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三回 魏公穷途逢儿郎 曹彰精勇展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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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魏公穷途逢儿郎 曹彰精勇展羽翼
曹操连夜逃到了斜谷界口,前面又是炮声隆隆,一彪人马赶来,他想,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到了绝地,若是被刘备捉住,必定以正国典,一世英名付诸东流,不如一死了之。
曹操也一时英雄气短起来,“事已至此,前不能进,后不能退。也罢,老夫一死以酬苍天!”说时,从腰间抽出宝剑,就向颈中抹去。众文武慌忙按住他的手动慰道:“千岁休要如此。来者是谁,尚且不知。若是汉军,尚可决一雌雄,吾等愿为千岁拚死一战!”
此时,前队探子来报,“贺喜千岁!恭喜千岁!”
曹操对这个探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么一套,败到了这种地方还会有什么喜事,人都快急死了!喝斥道:“休得罗唆!”“千岁,小人见斜谷界口来的皆是我军旗号,乃是小千岁来了。”“哪一个小千岁?”“长安曹彰。”“退下。”
曹操听说是儿子曹彰,而不是刘备的埋伏,脸上方才露出了一丝喜色,便将宝剑入鞘,点马迎了上去,近则一看,大旗上果然是“长安曹”三字,盼望已久的儿子终于来了,屡战屡败的曹操象久枯的老树沐浴了甘露又复苏了一样,不由便得意忘形起来,“哈……吾儿来也!黄须儿来也!哈……”笑了一阵,才命道:“列公住马!”
曹操自从到了东川,一直懊悔没带黄须儿来,让他在大战中一显奇雄。尤其是打了败仗之后,总要想起这个宝贝儿子,他曾这样想过,要是曹彰在军前,东川之败决不是我,而是刘备。谁知即将要丢掉整个东川了,儿子曹彰倒真的来了,这使曹操转悲为喜,自以为从此可以杀回汉水,反败为胜,把刘备赶出东川了。遂传令大队停下。汉军追到这儿,见魏军突然停下不走了,不知有何军情,忙上前打探,方知来了一个小魏王曹彰,急忙将此事报至孔明的车前:“禀军师,斜谷界首来一彪人马,为首之将乃是长安曹彰,魏军已停队,请军师定夺!”
孔明坐在四轮车上,与刘备一起打起了瞟远镜向前面观察,见魏军果然停了下来,情绪已不象刚才那样慌乱,士气似乎也高涨了许多,说明曹彰的到来为曹操带来了夺回东川的希望和信心。
曹彰这个人沙场上并未见过,也很少听到过,但孔明也曾了解到曹操的确有这么个儿子,据说武艺超群,天下无敌。
曹操逃了半夜,早已昏头转向,此时能够立即稳定情绪,大有扭转乾坤之势,孔明不敢轻视,他的用兵向来抱定一个“稳”字,从不冒人为之险,免得上前受敌,众将无思想准备,又不知曹彰的虚实,孔明决定暂避锋芒,立即抽出刘备腰悬的宝剑,对身旁的传令兵道:“传亮之令:大队迅速后撤,退回汉中,以待将令;违者立斩!”
刘备的这口剑在汉军中象征着君命,是至高无上的,孔明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说明目前情况的严重性,以引起数万将士的注意。
传令兵擎着这柄宝剑,赶到前队大声喝道:“军师令下!大队迅速后撤,退回汉中,以待将令;违者立斩!”传令兵从前队一直跑到后队,将孔明的将令传喻了整个大队。打了大胜仗,将士的情绪都十分高涨,忽然昕到了这条将令都不理解,可军令如山倒,服从将令是将士的天职,大队立即扣住了战马,一起掉过头去。但是也有不甘心放弃追逐曹操的人,马超和张苞就是如此。他们并不是真的要违令,只以为军师过于谨慎,追了半夜都快把曹操赶出东川了,添了个小国贼就怕到这个地步。因此马超嘀咕道:“凭他小国贼有多大的武艺,马超定要与他战三百个回合!”说着,并不扣马,仍是朝着斜谷口去。一旁赵云当即扯住了他的缰绳,劝他不必急躁,军师的计策都有道理,倘然违令,军法无情。
马超被赵云的几句话劝住,悻悻然圈转了马头。与此同时,小戆张苞也很不服气,听到将令,他还是不顾一切地飞马上前,一边高嚷道:“老张虎须,岂怕他乳臭未干的黄须!”
