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西将军”黄忠

    一、征西将军。
    后汉书百官志:“将军,不常置。本注曰:掌征伐背叛。比公者四:第一大将军,次骠骑将军,次车骑将军,次卫将军。又有前、后、左、右将军。”
    据此,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征西和其也杂号将军同”。
    然考万斯同[东汉将相大臣年表],其中除大将军(包括各杂号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前后左右将军外,就止有“征西”和“度辽”两个将军号榜上有名。
    又似乎“征西”之号高于其他“杂号将军”。
    其中“度辽将军”始置于明帝时。
    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八年65)三月,初置度辽将军,屯五原曼柏。(注[一]昭帝拜范明友为度辽将军,至此复置焉。以中郎将吴常行度辽将军。)”
    五原,属并州。而其所主皆为北匈奴(见和帝纪);南匈奴、先零羌、鲜卑、虔人羌(见安帝纪);乌桓(见顺帝纪)等北方外族征伐事。
    而“征西将军”在[后汉书]中初见于章帝时。
    后汉书章帝纪:“(永平十八年75)十一月,诏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
    后汉书耿秉传:“明年(十八年)秋,肃宗即位,拜秉征西将军。遣案行凉州边境,劳赐保塞羌胡,进屯酒泉,救戊己校尉。”
    据此,则可知“征西”,乃“征帝都之西”,其所主为凉州西羌事。
    又据[后汉书安帝纪]和[顺帝纪]中任尚和马贤的升官顺序来看(任尚:征西校尉--中郎将--护羌校尉;马贤:骑都尉--护羌校尉--征西将军),可知“征西将军”为主西方事的最高武职。
    暂且不理此二号是否真的在俸禄方面高于其他“杂号将军”([后汉书百官志]云“度辽将军”为银印青绶,秩二千石),但其至少因皆用武于外族而名望略高,时人荣之。
    因而曹操在其让本县明志令中如是说“欲望封侯作征西将军,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武帝纪注引魏武故事载公十二月己亥令)
    而到献帝初,又有数人领过此职。
    1、后汉书献帝纪:“(初平三年192)五月丁未,征西将军皇甫嵩为车骑将军。”
    又“九月,李傕自为车骑将军,郭汜后将军,樊稠右将军,张济镇东将军。”
    按魏制,“四征”位高于“四镇”,此处张济的官位应该与其他三人相差不远。换言之,“四征”亦与其相差不远,为仅次于“前后左右将军”之号。
    2、马超传:“初平三年,遂、腾率众诣长安。汉朝以遂为镇西将军,遣还金城,腾为征西将军,遣屯郿。”
    3、董卓传:“以(韩)暹为征东、(胡)才为征西、(李)乐征北将军,并与(杨)奉、(董)承持政。”
    按后汉纪卷二十八:“(兴平二年195)十二月庚子,拜胡才为征北将军,领并州牧;李乐为征西将军,领凉州牧;韩迁为征东将军,领幽州牧。皆假节开府如三公。”
    这或许既是曹魏后来将“四征”提升至二品,位高于“前后左右将军”的本源。
    4、后汉书董卓传:“(建安)七年,乃拜腾征南将军,遂征西将军,并开府。”
    此处关于马腾的官职与[三国志]的记载有异。
    马超传注引典略:“建安之初,国家纲纪殆弛,乃使司隶校尉锺繇、凉州牧韦端和解之。徵腾还屯槐里,转拜为前将军,假节,封槐里侯。”
    据资治通鉴卷六十五:“初,前将军马腾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异姓兄弟,后以部曲相侵,更为仇敌。朝廷使司隶校尉钟繇、凉州刺史韦端和解之,征腾入屯槐里。”
    则马腾非“征南”,而是“前将军”。
    二、“征西将军”黄忠。
    黄忠传:“建安二十四年(219),於汉中定军山击夏侯渊。渊众甚精,忠推锋必进,劝率士卒,金鼓振天,欢声动谷,一战斩渊,渊军大败。迁征西将军。”
    那么,黄忠的“征西将军”,究竟是多大的官呢?设使如上所说,为仅次于刘备的“左将军”之号,岂非为当时刘备势力中的最高武职?
