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江的美谈

    世上也许真的有宿命这种东西,当一个人遇到危险时,总是莫名其妙地脱险,而仗义相救的那个人,也许就是你宿命的救星,救人者也许并不欠被救者什么,也许是出于忠义,也许是身份地位使然,不管怎样,那些从虎口救人得生者我们都是应该尊敬的,不管有没有宿命的安排……
    孙权和刘备是相处得最有戏剧性的割据势力了,对于所谓的联盟,双方该做的事情似乎一件也没有落下,更是从形式上非常完美----联合兵力,联姻,同仇敌忾,互通友使……看起来气氛是如此的和谐。可是两家被地里又什么阴谋诡计都使---你赖我一块地,我就想办法把你家主子赚到我这边扣起来叫你还我地盘!你赚我家主子?我让我家主子把你妹骗过来!!相对于这种本质的联盟,曹操倒是除了赤壁那场大火以外,没有落下什么精神上的牵挂。所谓鼎立就根本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友好,战争的定义也不仅仅是那“枪对枪来刀对刀”的兵力较量。相对于政治和计谋来说,孙权和刘备的战争反而是三国中最为频繁和惨烈的了。由于曹操势力过强,他平时只需要看着孙刘双方煞有介事地握手,一副不灭自己势不罢休的样子。这样的局势对于曹魏势力不但不可怕,反而非常有利!因为两家的地理位置首先就构不成单独让曹操“首尾难顾”的局面,个人认为曹操自从除掉马腾这个心腹大患之后,也是存在地利这个因素的,即对于孙刘任何一方单独发动的战争,曹操都有击退来犯者的把握。而让曹操“首尾难顾”疲于奔命的唯一可能就是孙刘同时出兵,这样以来曹操才受到威胁。但是话说回来,那个时代是没有真正的联盟的,什么都是以利益为基础。两方同时出兵,当一方损失的兵力超过将要得到的利益时,该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这种联盟的根本意义就是用一些利益使自己的盟友出手相助.而这一点作为曹操来说,一样可以办到,而且可以说做得比孙刘两家任何一家都得力!最有说服力的就是曹操和孙权非常友好地联合大破刘备军杀了关羽。大家可以注意《演义》中的一段描写---
    1.“却说西川百姓,听知曹操已取东川,料必来取西川,一日之间,数遍惊恐。玄德请军师商议。孔明曰:亮有一计。曹操自退。玄德问何计。孔明曰:曹操分军屯合淝,惧孙权也。今我若分江夏、长沙、桂阳三郡还吴,遣舌辩之士,陈说利害,令吴起兵袭合淝,牵动其势,操必勒兵南向矣。”
    2.“懿曰:江东孙权,以妹嫁刘备,而又乘间窃取回去;刘备又据占荆州不还:彼此俱有切齿之恨。今可差一舌辩之士,赍书往说孙权,使兴兵取荆州;刘备必发两川之兵以救荆州。那时大王兴兵去取汉川,令刘备首尾不能相救,势必危矣。操大喜,即修书令满宠为使,星夜投江东来见孙权。”
    这两段描写就可见一斑了,刘备割三个城池达到的目的,曹操只派满宠开了个空头支票就办成了。原因就是,经过一系列的心计较量,孙权对于刘备已经根本没有了起码的信任,占自己地盘一拖再拖,基本就是个无赖。而曹操呢?不过是明着攻打自己.在那种战争的年代,出于一种"时代本能",对于战争都是相当理解的,也就是说,孙权在和曹操交往中的警惕性甚至要比和刘备的交际还少些。曹操相对于这样的联盟对手,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随着刘备率兵去取西川,孙权就动了荆州的念头,想趁刘备不在把荆州夺过来。说实话,时机选的不错。因为孙权暂时不会面对曹操的威胁,锦马超把丞相爷已经弄得够戗了.而刘备此时的处境也很尴尬。当时刘备在葭萌关御敌,和张鲁的仗随时都可能打起来。而刘璋这边已经听从百官的苦苦劝告,命杨怀高沛紧守白水关。这就意味着刘璋对于刘备的感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以刘备的眼光看,刘璋是个“迟早要成为敌人的朋友”,张鲁是个“绝对不会成为朋友的敌人”,孙权此时出兵,就多了一个“马上跟自己反目成敌的朋友”。这样一来。刘备可以说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不可知的因素。