张飞见儿子这般鲁莽,怕他闯出祸来搅乱军师的计划,马上拉住了他,大声吆喝道:“儿啊,休得莽撞,军令如山,岂可违抗!与吾回来!”被张飞一喝,张苞也就死了这个念头,掉马跟着大队回去。所有人马循原路而回,穿过魏营,已是太阳当顶的时候。
孔明又令军士将原来的浮营改成牢营。顿时高筑墙,深挖沟,一座军营加固完毕。孔明便带了文武上帐,听候曹操的消息。
曹操尚未接着儿子,忽闻刘备收兵,喜不自胜,打了一年的眉结到今天方才舒展开来,只以为自己儿子的威名把刘备吓了回去。见前面赶来的儿子不同于凡将,犹如天神:浑身金盔金甲,盔上挑着两根漂亮的雉尾,身上除了鞭剑弓箭以外,腰插两柄三尺六寸长的钢戟,备于步战时用,肩插两柄二尺长的短戟,用于短兵相搏,手中抱一杆丈四长的画秆方天戟,重六十斤。一部《三国》用戟的大将不少,但用五柄戟的却不多,仅有四人:虎牢关吕布、江东甘宁、魏将典韦、黄须儿曹彰,此四人皆是三国时期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成为一代名流。
曹彰身高平地九尺,头如巴斗,眼如锕铃,眉如海参,狮鼻虎口,两耳肥大,紫棠色的皮肤,腮下须髯根根都似金丝一般,就连头发和毫毛也是一片蜡黄,果然是个黄须儿。“手抱画杆方天戟,任凭英豪心胆怯。我,曹彰,奉母后之命领兵赶来接应父王。前边不知为何人头济济,车马纷纷?”“禀小千岁,”探子报道,“前边乱军乃是老千岁领兵逃回,其后刘备追赶甚急。”
曹彰想,幸得我从小道到此,刚进东川就际遇父亲,要是来得慢一些,东川已归刘备,赶来也只是徒劳。传令大队趱程而行。两军将近时,曹彰命弟兄停下,自已匹马迎了上去。
曹操看到象一座金色宝塔似的儿子及时赶来接应,喜出望外,扬鞭跃马赶了上去,连声高叫:“王儿啊,老夫在此!吾儿,老夫险些不能与儿相见!”
曹彰扣住黄骠马,架住了方天戟,滚鞍落马道:“父王千岁,孩儿接应来迟,连累父王受惊,该死!”“吾儿请起。为父理应发兵时与吾儿共领大军,决无今日之败。”
曹彰上了马背,“父王不必多虑,孩儿此番进川,定将刘备赶出汉中!”“吾儿真英雄也!”曹操忽儿问,“王儿受谁差遣前来接应老夫?”“闻得父王阆中连连失利,孩儿奉母后之命赶来助阵。”
曹操想,毕竟是夫妻,处处关痛痒,也亏她想得到,原来是卞氏所为。便道:“共有多少人马?”“一万弟兄。”父子俩说话问,众文武也一一参见了。
曹操传令后队作前队,杀回汉中。太阳当顶时,大队已回到了夜里放弃的大营之中。然而这座大营已是空无一物,只有营帐如许,营中之物皆为汉军撂去。
曹操将自己在东川一系列的挫败尽情说丁一遍,听得曹彰气塞胸膛,黄须乱颤。饱餐一顿以后,便与父亲说道:“孩儿初到营中,不知汉军虚实,待我出营挑战。”
曹操为自己有这样勇猛无比的儿子感到万分的自豪,望着雄狮般的曹彰,暗自得意:别以为我手下再无良将可以出战,也让刘备和孔明看看我黄须儿出类拔萃的本领!
曹彰是曹操手里的一张王牌,以前一直没有亮过,尽管他的武艺可称举世无双,但知道的人很少,即使知道的也未必真的见过。所以莫说刘备方面的人马从未见过,就是魏营中也是知之甚少。此时大家见曹操将曹彰夸得这么好,手下竟无三合之将,都想一饱眼福。
曹操便又点兵五万,出营先设立旗门,然后上马带着众文武在旗门前扣马观战。
曹彰抱戟出马,立于战场之中。早有魏军到汉营前来讨战:“呔!我家小千岁领兵在此,命汉将出马较量!”
汉军听得魏军前来要战,立即奔上大帐来禀:“报军师,小国贼曹彰出马挑战!”
孔明知道曹彰必定是艺高力大,非等闲之辈,要战胜他决不能依靠战将上去硬拚,而要作一番精细的部署。暗想,曹操居然依仗儿子的威势卷土重来,说明曹彰必定武艺出众,但究竟好到什么地步,还得去看他一看,摸一摸他的底细。便也传令点兵五万,去营前设立旗门。
遂与刘备驾车骑马来到营前,停车扣马。只见战场中央金光闪闪一将,手捧画戟端坐在马背之上,生得熊腰虎背,而且身大力壮,斗志昂扬,果然是个大将的身坯。观察之间,一将已泼腿上阵,众将一看,原来是阳平山上的吉穆。他是绿林之人,少有军规,见曹彰在战场上耀武扬威,早巳按捺不住,想到杀父之仇,情不自禁溜动双腿就跑上阵去。
曹彰见汉军中来了一员步将,急挺画戟问道:“来将住了!通下名来!”
吉穆初到军前,哪来管你姓甚名谁,一个劲地跑到马前,舞起一对钢刀就向黄骠马的头部砍去,“呔,小国贼!本将军吉穆便是。看刀!”
曹彰天生神力,见他打得这么急,一边圈转马头,一面单手提戟招架,“吉穆且慢!”“嚓啷”一声,吉穆就趁他这股力,双刀在画戟上一按,两腿一踮,一个旋风跃了起来。可惜他的武艺很平常,并不高,回下来时双刀直向曹彰的头顶刺去,大吼道:“小国贼看刀!”
黄须儿已经知道了吉穆的功底,暗思道:似你这般本领也敢和我交手?并不招架,而是不慌不忙将身子一闪,看他再用什么招式。吉穆双刀齐下,希望曹彰招架,这样可以借他之力变换自己的战法。不料见他非但不招架,还躲开了双刀,自己刺了个空,人直往下沉,这一跤摔下去少不了鼻青脸肿,皮破血流。然而就在吉穆着急的时候,黄须儿起右手往他背上轻轻一抓,悬在了空中,左手用画戟的尖锋对准了他的脑门,照面就把吉穆擒在手中。惹得旗门下的魏军无不拍手击掌。一年多来,每战必败,今日是打了个胜仗,魏军怎不要扬眉吐气?
