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春光

    七个小女子,
    七种不一样的风情,
    七种不一样的女性心态。
    韦小宝好色。他从小在妓院厮混,是一个“有低级趣味的人”。只要是美女,他就喜欢,而喜欢就是想要拿她来做老婆。
    《鹿鼎记》全书以韦小宝为视角,字里行间对女性的描绘,不免带有传统的男性主义色彩,这恐怕是金庸对中国男性人格的一种描绘和发掘。韦小宝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对于女性的态度就是这个样子。
    韦小宝前前后后遇到不少美貌女子,其中七位还成了他的“老婆”,她们是沐剑屏、方怡、曾柔、双儿、阿珂、建宁公主和苏荃。双儿是被庄夫人作为礼物送给韦小宝的,建宁公主和曾柔算是自己爱上韦小宝的,其余几个恐怕都是被韦小宝连骗带哄弄到手的。
    这七位女性性格各异,作者淡淡几笔,就将她们各自的特点勾勒出来,展现了七种美女风姿,也昭示了七种女性心态。
    沐剑屏是一个小郡主,作为人质窝藏在韦小宝的房中。起先对于韦小宝极为恐惧与厌恶,但渐渐地,不知不觉地,似懂非懂地喜欢上了韦小宝。韦小宝起初在言词上戏弄她,并设下一些小圈套,如“妹妹”、“哥哥”等,让她陷进去。然后又欺骗她说她的脸上被刻了一只小乌龟,只要她叫自己十声“好哥哥”就帮她治好。这才开始有点打动小郡主。
    “小郡主一来也真饿了,二来不敢得罪他,怕他手脚不清,在自己脸上留下一条乌龟尾巴,三来见他研碎珍珠,毫不可惜,不免承他的情。”甚至“噗哧一笑”显出了轻松的神情,不再对韦小宝那么充满戒心。
    接下来方怡因为行刺未遂受伤,韦小宝将她救入自己房中。一见她是个大美人,便想“非拿她做老婆不可。”
    方怡的心上人刘一舟被捕,她求韦小宝相救,韦小宝乘机大捞一把,提出如果救出刘一舟,方怡须以嫁给她作为报答。方怡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便答应了。
    与韦小宝的朝夕相处之中,方怡与沐剑屏都感到韦小宝虽然油嘴滑舌、轻薄浮浪,却不乏善良、义气的一面。例如到最后,他见到方怡楚楚可怜的模样,心肠忽然软了,大声道:“好啦,好啦!我救了刘一舟出来之后,你嫁给他便是,我不跟他争了。”说得方怡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再加上她们又知道了韦小宝不仅是皇宫中有头有脸的人,还是天地会中的香主,自然生起尊崇之心。以致后来方怡真的不爱刘一舟,而倾心于韦小宝了。
    沐剑屏是一副小女儿心态,她对于韦小宝的情意,是一个少女对男孩子的自然情感。
    韦小宝的风趣、权势打动了她,她可能一直未弄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方怡有选择的因素。她出于爱刘一舟而选择了“嫁”韦小宝。但在日后,刘一舟和韦小宝的为人与地位又使她选择了“爱”韦小宝。
    双儿是韦小宝遇到的第三个中意女子。她出现在阴森森的鬼屋,“带着一点淡淡的幽香”。“一张雪白的脸庞,眉弯嘴小,笑靥如花”,会做甘美的湖州棕子。浑身上下,是江南女子那种娟秀与楚楚动人。
    她跟着韦小宝,成了他的丫头与保镖,那种对于主人的忠诚,无与伦比。她对于韦小宝说不上有什么爱情,只是“名份”规定了她应当去“爱”韦小宝,而她自己对于这种名份既无丝毫的怀疑,更无一点点的反抗。
    确实,这是一个完全丧失了“自我”的小女子,但也是韦小宝最喜欢的人,或者说,是韦小宝最放心得下的人儿。
    苏荃初见韦小宝时,已是洪教主的夫人。“韦小宝远远望去,见那手掌真似白玉雕成一般,心底立时涌起了一个念头:‘这女人做我老婆倒也不错。她如到丽春院去做生意,扬州的嫖客全要涌到,将丽春院大门都挤破了。’”
    她对韦小宝的好感不外是小宝的拍马屁,又是祝她“寿与天齐”,又是赞她年轻美貌。她但根本谈不上会爱韦小宝,尽管她与洪教主之间也并无爱情可言。
    她之所以成为韦小宝的“老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丽春院的大床上韦小宝使她怀了孕。从此,她自觉就是小宝的人了,还成了韦小宝“老婆班”的“班长”。
    阿珂的情形与苏荃相似,如果没有怀孕,她大概怎么都不会跟上韦小宝的。她是陈圆圆与李自成的女儿,生得极美,韦小宝一见差点儿魂都要飞掉,一直牵肠挂肚,发誓不弄到手“做老婆”决不罢休。