时机虽然不错,但孙权还真得认真考虑一下,因为自己的小阿妹尚香被诸葛亮很“周瑜”的手段连娶带押地留在了荆州。对于小阿妹,孙权可真的是用了番心思,最后只好打出了“亲情牌”,说母亲病重赚她回来。人选上他选择了周善。《演义》借孙权之口对周善做了番描述---“权曰:此计大妙!吾有一人,姓周,名善,最有胆量。自幼穿房入户,多随吾兄。今可差他去。”这段文字可以看出周善是那种比较玩阴的将领,有胆量和小算盘,但武功不行(在"多随孙策"这种创业的时代没有见过他出阵).孙权想是认真地叮嘱了一番周善。周善便出发了成功地混进了荆州,周善如丧考妣般地把事情渲染了一番,结果也一样简单,孙夫人被深深打动了,一句:“皇叔引兵远出,我今欲回,须使人知会军师,方可以行。”就表明了自己回吴已成定局。然而在带阿斗的事情上,不谙时局的孙夫人自然也没有相左的意见,同时也能看出,孙夫人和阿斗的母子感情相当深厚,国太想见阿斗,孙夫人毫无任何多心,只当阿斗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作为后母的一点刻薄。可见皇叔和夫人的感情之深。
    &nbsp没有不透风的墙,船队将开,突然赵云出现了,也许是宿命的安排,子龙将军又一次出现在了局势即将逆转的时刻。周善傻眼了,除了命人马上开船以外,他没有什么可以做的。赵云只能沿岸追赶,这时候赵云和周善都为自己捏一把汗,赵云是怕找不到船眼睁睁看着小主任被带走,而周善是生怕赵云找到船追上来。也许真的是宿命的安排,江边偏偏有一只无人驾驶的小舟。
    仗着船小身轻,主母的船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善此时无计可施,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五百军士面对赵云这样的将领根本就无法带走夫人和阿斗。而赵云呢,此时也一样矛盾。因为相对于东吴来说,带走夫人就算是一种成功,而阿斗的性命就很难测了。对于救阿斗需要尺度和方式的恰倒好处。所以赵云很给周善面子,面对要一心置自己于死地的吴兵,只是“掣所佩青釭剑在手,分开枪搠,望吴船涌身一跳,早登大船”.而孙夫人此时的心态也早就有了变化,赵云的行为在他急切的心情下变成了无理取闹。而且孙夫人的话极端伤人,作为威仪有加的一国之母,竟然可以说出“量汝只是帐下一武夫,安敢管我家事!”这样有侮辱性的语言。这句话确实让赵云做事有些对于“情理”的忌惮。此时的另外一方---周善则非常精明,你们尽管吵,多吵才好呢,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我赶紧把船望对岸划。所以周善还是颇有心计的,没有作为第三人卷入这场争执,既避免了地位的尴尬,又能不耽误每一分钟让使命成功的时机,而且离成功是那么的接近……
    然而精彩的故事就是一种事件被无数次戏剧化的过程,赵云面对局势,此时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虽然救得了阿斗(实际根本不能说是救,只是紧紧抱着而已),但实质是没有变化的,危险一样在越逼越近,他无奈主母几何,就像当初夫人随刘备回荆州,丁,徐,陈,潘无法阻拦孙夫人一样。但是孙夫人也同样无奈赵云,她知道赵云是自己丈夫手下得力的战将,拿话吓唬吓唬可以,真的要自己和赵云翻脸恐怕也要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没有通知丈夫就私自回家,这本身就是失礼之处,赵云前来追赶恐怕更大的原因是因为阿斗。自己和阿斗再亲,这毕竟是刘备前妻的骨肉,从国家角度看,阿斗就是刘备势力未来的储君了。这个孙夫人也知道,一旦因为阿斗的问题上出现争执,孙夫人即使作为主母,说话恐怕也不那么硬气吧?至于周善,哪还有时间做什么抗争,唯一的期盼就是在赵云没有杀自己之前赶紧把船划到对岸,这就是所谓的僵持……