曹彰在喝彩声中圈马来到旗门,大声道:“父王,孩儿照面擒住汉将,名唤吉穆。请父王发落!”擒了此将让父亲消消气,给众军壮壮胆。说着,便将吉穆抛在地上,“军士们,将吉穆捆绑!”
曹彰有勇无谋,只为擒住了吉穆事情就算了结。谁知吉穆是个步将,被你吊在半空中他施展不开,所以也不敢相强。然而一落地就能生根,更何况手中的双刀还在,身体又十分灵活,四肢刚一沾地,便已纵起,面前就是杀父的仇人,吉穆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挥舞着钢刀就向曹操刺去,“老贼去罢!”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紧张起来,都被服前发生的事弄得措手不及。
曹操见这个阳平山曾要杀他的吉穆向他扑来,早也慌了神,本能地将身子向后一仰,急呼道:“军士何在?”一句话把两旁的将士从惊慌唤醒过来,正当吉穆第一刀落空,反手再欲第二刀时,两旁的侍卫一拥而上,刀枪齐举,硬是将吉穆活活地剁死在曹操的面前。
惊魂方定,曹操望着体无完肤的吉穆,又颇含责备地看了曹彰一眼:真好险哪,要是被吉穆得逞的话,岂不被刘备耻笑!你实在太无头脑了,唯恐老子不死,去抓个人来刺死我。
曹彰和众将也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死尸。
曹操传令将尸体收拾,曹彰复又返身战场。一场虚惊差点酿成千占奇事。对魏军旗门发生的事情孔明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吉穆上前还不足以掂出黄须儿的斤两,便同:“哪位将军出马?”旗门下智勇双全的大将尽多,到了今日这种场面,大家都不争着出马,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对手非但膂力大得出奇,而且武艺也高得出众,光靠硬拚是没法取胜的,因此,大家都在观察曹彰打仗的特点以及可加利用的弱点。
孔明的同声刚落,两旁同时飞出两骑战马,直驰阵中。定睛看时,却是蜀中名将吴兰、雷铜。孔明想,这两个同时出阵可以摸一摸黄须儿的底了。
曹彰见对面来的二将手中都是一柄开山巨斧,都是身材高大,也都长个黑脸,看得出功底不浅。遂喝遭:“叱!来将扣马留名!”“大将军吴兰。”“大将军雷铜便是。小国贼留名!”“魏王千岁之子,曹彰是也!来将放马!”
吴、雷二将总以为两个战一个稳取胜,因此并马扫上前去,举斧便砍,“小国贼招打!”双斧齐下,两股阴风盖顶而下。
曹彰运了一下功,右手握在画戟的中间,单手向两柄同时打来的巨斧枭了上去,怒吼道:“汉将且慢!”
吴兰和雷铜见他单手来挡,便一齐用力,只听得“当”的一声,两斧竟同时荡了出去,意想不到的神力使他们吃惊,料着两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欲掉马回营。可曹彰的武艺之好,竟不容汉将多想,就在吴、雷二人刚要转身的当口,戟尖直刺吴兰的咽喉,戟钻猛向雷铜的头颅打去,“汉将去罢!”画戟到处,各有所击,刺得吴兰三管齐断,打得雷铜腩浆四溅,一对汉将滚下马来,斧头落地,溜缰马往回逃去。眨眼工夫伤了二员汉将。
魏军立即奔上战场,割下首级,送到曹操的面前。曹操吩咐悬于旗门之上,号令三军。黄须儿横戟勒马,不可一世,朝着汉军旗门高呼道:“谁来马前领死!”
汉军自入东川以来,还未遇到这样凶悍的劲敌,竟然能在片刻之间连杀三将,众文武无不惊诧,不少人为之战栗。
孔明与刘备无声地对视了一下:黄须儿果然好身手,看来只能智取而不可力敌。旗门下一片寂静,好象被眼前的强敌震慑住了似的。
武将中有一人早就憋不住,他想,我昔年潼关战许褚,葭荫关敌张飞,都未曾吃过一点亏,正恨没遇到过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莫非今日就怕这小国贼不成?便向四轮车上的孔明道:“军师,料此黄须小儿有多大武艺,竟敢如此猖狂。待超出马,定斩此匹夫国贼。”
孔明听了,并没点头应允,也没摇首反对,仍是默而无语。并非说马超不能战胜曹彰,而是不必作这样无为的拚杀,在想更巧妙的办法彻底战胜魏军。所以,对马超的请求毫不理睬。在这种关键时刻,马超未经到孔明答应也不敢贸然出马。只得退过一旁。
孔明令手下往阵中去夺回吴兰、雷铜的没头尸体,立即入土厚葬。对面旗门不对传来阵阵叫声:“我家小千岁厉害啊!”“命汉将出马交战!”叫喊声激恼了小戆张苞,他见大家都不出战,连马超的请战也被军师的沉默拒绝了,他按撩不住心头之恨,便对张飞道:“老子啊,小国贼欺人太甚,儿子出马去取他的脑袋!”