    ①、意义上的区别。
    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领过此职,不过是自封的。
    马超传:“超自称征西将军,领并州牧,督凉州军事。”
    可是,在其投刘备后,改授了另一封号。
    马超传:“闻先主围刘璋於成都,密书请降。先主遣人迎超,超将兵径到城下。城中震怖,(刘)璋即稽首,以超为平西将军,督临沮,因为前都亭侯。”
    愚意以为,刘备改封其“平西”的原因有二:
    1、和平收复成都,非征伐之功,因而为“平西”。
    2、则为刘备(也包括其他君主)不容许官位接近自己的属下存在,需保持一定的距离。而按当时私署将军的制度来说,刘备更甚至不能封拜职位过高的将军(详见拙作[吴初将军考])。又或者“不能”既“不愿”。
    或曰,既然如此,何以又封黄忠“征西”之号?
    愚意以为,黄忠的“征西”,和其他人的“征西”还是有区别的。
    前文已述,“征西”乃用兵于凉州之将,而黄忠却未曾如此。充其量也不过从凉州的武都郡路过,而其阵斩夏侯渊的地点却是在益州汉中郡内的定军山。
    而按“征帝都之西”一说,其时刘备的“帝都”在成都,依地望来看,汉中却在成都以北。也既是说,如若刘备真以“征某方”来定义此号的话,当封其“征北将军”。
    因此,既已失名高之本因(用武于外族),我们也完全可以理解为其官位亦与原来的“征西”有所区别。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刘备封了黄忠一个和其他“征西”有区别的“征西”呢?
    黄忠本传已表,因其阵斩夏侯渊。
    而十分不巧的是,夏侯渊乃魏国的“征西将军”。
    夏侯渊传:“(建安二十年215)太祖还鄴,留渊守汉中,即拜渊征西将军。”
    由是,可知黄忠的“征西”乃因其所斩为“征西”,为纪念此战之功尔。
    而此举基本上应有两个好处:
    1、鼓励己方士气。让士兵们知道,带领着他们的是阵斩“夏侯征西”的“黄征西”。
    2、打击敌方士气。让对方知道,攻打他们的是斩了他们“夏侯征西”的“黄征西”。
    ②、其他人都没升。
    1、汉中顺利到手的最大功臣是法正。
    首先,是法正立议争汉中。
    法正传:“二十二年(217),正说先主曰:“曹操一举而降张鲁,定汉中,不因此势以图巴、蜀,而留夏侯渊、张郃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必将内有忧偪故耳。今策渊、郃才略,不胜国之将帅,举众往讨,则必可克。克之之日,广农积谷,观衅伺隙,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此盖天以与我,时不可失也。”先主善其策,乃率诸将进兵汉中,正亦从行。”
    其次,是法正定计破的夏侯渊。
    法正传:“二十四年(219),先主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於定军、兴势作营。渊将兵来争其地。正曰:“可击矣。”先主命黄忠乘高鼓譟攻之,大破渊军,渊等授首。曹公西征,闻正之策,曰:“吾故知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
    而打前锋的张飞和马超之所以会败(见武帝纪),正因其身边无法正般的谋士出谋划策。总不见得黄忠比这两个人加起来都强吧。
    然而功劳最大的法正在当时也没有升,仅在刘备自立为汉中王后,才“以正为尚书令、护军将军”(见法正传)。何以先升黄忠?
