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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吕布之心

    “赌就赌!”方瑜大声道。
    “好啊!你若是输了,我便要你这匹马送给父亲!”吕雯铃一脸天真的欣喜,仿佛已经得到火龙驹了一般。
    “我要赢了便如何?”
    “任你处置!”
    “一言为定!”方瑜转向吕布,急切得道:“吕郡守,几时教我武艺!你可不能藏私。”
    “切!”吕雯铃不屑的道:“我父亲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会跟你耍赖?”
    吕布面无表情,慢吞吞的道:“殿下远来劳顿,海上辛苦了。请先到衙内休息,习武的事明日再说。”
    方瑜忿忿不平,一肚子郁闷,领着一帮护驾官兵,由吕布一家领路,往府衙走去。所谓夷州府衙,不过是几间平房。前面是办公之处,后面是各人家人居住的地方。好在方博历来简朴,方瑜这个小太子也没尝过富贵滋味,当下也不以为苦。马至门前,早有人通报进去。里面传来一把洪亮的男声道:“哈哈!是太子殿下驾到了吗?没有去迎迓,死罪死罪!”来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里面急步迎出来。
    方瑜抬头一看,门里迎出来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长着一蓬华丽的紫色大胡子;深深的眼眶,里面的眸子是一种淡淡的玛瑙绿色,方面大口,鼻头圆润,一付精干且极有气度的模样,与吕布的淡漠苍老大不相同。貂禅看了一眼丈夫,见他不动,连忙介绍道:“殿下,这位是署理岛上政务的孙权孙仲谋大人。”方瑜听了,急忙上前施礼道:“孙叔叔,孙伯旷大哥代问叔叔好!”孙权乃孙策之弟,是八骁骑中孙凉的嫡亲叔叔。孙权急忙还了君臣大礼,连连道:“好好好!圣上安好!”
    方瑜道:“我父皇安好。”一边说着,孙权一边将众人往里让。吕雯铃拍手笑道:“孙叔叔,孙休、孙亮两个呢?”
    吕布嗔怪道:“铃儿无礼!说过几次了,哥哥们长成了,要称呼表字,连名带姓的叫,多没规矩!”
    吕雯铃吐吐舌头,冲父亲做了个鬼脸。旁边孙权笑着道:“奉先公何必如此。孩子嘛,两小无猜,自然是从小的称呼。铃儿,你两个哥哥去钓鱼岛你子高大哥那里去了。”孙权生六子,幼时夭折了三个,长子叫孙登字子高,总领水军镇钓鱼岛,第五子和少子分别是孙休字子烈和孙亮字子明,年方弱冠,从小和吕雯铃一起长大。
    “嘻嘻,又是钓鱼岛,谁给起的名字,这么古怪。起名的这人学问定然差得很了。”
    方瑜怒道:“胡说,这是我父皇起的名字!”
    吕雯铃小嘴一撇,没好气的道:“知道你父亲是皇帝,好稀罕么?”