张飞对他摇了摇头,轻声斥道:“儿子啊,休要造次,未奉军师之命,岂可出马?!”可张苞哪里肯听,两腿一闪,执矛便要出去。可是红鬃马只是嘶叫跳腾,却是一步也不向前。觉得奇怪,一面拍着马,一面自言自语道:“马儿啊,休与老张打趣,速速向前!”不管你怎么拍、怎么叫,战马仍在原地不动。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他的老子拉住了战马的尾巴。张飞见儿子定要出去,拖住了马尾死活不放,一边喊道:“儿子啊,且休上前送命,老子只生小儿一人。”旗门下的人昕了张飞的话都笑了出来。
其实,张飞不让儿子出战是有道理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曹彰此时锐气正盛,理应避而远之,有头脑的人决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和他相拚,作无谓的牺牲。可是小戆他并不是这样想,只想用自己高强的武艺战胜对手,而并没估量一下能否战胜他。
张苞被他老子拖住了马尾巴,就象小孩子撒娇一样手足乱舞。不料这样一来,手中的长矛钻子打着了在旁陈式的坐骑,战马以为主人催他出征,奋起四蹄就向前面驰去。
陈式的战马一走,他的刀钻又碰到了杜微的战马,两骑马双双飞出,将两员大将送上了战场。旗门下的军士见有人出马,立即鸣放号炮。听到炮声,陈式和杜微便不能勒马回来,一前一后,不由自主地冲了上去。张飞见他们二人出去,知道儿子闯下了大祸,要想唤回,炮声已响。
张苞听得炮声,手不舞,脚也不动了,弹出一对环眼看着阵中。
曹操见黄须儿果然有万夫不当之勇,打得汉将都不敢出战,暗自得意。可他也很清楚,汉军中骁勇之将多得很,说不定暂时的安静会变成一场血腥恶战。所以,曹操一直注视着汉军旗门的动静,以防军情的突变。正在此时,传来一声炮响,汉军旗门又跑出二员战将,跑在前面的一将正是前番米仓山擒住过的杜微。看到是他出战,曹操完全放下心来,对着儿子大声叫道:“吾儿听了,将此来将生擒活捉!”
两番擒他,两番被他走脱,我定要再擒他一番,看他还能走脱否。
此时杜微已经首先驰到了曹彰的面前,他本来无心恋战,可他不怕死,既已到了敌将跟前,便要打几个回合再说。就举起了斧头便砍,“呔,小国贼招斧!”
曹彰听说父亲要擒住来将,不知何意。心想,刚才来的两个用斧汉将,我尚且以一戟取两颗脑袋,量你一人有何用!要死要活只要你父亲开口,手到擒来。便用五成之力,单手挺戟去迎,在斧额上一枭,“汉将且慢!”“当”的一声,已将杜微的斧头打落在地。
曹彰探出左手抓住了他的勒甲套,“与我下马!”只轻轻一提,已把杜微吊离鞍座。
杜微入东川以来,这已是第三次遭擒了,知道空手赤拳更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乖乖地一动不动听凭曹彰怎么来摆布他。
杜微遭擒,陈式也已经赶到,他想趁曹彰单手擒人的当口上前打他个冷不防,然后再逃回去不迟。便马不停蹄扫上前去,金刀朝曹彰迎面劈下。“嘈!小国贼去罢!”尽管能不能劈中曹彰毫无把握,但声势一定要大。曹彰只道父亲要活的,见陈式赶来,早已暗中将画戟架住,身体一偏,眼到手到,在金刀柄上抓住,用力一拉,“与我下马!”
陈式已知无能抵抗,所以你一拉,他就放手,圈马就逃,“大刀送与你罢!”
曹彰想,你这狗头气派倒不小,上战场就是为了送口大刀给我!今天我要的不是刀,而是你这个人!曹彰催动战马,尾随而击。人好艺精,马也得力,他撩去夺来的金刀,伸出右手大吼一声:“汉将慢走!”
就在陈式的夹背抓住,稍稍用了几分力,只听得陈式“啊”的一声,已被拖离雕鞍。左手上杜微悬着,右手里陈式荡着,两个人都不敢乱动,也不敢叫喊,万一黄须发起狠来将两个脑袋撞在一起,那不是闹着玩的。曹彰象叼着两只山鸡的苍鹰一样,飞也似地回到了旗门。
曹操见儿子翻手间又擒了两员战将,吸取了刚才的教训,立即喝令军士,“将二员汉将捆绑结实!”魏军马上将二人捆绑了起来。
曹操指着杜微得意道:“杜将军,久违了!”
杜微自知武艺不高,难免阵亡,故而早就打定主意,要是死于沙场,不过是小命一条,没什么可惜的;要是被擒,只要活着,总会回到刘备身边,仍然为大汉效忠。尤其连续三次被魏军擒住,他一点也不慌,反而象走亲戚似的,与曹操已经很熟悉。此时见曹操情绪很好,并不打算立即杀他,故而也打趣道:“嘿嘿,大将军又来了。”
曹操笑道:“尔三番遭擒,本当立斩,且待捉了刘备一并斩首,看尔还能走脱否?”
杜微想,好哇,只要你不杀我,我保证仍然可以安然无恙地回去!前番跟了黄忠和赵云,尚且能脱险,今日有我家军师在,相信他不在话下。便道:“多谢不杀之恩。大将军命虽贱,却非短寿,且看来日好生回营。”
“嘿嘿!”曹操心里盘算道:此番有了黄须儿,老夫再无败北之日,还会让你回去?遂将目光落到陈式身上,问道:“杜将军,此位是谁?”“陈式,陈大将军。”杜微答道。
曹操指着陈式遭:“陈式,老夫擒获了杜微,却是造化了你!哈……”一阵冷笑。
杜微忙对陈式道:“陈将军,休要多虑,你我在此盘桓数日回去,岂非美事?”
