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心乱如麻的李局长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谭炳坤顺势说道,“不过,我想共产党的政策恐怕不会因人而异,碰不到邓政委、碰个张政委,王政委不也一样吗?”
    “唉,那可就难得讲了。”李经世道,“常言道,人熟是个宝。比如说,我在法泗洲被困,若不是巧遇邓政委解围,那个开始审我的新四军便衣,就很难说不把点苦头给我吃。”
    夜已深了。桌上已是杯盘狼藉。李经世面前的一只小碟子里,堆满了烟灰、烟头。谭炳坤暗暗想着:这次与李经世的谈话,虽然较前一次又进了一步,但,其门还是虚掩着的。火候不到,不能强扭。
    至此,谭炳坤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起身告辞了。
    早晨,李经世刚一踏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被从各分局和科室送来的一叠叠反映情况的简报和接连不断的紧急电话,把心搅乱了!
    不久前,刚刚平息的中、小教联反饥饿游行示威,据报:最近又有异动。那些小学教员又在暗中搞串连,准备在中山公园集会,搞一次更大规模的罢教示威活动;更令他不安的是口拥有近万人的“联勤总部武汉被服总厂”的罢工,由于军、警、宪及军、中统的干预,导致了去年的“一一·七大血案”,一度震动了南京政府,直至由南京国防部联勤总部亲自派员来厂“调解”,上下配合、软硬兼施,向工人们作了种种让步,才使该厂勉强恢复生产。谁知,还没平静一个月,工人们又闹起来了。前天晚上,汉口方面的警察,全体出动,同时还动员了不少军队和宪兵,上至既济水电厂,下至利济路的各条街道,岗哨林立,禁止行人通过。早晨8时,守备司令部又开来两千多名官兵,把被服厂层层包围,一共逮捕了488名工人。人是抓了,被服厂也似乎平静了,但机器不转了,问题却远未解决。而且,据说商界的店员、街道上的市民,也在酝酿游行示威,反对通货膨胀。此外,种种迹象表明,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已分别渗透到全市的各行业、各阶层,插手工、教人员的罢工、罢教、罢市。然而,军统、中统、守备司令部及警察局,虽然费了很大劲,搞了联合行动,但,收效不大,打击不力。总之,对于中共地下组织的活动,处处感觉得到,却又很难抓住真凭实据。他李经世这个警察局长纵有三头六臂,也确实无能为力!
    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当白老总把汉口市警察局长的桂冠戴在他头上时,他还受宠若惊,感恩戴德呢!现在才知,那哪里是一顶什么堂而皇之的桂冠罗,简直是他妈的一根不折不扣的绞索!尤其是眼下自己的处境,则更令人心急如焚:罢工、罢教、罢市,愈演愈烈,像水里按葫芦;自己每日忙于调动军警,四处弹压,愈来愈凶。这么一来,自己作恶愈多民众积怨愈深,那根绞索不越套越紧吗?是呵,应该设法把套在自己颈子上的这根该死的绞索挣断,越快越好!正如谭炳坤所说,迎变才是上策!
    可,门路呢?
    李经世慢慢踱到窗前。窗台旁边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一只硕大的金鱼缸。这是他上个月荣升警察局长时,汉口商会送他的礼物。鱼缸里优哉游哉嬉戏的是七八条各色各样的金鱼。水底铺垫的五彩石子,据说是货真价实的南京雨花台的雨花石。那鱼儿完全不理解李经世此时此刻的心境,它们轻摇着绚丽多姿的大尾,鼓着一双双水泡眼,逗引着他……
    “丁铃丁铃……”
    一阵令人生厌的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刺激着李经世的每一根神经。他把目光从鱼缸上收回,背对电话机,故意不接。他倒要看看,它到底能响多久。
    这时,局长秘书室女秘书孙翠屏走进李经世的办公室,把一封信放在办公桌的大玻璃板上说:“李局长,您家的信。”
    “信?管他是哪个来的信呢。”李经世在心里咕噜着,看也不看一眼。
    孙翠屏拿起电话机的话筒,听了一下说:“李局长,你的电话,是六分局打来的。”
    “他妈的!我不是已经跟他讲了,要他直接找鲁司令解决吗?”李经世转过身,抓起话筒,不分青红皂白地训诉起对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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