    2、或曰,此次功劳太大,是汉中之战的转折点,提前升之亦不无不可。
    不过,这只是就已知的结果论事。也既是说,站在现在的角度看问题。
    先主传:“二十四年(219)春,自阳平南渡沔水,缘山稍前,於定军山势作营。渊将兵来争其地。先主命黄忠乘高鼓譟攻之,大破渊军,斩渊及曹公所署益州刺史赵颙等。曹公自长安举众南征。先主遥策之曰:“曹公虽来,无能为也,我必有汉川矣。”及曹公至,先主敛众拒险,终不交锋,积月不拔,亡者日多。夏,曹公果引军还,先主遂有汉中。”
    就当时的情况来看,也仅仅是战胜了守定军山的夏侯渊而已。任何看过当时地图的人的都知道,“战胜了守定军山的夏侯渊”并不等于“汉中就已是刘备的囊中之物”。如上所示,直至曹操引军还,刘备才“遂有汉中”。
    而据郭淮传:“渊遇害,军中扰扰,淮收散卒,推荡寇将军张郃为军主,诸营乃定。”
    张郃传:“当是时,新失元帅,恐为备所乘,三军皆失色。渊司马郭淮乃令众曰:“张将军,国家名将,刘备所惮;今日事急,非张将军不能安也。”遂推郃为军主。郃出,勒兵安陈,诸将皆受郃节度,众心乃定。”
    由是可知,在斩夏侯渊后,还得面对张郃带领的余部,和曹操西向之军。
    如此,则仅一战之功尔。
    3、没有大功,也升至“征北将军”的申耽。
    刘封传注引魏略曰:“申仪兄名耽,字义举。初在西平、上庸间聚众数千家,后与张鲁通,又遣使诣曹公,曹公加其号为将军,因使领上庸都尉。至建安末,为蜀所攻,以其郡西属。”
    依此可知,申氏本为上庸豪族一类的人物。
    刘封传:“建安二十四年(219),上庸太守申耽举众降,遣妻子及宗族诣成都。先主加耽征北将军,领上庸太守员乡侯如故,以耽弟仪为建信将军、西城太守,迁封为副军将军。”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加”字。此“加”和“封、拜、表、迁”是否同一含义?
    如果其义不同,那么仅一虚号。而从其在原“将军”号上加个“征北”来看,可知“征北”的地位是高于他原来的“杂号”的。
    或曰,为何同为刘备眼中的“征西”与其他“杂号”是同一级别,而“征北”又高于其他“杂号”呢?
    这又得从时间上来分别对待。
    前者封黄忠时,仅初胜一场,遑敢论其他。(尚不能置高级将官)
    而于降申耽时,汉中已得,曹操已退,正欲称王。(虽马上就可以置高级将官,但仍仅“加”,而非实授)
    如果其义相同,那么,此“征北”亦如黄忠的“征西”,与其他“杂号”属同一级别。
    ⑴、刘备方负责进攻“东三郡”的有刘封、李严、孟达等人。可此三人中,惟见刘封因此战之功受封一个“副军将军”,其他二人则无载。
    而降将如申耽则加“征北”之号,其弟申仪也封了个“建信将军”。
    难道这就是刘备对待“功臣”和“降将”的态度么?此为不能。
    ⑵、或曰,申耽是当地豪族,得特殊处理。
    可是,申氏并非“主动来投”,而是“被动来降”(既兵临城下,不得不降。当然,比那些擒而后降的主动点)。
    刘备军攻得破房陵、杀得其太守蒯祺,奈何灭不得申氏么?此为不需。
    ⑶、又曰,此实为刘备所运用的心理战术--“千金买马骨”。目的是让魏国将臣知道,降蜀后是可得高官的。以图减少顽抗,多点投降。
    但是,就在此“东三郡”战役之前,还有一名降将--王平。
    王平传:“随杜濩、朴胡诣洛阳,假校尉,从曹公征汉中,因降先主,拜牙门将、裨将军。”
    在时间上,他是首位投降刘备的魏国将臣。
    和有兵有地的申氏相较而言,似乎王平才是不折不扣的“马骨”。
    设使刘备真的在打心理战术这张牌,安得迟至申氏之时?此为不对。
    综上所述,或可说明数个问题。
    1、“征西将军”在东汉初中期既已因“用武于外族”而名望略高于其也“杂号将军”。
    2、“征西将军”在东汉末献帝时已成为仅次于“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前后左右将军”等可开府的“高级将军”。
    3、“征西将军”黄忠和“征北将军”申耽并不与其他“四征将军”的级别相同。
    如若再扩大了说开去,则仅说明了一个问题:既任何事物产生的背后都有不同因由,不可因其表面的形似而统一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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