曹操想,刘备手下的人和他一样都是厚脸皮,分明作了俘虏,还说是盘桓几天。
曹操吩咐将此二人打入囚车,严加看押。孔明见无多片刻折了五员大将,已觉再战更加于军不利,进鸣金收兵,回进大营。
黄须儿本待再回战场,见汉军收拾旗门而回,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啊哈……”此时日已西下,暮色笼罩。
曹操想,今日吾儿连斩三将,又活擒二人,可称大获全胜。刘备已经收兵而去,我也应该回营犒赏三军,以待来日再战。“乓……”一棒锣响,曹操带了文武得胜而归。
回到营中,曹操立即吩咐大帐设宴。须臾,文武入席,曹操与曹彰对面而坐。斟罢酒。
曹操举杯道:“王儿请!”
曹彰忙起身,“父王先请!”
曹操想,打仗犹如弈棋,打了一年多,看来最后一着还得由我的儿子来收拾残局,了结东川的战事。望着儿子,曹操觉得一年多来从没象今天这样得意过。进又向文武举杯道:“列位请!”“千岁请啊——”
毕竟要打胜仗,气氛顿时活跃,你敬我请,都交口称赞曹彰的武艺,吹捧他是盖世无双的英豪,天下无敌的名将。
英雄也罢,名将也罢,曹操心里最清楚,他没有昏昏然。而这些话象甘霖一样灌入了曹彰的心田,只觉美滋滋的,喜不自胜。因为他很少上阵,不大听得到好话,今日崭露头角就被大家说得这样好,顿感飘瓤然,恨不能立即杀去汉营,将汉军打得落花流水。对曹操说道:“父王听了,非孩儿夸口,三日之内杀退汉军,十日之内重返汉水,一月之后复取阆中诸地。来日再请出兵。”口气何等大!孔明这样会用兵,从去年到现在,一年有余尚且未能打下整个东川。他却这样大的海口,竟想在一个月之后收复所有的失地,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太异想天开了。当然,打了胜仗由他信口开河,刨业之艰难,准都清楚,只不过不愿在这样的场合去扫他的兴罢了。
曹操听了此言也只是一笑了之,当他是孩子的大话。今日之宴果然是融和欢悦,直至二更时,方才尽欢而散。
来日一早,曹操刚刚坐了早帐,已有手下来报:“禀千岁!”“有何军情?”“适才小卒往汉营前打探得实,营墙上高悬免战牌,将士皆严守营门。”
曹操听得此讯,颇自高兴,因为进入东川以来,孔明节节取胜,今日居然也挂出免战牌来,岂不是桩罕事?不过曹操想,只今天败了一场,仅死了三员三等大将就已经挂牌休战,诸葛亮也太不经打了。既然挂牌,我就等他三天,那时看他再有什么动静。可是三天、六天、九天,汉营上仍是这样,四十万大军的一座牢营,墙高沟阔,趟板高扯,竟如没人一般安静。
曹操时常命人攻打,可是营墙上乱箭灰瓶齐下,反而白折许多人马,却寸步未进。从三月中旬到五月处,汉营足足挂了五十天的免战牌。
曹彰起初心急火燎,暴跳如雷,打了几仗以后,连连碰壁,心也灰了,意也冷了,一个月以后,他也象没事人一样不把汉军放在心上了。
曹操急得不得了,再这样等下去,非但军心涣散,而且后营粮草不济,这成了曹操的当务之急,所以迫切希望在短时期与刘备决一死战。
五十天的免成牌挂下来,别说曹操心急如焚,无计可施,就是汉营众将也很不耐烦了。常有大将求见孔明,陈述理由,为了一个小国贼竟惧之如虎,倒尽了汉军锐气,请军师点将出战,作一次厮杀。但孔明坚决不允,反而号令三军:妄自出营交战者,格杀不论。
日子一长,汉将也只得听之任之,将不服之心埋在腹中。尤其是张苞,怨言最多,幸得张飞常常训教,每日与他饮酒,进出都命十八个燕将看护,方才没有闹出事来。
张苞本来滴酒不沾,这五十来天几乎天天饮得烂醉,酒量倒也练了出来。
五月三日这一天,还投到吃饭的时候,张飞已经摆出酒摊子,父子俩对面而坐。忽儿张苞双眉一皱,对着张飞认真地说道:“老子啊,儿子要解溲了。”“燕蒋小心伺候!”张飞吩咐燕将跟着同去。“遵命。”
数十天来,张苞对这种“优厚待遇”已经感到习以为常了,但仍不免要牢骚几句:“老子啊,儿子已长大成人,解溲何必侍奉。不必跟随,儿子去则便回。”
张飞这几日见儿子已不象开始那样发急,求战心情已缓,而且近来酒量不小,也很贪杯,料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来,便点头道:“儿子啊,速去速回,老子等你饮酒。”“是。”张苞独自出了营帐。
张飞一向用酒来缠住儿子的身子,唯恐他闯出天大的祸来,所幸数十天过去了,太平无事,今天略一放松,可就惹出了泼天大的麻烦来,差点把张飞吓死!