    貂禅急道:“铃儿!不可放肆!”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吕布,却见吕布正负手看天,一言不发。孙权忙道:“殿下远来辛苦了,入内歇息吧。”众人一起入了内堂,分宾主坐了。才刚坐定,吕布起身告罪,入后堂去取东西了,旁边奉上果品茶水。方瑜几曾见过那芒果、菠萝、香蕉等等异果,好奇不已;又见那茶叶做针状,与宫中所用的大不相同,浅尝一口,满嘴甘香。方瑜三口两口喝完,称赞不已。孙权笑道:“殿下想是渴了,用些果子。”
    方瑜正吃了一块菠萝,未及说话,吕布从堂后出来,手捧一摞薄籍,道:“前日旨意下来,便知殿下将临,特备了岛上户籍军民私册,以便殿下查问。”众人闻言,都是一楞,方瑜哪听得懂这些,放开了只顾吃水果,嘴里含糊道:“伯伯给我这些做什么,我也看不懂。还是早日传授武艺是正经。”吕布并不理会,掀开一页念道:“夷州……哦,现在是台湾了。台湾建府开埠凡三十三年,有户五万四千九百三十余,丁壮九万七千六百余,妇孺老弱十一万四千三百余,从军者五千八百男;钓鱼岛开埠三十二年,有户一万三千一百四十余,丁壮二万九千五百余,妇孺老弱四万一千五百余,有水军两千。两岛建田共……”
    “好了,不必再念!”话未说完,孙权不悦的打断道:“奉先公,陛下圣旨之上,明白说是流放太子,命来岛上历练,并非稽查。且殿下年幼,公只顾念这些,如何听的懂。传将出去,倒让人以为我们君臣有隙。”吕布冷冷的哼了一声,向方瑜躬身道:“既然如此,待太子有暇之时,随时查问。布告退!”昂然入内。
    方瑜虽然年幼,也略略觉得有几分不对,嘴里还含着一片芒果,询问的望着貂禅、孙权。貂禅忙道:“太子想必累了,且先歇息,有事明日再说。”孙权忙附和道:“正是正是。”连忙吩咐下人为方瑜安排歇宿。晚饭用些荷叶粿与诸般海鲜,都是貂禅亲自关照,方瑜大感希奇;晚上入睡,海风徐徐,空气沁人,别生情趣。
    不说方瑜海岛初夜。
    却说貂禅安排好方瑜的寝食,回到房中,见到丈夫正在擦拭铁戟戟头。貂禅一楞,自从开拓荒岛以来,吕布至少有十年没有擦这支戟了。貂禅无言的坐到灯下,单手支颐,看着吕布手中的铁戟,深青色的铁戟尖到月牙底部,有一条明显的赤红暗线,那是当年这戟杀人饮血过多留下的,所以吕布的戟也被人称为“嗜血妖戟”。如今,这戟已冷寂三十年不见人血,持戟的勇将也已白发苍苍……
    “奉先,”貂禅忍不住问道:“你真要教太子妖戟戟法?”
    “哼,”吕布道:“你的见识还不及我们铃儿!我吕布是何等样人,我就是要让人看看,方博的儿子还及不上我吕布的一个女儿!”
    “奉先,”貂禅无奈的摇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啪”得一声巨响,吕布愤然把铁戟拍在案上,怒道:“是他放不下还是我放不下!当年我以为他好心收容我在帐下,一心要帮他打天下,他呢?说是让我南海为王,来了我才知道,根本就是将我放逐荒岛,自生自灭!三十年啊!我吕布三十年不及鞍马,大志难伸!可怜我的赤兔,竟然没能死在疆场之上,却老死荒洲,水葬孤岛!”
    “不能这样说。夷州不好吗?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我们在这里不也过了三十年平静安宁的生活吗?比起乱世……”
    “我是吕布!我是飞将吕布!我是属于乱世的!就算我能忘了中原,他方博能忘了我吗?三十年了,他还是放心不下,还是忌讳世上唯一一个武力能跟他方博匹敌的吕奉先!好啊,居然把没长成的儿子都派来监视我了。他也不想想,我在这荒岛上,他连工匠和铁矿都不给我,我连装备八千人的铁器都没有,难道我还能造他的反?”
    “奉先!”貂禅急道:“我看你真是入魔了!太子还小,圣旨上不是说了是流放惩戒吗?”
    “荒谬!”吕布怒道:“当我吕布是三岁小孩吗?谁会将宝贝儿子放逐到这南疆孤岛上来做南蛮?用不了多久,他自然回去向他的皇帝老子禀报去了!还让我教太子武艺!分明是让他儿子替老子看看,我吕布在荒岛上有没有荒废武艺,有没有暗藏反意!我就让他看看,我吕布造样使得动妖戟,没有了赤兔,我一样天下无敌!”
    貂禅楞住了。三十年了,她一直以为吕布已经从乱世中挣脱了出来,成为她相濡以沫的丈夫,今天她才知道,在这个男人心中始终燃烧着一把乱世的火焰。窗外,无边的夜色向她掩映下来了……
    方瑜来到岛上的第三天,吕布开始传授他武艺。
    “戟,乃百兵之妖,用法繁复,有五正八反十三挑之说;或大开大阖,或刁钻狠辣,运用之妙,存乎用者之心。”吕布一边说着,一边骑上一匹黑马,道:“上马,随我冲刺!