    但阿珂对郑克塽一往情深,无论小宝如何捉弄陷害郑克塽,她仍然死心塌地爱着郑克塽,甚至韦小宝用计迫她跟自己拜堂成亲,她仍是不予理睬,几次出手甚重,欲置小宝于死地。这样一个烈性女子,因为喝了迷药昏倒,被小宝抱上大床,胡天胡地闹了一通,结果怀上身孕,就心甘情愿地嫁给了韦小宝。
    让人感叹的是后来“郑家军”被清军剿灭,郑克塽成了亡国之君,落拓在京城,阿珂听说后暗暗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真的嫁给他。
    建宁公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冒充太后的毛东珠与情人瘦头陀的私生女。
    不过弄假成真,她一直被当作真正的公主看待。真的太后与皇帝知道真相后,不愿让别人知道破坏了皇室的形象,于是,建宁公主就永远是“公主”了。
    建宁公主“一张瓜子脸儿,薄薄的嘴唇,眉目灵动,颇有英气”。她倒是自动爱上韦小宝的,但爱得太过可怕,充满着虐待狂的气息。她喜欢韦小宝,是因为只有韦小宝才是真的打她,她在施虐与受虐的痛楚中体验到性的快感。
    公主伏在他脚边,抱住了他两腿,将脸庞挨在他小腿之间,轻轻磨擦,娇媚柔顺,腻声道:“好桂子(即韦小宝),好哥哥,你给我打一次罢,我不打痛你便是。”韦小宝见她犹似小鸟依人一般,又听她叫得亲热,心神荡漾,便待答允。公主又道:“好哥哥,你身上出血,我见了比什么都喜欢。”
    在送亲的路上,即将当新娘的建宁公主与韦小宝初摘爱情之果,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缘,好不快活。
    弄得吴应熊倒了大霉,遭到公主的阉割。足见公主到得后来,是不顾一切地爱上韦小宝的。几经周折,终于成为韦小宝的“老婆”,还为他生了个女儿。
    相比之下,曾柔是韦小宝众“老婆”中着墨最少的一个人物。云淡风轻似的,出现了又消失,最终又突然出现在丽春院的大床上,加入了小宝的“老婆”行列。
    曾柔以刺客的身份跟着一帮同门闯入韦小宝的营帐中,“韦小宝侧头看去,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蛋微圆,相貌甚甜,一双大大的眼睛漆黑光亮,嘴角也正自带着笑意。”韦小宝凭着智巧制服了刺客,却因曾柔美貌,又故意将他们放走。惹得小曾柔一片芳心暗许,临走时要了韦小宝用过的四枚骰子,要好好的留在身边。多年后两人再见,韦小宝发现这四枚骰子还珍藏在曾柔的身上。
    曾柔的爱是浪漫的,一见钟情式的,属于英雄救美的模式,是感恩、崇拜心理的转化。
    从这些女子与韦小宝的情爱故事来看,金庸要告诉我们的,或者说这些故事本身隐含的意义是相当丰富的。
    首先,是对爱情本身的戏谑和质疑。所谓纯情,其实并不存在,在男女的情爱纠葛中,处处夹杂着物质的诱惑,计谋的运作,肉欲的支配等等。男人与女人互相构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互相欺骗,互相引诱,然后,都各自往设好的圈套中走去,终其一生而不自知。
    从这一点上说,《鹿鼎记》拆解了爱情美丽的神话,而恢复了爱情本身的世俗性与粗陋性。
    其次,这些女子是某些传统观念的禁锢物,例如贞操观念,从一而终观念等等。韦小宝之类的中国男人深明这个道理,要想占有一个女人,就先在“名份”上占有她,她便再也无法跳出自己的手掌。
    当然,还有女性固有的弱点在起作用。这几个女孩子,性格各异,却都喜欢听韦小宝的甜言蜜语,而小宝对女人的阿谀奉承永远是称赞她的美貌与年轻。
    七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都嫁给了韦小宝,他们在海外孤岛上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似乎让天下的男人“妒煞羡煞”。关于韦小宝夫妻生活的描写,金庸无意间也沾染了旧小说的某些习气,流露出来的男权意识,可能会使一些具有现代思想的读者不快。
    撇开韦小宝的视角,我们要追问的是:这七个女孩子是否真的很幸福,很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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