这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张飞父子原来扎在大帐左侧,张苞从营中出去,跨过侧营门,营外就是一条宽阔的壕沟,趟板高高扯起,张苞就在壕边小便。解完溲,抬头见对面魏营上的军士依仗着曹彰的威势,来回巡哨竟是那样趾高气扬,便觉心中有气。回进营门,信步走上营墙,从左营兜到前营,远眺对面营头上曹彰的大旗与曹操的大旗并排扯在中央,好不威风!
张苞不愿多看,叹了口气,把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可巧了,目光正落在离自己不远的一块免战牌上。看到这块虎头牌,又吊起了张苞压抑了数十天的怒火来:为了一个小国贼,军师不顾众将的体面,免战牌挂了一月有余。就是这块免战牌,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就不信曹彰当真有着擒龙伏虎之威,纵然他有,我也不怕!要是没有这块牌子,我一定要与曹彰决个雌雄,分个高低,也不至于躲在在营帐里不敢露头,白生这数十天的窝囊气!
张苞想了一会,觉得还不忍离开,指着免战牌怨恨地说道:“免战牌啊免战牌,倒尽了汉营众将的锐气!”
营墙的军士见他指指点点,自言自语,大家都知道他的果子脾气,别一时想不通把虎头牌打掉了,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便说道:“公子爷请回,虎头牌千万动不得。”你不说,他还没有这个念头,不过是望着牌子生闷气,你一说就等于给了他提示,他倒真的要试一下了。便伸手去摘,一边无所畏惧地说:“动了又如何呢?”
守营军士立即上前拦住道:“公子爷,此牌揭不得,乃是军师的将令。小卒吃罪不起。”
张苞将军士一推,已将免战牌取到了手中,“老张揭牌与你无干。军师的将令便怎样,老张也要动他一动。”
军士见他把虎头牌在手翻来覆去地玩弄,更是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双脚在地上跺个不停,苦苦哀求道:“公子爷,速将此牌挂上,若被军师知晓,军法难容!”
张苞这阶段对孔明最不满,而你们张口一个军师,闭口一个军师,他很反感,便狠狠地将这块虎头牌向营外掷了出去,“要它何用?”一块免战牌不知被他抛到了何处。
营墙上围观的人很多,见张苞将虎头牌抛掉,顿时一阵大哗。但张苞是张飞的儿子,汉军都不想难为他,只不过此事若被军师知道,大家性命不保。所以凑在一起要为他找些理由出来。一面对张苞说道:“公子爷,速速归营去罢,我等去大帐禀复军师。”
张苞是个直性子,他想,万一孔明查问,反害了守营军士。好汉做事岂能连累他人!便道:“速去禀报,老张打了免战牌在此等侯!”
汉军想,你真是个傻瓜,我们好心劝你,你却一点不懂。要知道军师军令森严,执法如山,难道他会怕你不成?既然他不知厉害,那我们也只有去实禀了。
却说孔明也昕到了营前的喧哗之声,使命令手下:“与我查来!”“禀军师!”守营军士急步至寝帐,“免战牌不知去向。”“嗯?”孔明想,挂了五十天的免战牌,怎么今天会不知去向的呢?必定有人不服将它摘取了。便问:“尔等可见谁人摘牌?”“这个……”
孔明见他支支吾吾,便知有蹊跷,喝令道:“胆敢慌报军情,严惩不贷!从实讲来!”
军士吃不住这一吓,不敢为张苞遮护,便将实情从头至尾地复述了一遍,“小人该死,请军师恕罪!”
刘备一听此话也大吃一惊,他想,这是军令,打击免战牌就是藐视主帅,目无军规,这有杀头之罪的。张苞怎么这样不懂事,会闯出这种祸来。
孔明反而镇定了下来,事情发生在大营中总归好办。十分平静地吩咐道:“起鼓升帐。”
孔明的脾气刘备最清楚,事情闹得越大,他越显得冷静,好象一点事情也没有似的。看丁他此时的脸色就象一泓清泉,而刘备却预料到将会有轩然大波。暗忖道:过去在新野时,兵不满千,将不过十,正是用将之时,三弟也因不服孔明闯辕门闹事,结果差点被他斩去。今天兵多将广,他决不在乎一个罪将,必斩无疑。所以刘备非常担心地先上了大帐。
却说张飞摆下了酒菜,等侯儿子回来对酌,左等不来,右等不见,看看时光不早,便要命燕将出去寻找。突然间传来鼓声,军士急步跑来,“三将军,不好了,公子爷打掉了免战牌,军师坐帐要治他之罪!”“啊呀……”
张飞惊出了满头大汗,正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五十天来寸步不离,一点事情也没有,就是今天放松了半步,他就闯出了这等大祸来。急得张飞的黑脸变成了紫色。不敢久留,匆匆跨出营帐,来见孔明。
两旁文武到齐,孔明这才从寝帐中走出,往中间一坐,忙问:“何人击鼓?”
守营军士上帐正式报道:“军师在上,适才公子爷张苞擅自打去营墙上的免战牌,特来禀告。”“退下。”孔明待军士退了出去,便对帐外呼道:“传张苞进帐。”
“来也!”张苞听得孔明传他,毫不畏惧,阔步上了大帐。他觉得打掉一块免战牌算不了什么,根本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到虎案前一拱手:“军师在上,张苞拜见!”“张苞。”“在!”“营墙所悬免战牌乃主公之命,奠非被汝打掉了?”张苞无所谓地答道:“正是老张所为。”
张飞见儿子这样直言不讳,十分担心。暗急道:儿子啊,你怎么这样傻,军师问你,你应回答得婉转些,说是不小心碰掉的。虽然孔明知道是假,但罪名要小得多。你这样回答,将罪名全部包揽了下来,只怕脑袋不保。张飞暗自着急,可他不想想张苞怎能同他相比呢!
