,由肖光义报告说:“我们把各屋和前后院都搜查遍了,除了紧东头厨房里有一个做饭的老太太以外,再没有发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武器。”
    “好。”夏云天一挥大手说,“现在你们俩立即分头坐那两辆小汽车,去接那两个地方的同志,马上来这里会齐,越快越好!”
    两个小将齐声应诺。
    王一民也马上对夏云天说:“我送他们俩出去,顺便再到对面‘茶馆’看看,那里只留一个小同志,别有失问。”
    “好。”夏云天又抓起酒盅说,“那我就接着喝酒。”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在夏云天豪放的哈哈大笑声中,那边却传来了筠翠仙的嘤嘤啜泣声,这一高一低,一粗一细,一喜一悲的声音,构成了极其特殊的二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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