    可以做一种假设,如果船渐渐地快到了对岸,赵云会不会撕破脸皮呢?答案几乎是肯定,以赵云这种大局观极强的人,在真的到了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政治意识绝对会战胜伦理意识的,阿斗是刘备的命根子,而自己又是刘备出生入死的死党,再加上“弟兄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句刘备最经典的格言撑腰,赵云是极有可能杀尽兵士侍婢,挟持夫人回荆州的!赵云不笨,他很清楚刘备当年既然肯为他摔孩子,就不会责怪他在需要抉择时选择大局。当年长坂一役,赵云没有把活着的糜夫人带回尚且未见责难,何况今日刘备好容易以荆州为基业,正欲大展鸿图之际,任何有损自己称霸的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所以之于赵云,一旦真的要下决定,除了夫人和阿斗,全船的人都要死。至于香夫人,不过是探母心切,面对着视如己出的孩子和久随丈夫出征的手足,天真的孙夫人当然不理解赵云的过分举动,因为他跟本就不知道这里面其实蕴藏着这样的机关。所以她不会有任何所谓“动机”的成分。也许对于夫人来说,阿斗你都可以带走,只要让我回家看望母亲。而这里最最危险的就是周善,赵云赵云他杀不了,夫人夫人也不能跟他同仇敌忾。而且船越近对岸,自己的死期就越近,他的处境不由让人想到了甘露寺中的贾华。在这种僵持的局势中,赵云占了上风,他虽然局面被动,实际上只是在等待一个合理的时机去实施行动而已。《演义》中有“夫人喝侍婢向前揪捽,被赵云推倒,就怀中夺了阿斗,抱出船头上。欲要傍岸,又无帮手;欲要行凶,又恐碍于道理:进退不得。”说明他早就有了这种心思,但仅仅是"碍于道理"而已……
    张飞的到来是事件的转折,三方的地位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张飞是刘备的义弟,和刘备的关系在任何时候都不用论证了。以张飞的身份是可以镇住孙夫人的。张飞一来,孙夫人就没有再提阿斗的事。这是个不容小看的细节,在这种对峙的情况下,任何让步都意味着气势的匮乏。而且张飞虽然是粗人,但是几句话却说的孙夫人无言以对.由于封建时代女人的规章是相当苛刻的,没有向丈夫辞行本是大大失礼,再加上孙夫人见了小叔子,自然就不会像对赵云那样趾高气昂了。由于孙夫人的妥协使这表面很惊险的节奏变得明朗了许多,而张飞之于赵云,又是一种很好的解脱,为什么呢?还是那句“碍于道理”,也许危机时刻赵云的极端选择不会受到责备,但合理解决更好啊!以赵云的角度处理这个问题,是臣属对于主子的政治问题,而张飞出面,恰恰使这紧张到了国于国之间的矛盾增加了很多家事的味道,而这三方最倒霉的还是周善,被张飞一剑劈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于家事来说,蒙哄嫂子和侄儿过江;于国事来说,未经主人点头把主母和幼主带往敌国,你周善不死谁死?
    孙夫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而孙夫人的回归使孙刘双方在局势上来了个半斤八两,友好也变得更加政治化,政治的近乎没有人情味可言。两家除了割地利诱以外几乎没有了什么所谓的联盟。孙权变得更加放松,像鬣狗一样等待着机会,甚至不惜去联合曹操;刘备呢?只有笑眯眯地继续喊着联盟给曹操看;而曹操呢?还是笑……面对着孙刘两家"拆东墙补西墙"一样的联盟,他坐得住。因为玩惯了政治手段的他不会不知道,三国鼎立,它就是鼎立。只是三个实力水平相差无几的人在玩一局牌,也许两个稍逊于自己的人会联合起来“出千”,但是,当冠军只能产生一个的时候,那两方就会很自然地产生"与其单纯依靠对手中的任何一个帮助,不如在冷静中等待对手失误"的想法。曹操的精明之处在于----当孙刘关系缓和时,他视之为一个对手,当反目时再区别对待。而对于孙刘两家,眼中的对手始终是两个,而且对待自己的合作者,尺度和难度远远胜过那个名正言顺的敌人……
    阿斗回来了,赵云放心了,刘备塌实了,孙权减负了。但这次虎口拔牙的真正胜利者,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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