孔明见他回答得这样干脆,而且还满理直气壮,便厉声喝道:“叱!不法将竟然口出狂言。可知晓为将之道,军令为先;将士受命,方可必胜;目无军规,犹如散沙一盘。尔敢打去免战牌,藐视军法,可知罪否?”
张苞素知孔明执法严厉,也听张飞讲过醉闯辕门的军情,所以一直很敬重他。但是今天的事情,张苞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充足,故而对孔明这样问他很不服气。便也提高嗓音道:“叫你一声老子的老师!”
张苞以为老子是自己至高无上的长辈了,你是我家老子的老师,这样称呼最为尊重。不料这种称呼只有他这样的阿戆叫得出来,旁人听都不敢听。吓得两旁文武手足无措,都看着孔明。
张苞又道:“你不顾将士心情,悬牌五十天,闭营不战,坐失良机,莫非此是为将之道?也能取胜小国贼?”别看他呆头呆脑,说起话来倒也头头是道,话都问到了点子上,帐上有不少战将都赞同他的说法,甚至连刘备也有同感。他曾几次问过孔明为什么要挂牌闭营,孔明总是说自有道理,可道理在什么地方,刘备一点也不知道。
孔明见他反来责备自已,斥道:“用兵之道自有亮坐镇中军,运筹帷幄,亮自有道理,不劳尔多问。亮要问你,擅摘免战牌,可知罪么?”
“老张虽则知罪,然军师屯数十万精兵猛将于营中却不交战,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众将军皆欲出营与小国贼决一死战,要此免战牌何用!”
“既然知罪!来!将不法将张苞推出中军大帐,斩讫报来!”
“是!”三班手下答应一声,拥了上去。见张苞自己已将双手反剪,使用绳索将他五花大绑,推了出去。
张苞回身走时,见张飞泪流满面,反去安慰道:“老子,不要伤心。儿子的老婆不要了,送与你吧!”人都死了,还要老婆干什么。还是托给父亲最放心。
张飞只当儿子在寻开心,喝道:“放屁!”儿子的老婆,老子怎么可以继承呢。望着儿子走出大帐的背影,张飞急得泪如雨下,十分悲伤地走到了孔明的面前求情道:“老师啊,张苞犯罪,尽是老张之过。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张只有张苞一子.愿将一生之功来赎犬子不赦之罪。万望老师开恩!”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一生呕心沥血,得不到儿女的一点报管,还要把子女的过错都归结到自己的身上。张飞情愿白打一世仗,要用自己一生的功劳为儿子赎罪,可见自古到今同出一辙。
孔明想,没有教训好儿子固然是你张飞的过错,照你这么说,你张飞有错都是我孔明这个当老师不严所导致的了?你儿子犯了该杀之罪,你该责罚,我也要反省?真是岂有此理!
孔明觉得张飞现在说话也会转弯抹角了,非得辨一辨才知其意。便说道:“将军之功虽大,难抵张苞之罪。不必多言,退过一旁。”父债子还,或者父还子债也可以这么说。但父子之间的功罪却不能相抵的,父亲的功,儿子的罪,泾渭分明,不能混淆。即使是同一个人的功罪也并不一定可以相抵得了。否则倚仗着父辈为国立下了的功劳,儿辈就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如此国家怎能兴旺,天下怎能长久?而孔明一向赏罚分明,今后误用马谡失守街亭,他就贬去了自己相国的职位,实是天下当官作吏的楷模。
张飞被孔明回绝以后,深感失望.只得退回原处,自去悲哀流泪,“儿子老掉哉!儿子啊……”孔明不允张飞之求,刘备过意不去:三弟就这么一个儿予,年轻人血气正盛,犯这点过失在所难免,再说大家关在营中五十来天,心里早已闷得憋不住了,张苞闯出这个祸来也是情有可原,理应另眼看待,容情几分。便起身对孔明行了一礼,“啊,军师,备有礼了。”
不论谁来说情,都在孔明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见刘备起身,便知他要为张苞求情。但孔明最恨的是靠官托势,以上压下,以权代法,践踏法律。所以只对刘备冷冷地应道:“不敢。主公有何吩咐?”
“军师,吾家三弟随孤征战数十年,妻亡家破,只存张苞一人承嗣香烟。念其年少无知!容情一二。备与三弟感念在心。”听起来刘备的求情更有道理,一员大将转战沙场数十年不容易,而且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杀了,似乎太不近情理,希望看在主子的份上要格外开恩。总之,张苞是你皇叔的侄儿,又是张飞的儿子,他有了过失就要宽恕几分,就可以纵容他,包庇他。这样,我诸葛亮怎能以法治人,怎能当好这个家呢?越是王公子孙我越要惩罚得严厉些,这样才能儆戒后人不再重蹈复辙。使道:“主公,皇法无亲,军法无情,有罪必罚,方可整肃三军。请坐!”
“是。”刘备无可奈何地坐了下去。他早知道孔明对待任何人都是铁面无私的,对我也不倒外,料到自己的话可能不起作用。但觉得孔明的做法还是有道理的。心想,要是都象这样随心所欲,那还有什么军规可言呢?曾记得当年三弟闯辕门,我也曾讨过情,可也没被他允准,最后到底降服了三弟。从这点来看是应该严格些。要不是孔明冶军有方,我刘备哪来今天。因此刘备没话再说,只得听孔明怎样来处置张苞了。
别人都在为张飞父子着急,可有一人在暗暗地发笑,甚至笑出声来,“嘿……”这种场合伤心都伤心不过来,谁还会幸灾乐祸,这样开心呢?