    方瑜连忙上了火龙驹,随吕布一起向前冲刺。
    “止……步!抬戟!看好了!”吕布借马匹前冲之力,顿马止缰,抖擞精神,舞动画戟,将一杆方天画戟使的风车也似,矫若游龙,口中唱歌诀道:“妖戟戟法实可伤,五正刺、砍、削、挂、拦,八反三锁五回旋,连挑十三最难防……” 初时只见青光闪闪,水泼难入,后来只见一片银光,风声霍霍,激得那黑马阵阵嘶鸣。一段戟法演完,吕布倚戟长啸,白发红袍,宛若天神。方瑜早是看得呆了,张大了嘴也合不拢,许久才道:“吕伯伯,你……你真是太厉害了!”吕布冷然道:“你将来见了你父皇,可以告诉他,我吕布天天练武,从不懈怠,哪怕有一天再遇见他,也能和他再打五百回合。”方瑜由衷道:“是是是!普天之下,也只有吕伯伯你才能跟我父皇打个平手!”
    吕布听到“平手”两字,微微一哼,正要说话,旁边有人大声道:“好厉害的戟法!吕伯伯安好!”吕布和方瑜抬头一看,只见吕雯铃领着两个蓝衫少年,远远的往这边跑来。吕布一见两人,展颜笑道:“子烈、子明,你们两个鬼东西,何时回来的。”说着,拉了两人到身前,叹道:“男儿便是贪长,几日不见恍惚你们哥俩又长高了。”来者正是孙权的两个少子孙休、孙亮。
    方瑜初时见吕布态度冷淡,只道他本性如此,不料此时却见他对这两个少年如此亲厚,十分不快;抬眼又见吕雯铃笑面如花,穿着身淡绿劲装,心中突突得道:“这臭丫头,长的这样好看!”
    正胡思乱想呢,吕雯铃见他看自己,故意道:“孙家哥哥,你们昨天没看到,我打一只笨猴子,可有趣呢,一枪杆过去,就是一个跟头!”
    “哦!”孙休憨笑道:“岛上还有猴子?在哪儿呢?领我去看看。”
    孙亮年纪虽小,却比哥哥聪明十倍,一看吕雯铃说话时不住看着方瑜,便笑着打趣道:“铃儿妹妹又淘气了,这位……弟弟是谁家的子弟?”
    方瑜见这刁蛮小美女百般奚落,吕布又恍若未闻,根本不加劝止,心中气苦,大声道:“我是当今圣上长子,皇太子方瑜!”
    孙休听了,“哦”了一声,问吕布道:“皇上的儿子,跑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孙亮隐隐觉得不对,抿嘴不言。吕布道:“太子巡视至岛,你们不得无礼,快与太子见礼。”孙亮看了方瑜一眼,心中老大不愿,一会儿委委屈屈的跪了一跪,行了君臣之礼。孙休是个没心眼的,见弟弟拜了,呵呵的也拜了下去。海岛之上,天高皇帝远,这几个小孩从出世就只以吕布、孙权为尊,何曾知道什么君臣之份,只是自小孙权、貂禅教了纲常礼节,这才勉强懂得。
    方瑜自幼便是太子,连甘宁、凌统这等重臣见了他也要行大礼,早将别人向他跪拜引为常事,见孙亮跪的不痛快,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转向吕布道:“吕伯伯,你再教我戟法吧!”吕布道:“一日不可贪多,今日先教到这里,殿下自己多练练冲刺抬戟吧,明日再练。”说着,也不等方瑜开口,自引着三个孩子往府里去了,只叫几个从人侍奉方瑜。
    方瑜自顾自练了一会,模仿吕布的马上戟法。只是那双天龙戟又重,挥舞不得,又恐误伤了火龙驹,才使的几下,便练的手臂酸麻。方瑜心知自己练的不得法,回想起吕布父女方才那态度,心中气苦,将戟纂用力往地上一插,闷闷的生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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