张飞睁大朦胧的泪眼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却是赵云。张飞和赵云是数十年的老朋友,其友谊之深已非同一般,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心想,老赵啊,张苞是你的侄儿啊,你怎么笑得出来昵?即使他平时得罪过你,要打要骂由你,这个时候不能袖手旁观。你既不为他求情,反而取笑他,这未免太无人情了。遂怒道:“老赵,你好刁好刁啊!”
赵云走上一步,碰碰他的肩胛,问道:“三将军这般痛哭,莫非能感动军师么?”
张飞想,我求情都没用,泪水根本打动不了老师的心,不过是悲伤罢了。“老赵啊,老张无能,难道尔能笑得我的儿子不死?”“然也。赵云自有道理。”
张飞听了这句话,顿然醒悟,因为当时自己酒醉闯辕门时,大哥和二哥都竭力为我讨情,可老师就是不允,结果就是赵云说了几句话,老师才饶了我一条性命。看来今天别人都没用,仍然要赵云出面方才有救。便拱一拱手道:“老赵啊,老张拜托了。”
“这个自然。”赵云边说边已走了出去,向帐外大声喊道,“刀下留人!”实际上行刑令还未丢下,但这是赵云的细心处,也是一种规矩,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些,表示自己的话十分要紧。到虎案前,向上一拱到底,“军师在上,赵云有礼。”此时踏出,必是为张苞求情。
孔明问:“子龙怎讲?”“军师,张苞打去免战牌,藐视军法,目无主帅,如此大罪,岂可饶恕?不杀何以正军威,不杀何以号令三军,不杀何以……”
张飞想不到赵云会这样说,忙在一旁暗示:“嗯,老赵好狠心!”将赵云的话来打断。他想,我只当你是个好人,所以求你讨情,谁知你却一口一个要杀,我与你是几时结下的冤家,竟要这样火上添油,落井下石?照你这样说,不杀也会被你说得要杀了。
赵云听得张飞的声音,这才将话锋一转,说道:“军师,张苞之罪本当立斩,然而……”说到这两个字,大家的心也跟着转了个弯,稍微松弛了一下。
张飞心里骂道:赵云这家伙真会说话,面面俱到,一上场就把我的儿子说得非斩不可。但这么一转,就有不杀的理由了。不知他怎么说。张飞竖着双眼聚精会神地听着。“然而,如今东川未夺,军心未固,强敢于前,若斩良将,恐于军不利。末将以为!张苞犯下非常之罪,理应由他立下非常之功,以功赎罪。”
“子龙,如何教他立非常之功?”孔明问。
“吴兰、雷铜不幸阵亡,其首级在魏军之中,陈式、杜微二将遭擒,打入魏军囚车之内,不如命他取回首级,救出陈式、杜微,既可严正军法,又能使二将脱险,未知军师意下如何?”大帐上所有的人都认为赵云的提法很有道理,但是要办到这两件事确非容易。都附和道:“赵将军言之甚善,请军师斟酌。”
孔明沉吟了片刻,不放心地问道:“张苞能行么?”要办好这两件事只怕帐上没几个人能胜任,张苞一定不行。孔明这点料得到。
赵云十分肯定道:“赵云担保!”这种讨情不但通情达理,而且胸有成竹。
孔明暗暗笑道:赵云真是个巧将,明明已经想好了办法,不和我明说,却来保释张苞,既救了张苞,又救了陈、杜,象这样的大将来请求,我怎么可以不答应呢?便道:“若能如此,免其一死。来,将张苞松绑,传见!”
张苞也觉得奇怪,一会儿要杀,一会儿又放,不明自军师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跟着手下上了大帐。一旁张飞忙教他谢军师不斩之恩,张苞谢过,漠然地看着孔明。
孔明说道:“今有子龙将军保释。亮命尔数日之内去魏营救出陈式、杜微二将,取回吴兰、雷铜首级,将功补过。如若不然,二罪并罚,立斩不恕!”
张苞想,怪不得不杀我了,原来硬要我去魏营抢人抢头,教魏军魏将杀我,好计谋!小戆不知就里,朗声回绝道:“速将张苞斩首,此事办不到!”一旁的张飞急了,好不容易求得军师不杀你,又被你拒绝了,这怎么行昵?忙对他说:“儿子啊,老子自有主张,快与军师讲办得到的!”
张苞听见父亲有办法,忙改口对孔明说:“军师,张苞办得到的。”
孔明这才挥了挥手,“退下!”
张苞退到张飞身旁,呆头呆脑地问父亲:“老子,有何办法?快教与儿子。”
张飞摸了摸头,说道:“儿子啊,速去四叔面前谢过搭救之恩,四叔定有妙计。”
张苞转到赵云面前谢恩后,请求妙计。赵云首先将他责备了一顿,教他以后不能再违抗军师的将令。然后请他附过耳去,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张苞听罢,竟“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四叔啊,你想出这样的妙计来是要老掉的!”赵云想,只有你这种呆子,教了你计策,反要咒我死。又不能同他一般见识,只得一笑了之。
正是:恨绝乖性几番里,曲尽妙言一笑中。
欲知赵云究竟说出些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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