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以之痴千态——说金庸笔下的“情”

    小说内容的第三号支柱——金庸式的纯情故事——真爱:不自私,为对方好——形形色色的痴情种——《射雕》:最富青春气息之作——精致不俗的《白马啸西风》——情花的象征意味——李莫愁:可怕又可恨的情痴——
    皮格马利翁效应——潜文本的形式意义
    严家炎:金庸作品这么吸引人,从内容上说,似乎可归结为三管齐下,错综交融:一是写“义”,把侠义精神写得很感人;二是写“武”,即武功打斗写得动人;三是写“情”,将男女爱情同样写得很迷人。“义”,“武”,“情”,构成了金庸小说内容的三大支柱。在谈过了前面两个题目之后,我们现在不妨来共同探讨第三个题目——金庸小说中的爱情描写。
    金庸不但是写武侠的圣手,也是写爱情的高手。他的小说里交织着许多迷人的纯情故事。像《飞狐外传》中胡斐和袁紫衣,《射雕英雄传》中郭靖和黄蓉,《神雕侠侣》中杨过和小龙女,《天龙八部》中乔峰和阿朱,《笑傲江湖》中令狐冲和任盈盈,他们的爱情都写得细腻而深沉。应该说这些爱情描写里都有“英雄美人”的罗曼谛克的成分,都渗透着理想主义的色彩,但纯洁崇高的爱情本身,依然有一种感染人、吸引人的力量,使读者的感情净化。《笑傲江湖》里令狐冲和任盈盈的爱情,是在林平之和岳灵珊另一对年轻人的衬托、对比中来描写的。林平之富家子弟出身,长得风流潇洒。他家庭的悲惨遭遇也令人同情。所以岳灵珊在林平之到来以后,感情很快从令狐冲身上转移到了林平之身上。但林平之既有纨绔子弟的虚浮习气,又有某些江湖人物的自私刁钻。他和岳灵珊的结合,并非真出于爱。为父母报仇那天,他只顾自己戏弄余沧海达到复仇的快意,却将处于危险中的妻子岳灵珊置于不顾。他心胸狭隘,嫉妒成性。尤其不应该的是,他已经按《辟邪剑谱》练功而“自宫”,却还瞒着岳灵珊和她结婚。最后,他为了报复岳不群父女,竟然动手刺杀了岳灵珊,而岳灵珊却在临死前还要求令狐冲好好对待林平之。这场婚姻,对岳灵珊来说完全是个悲剧。对照之下,令狐冲与任盈盈的爱情就令人羡慕。令狐冲为人,最可贵的是一个“真”字。他真诚,真挚。
    爱小师妹岳灵珊,是真心实意地爱,全心全意地爱,不存什么私心。小师妹抛弃他去同林平之好,他简直丧魂失魄,感情一直转不过来。直到小师妹死后很久,他到华山当年岳灵珊住的房间,还睹物伤情,忍不住扑簌簌地流泪。
    他和任盈盈的爱情,是在志同道合、真诚相待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他们对权力地位都看得很淡,互相都要为对方好,十分体贴对方,不惜牺牲自己。
    令狐冲就任恒山派掌门时,盈盈也来祝贺,嵩山派的乐厚抓住这个机会就对令狐冲说:“恒山派五大戒律,规定不得结交奸邪。你若不与这些奸邪人物一刀两断,便做不得恒山派掌门。”令狐冲回答说:“做不得便做不得,那又有什么打紧!”盈盈这时心想:“你为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反过来,盈盈也非常理解和体贴令狐冲。当盈盈看出令狐冲为眼瞎受伤的林平之和岳灵珊夫妇担心时,不但不吃醋,反而主动提议保护他们以防青城派弟子前来袭击。令狐冲心下好生感激,想道:“她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她明知我牵记小师妹,便和我同去保护。这等红颜知己,令狐冲不知是前生几世修来?”
    金庸在小说中非常看重爱情上的不自私,认为真正的爱就应该为对方好,必要时可以自我牺牲。《飞狐外传》中的程灵素,为了救心上人胡斐的命,亲自用嘴巴去吸胡斐手背上的毒,她是个医生,明知自己这样做会中毒而死,却还是毫不退缩地去做,结果果然牺牲了。《笑傲江湖》里被人称为“桐柏双奇”的周孤桐和吴柏英这对夫妇,在危急关头有一人必须被杀死。
    这时两人都争先恐后地争着去死,任盈盈感动了,就一个都不杀,对他们说:
    “很好,你二人夫妻情重,我好生相敬,两个都不杀。快将断手处伤口包了起来。”(香港明河社版1576 页)这种纯情式的爱,我觉得在金庸笔下写得很感人,很成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看法怎样?
    叶若诗:金庸小说写了不少痴情种,他们因爱恋而“直教生死相许”。
    《鹿鼎记》中的“百胜刀王”胡逸之与《书剑恩仇录》中的于万亭便是其中两个例子。
    “百胜刀王”胡逸之刀法卓绝,兼之长得风流英俊,当年是武林中第一美男子,因而有个外号叫作“美刀王”。但他某日在四川成都,无意中见了陈圆圆一眼后,便从此神魂颠倒,不能自拔,甚至为她退出江湖,隐居昆明城郊。就像他自己所说:“当年陈姑娘在平西王府中之时,我在王府里做园丁,给她种花拔草。她去了三圣庵,我便跟着去做火夫。我别无他求,只盼早上晚间偷偷见到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他在陈圆圆身边一待就是二十三年,因怕泄露身份,平时绝少与她谈话,“这二十三年之中,跟她也只说过三十九句话。她倒向我说过五十五句”。胡逸之为陈圆圆抛弃了他在武林中所建立的名声地位,以他武功之高,声望之隆,竟自愿操此杂役。我们固然可说这不是真正的爱情,而只是迷恋美色的一种表现,但我们还是不能忽略他在种种举止中所流露出来的“痴”——他连二十三年来两人说过几句话,都数得清清楚楚。同时,胡逸之在与韦小宝攀谈之时,发表了他对爱情的看法,而我以为他的这种思想是超越时代的,不论在什么时候都绝对适用:
    “你喜欢一个女子,那是要让她心里高兴,为的是她,不是为你自己。倘她想嫁给郑公子,你就该千方百计地助她完成心愿。”这种想法除了说出爱的真谛外,也反映了胡逸之对爱情的真挚与至诚。从他的这一席话中,我们便至少可断定他对陈圆圆的感情绝非一般的下贱情欲,而是包含了真爱的至情。因而,他的痴,也就更令人信服,更令人感动,也更令人同情。
    于万亭与胡逸之的情况虽有相似之处,却也略有不同。于万亭与陈家洛之母徐潮生原为一对青梅竹马之爱侣,两人并且私定终身。后来于万亭因家贫不得不出外谋生并学习少林派武功,后又因思念徐氏而返回故乡。可是回乡之后却惊闻徐氏已被父母许配给当地豪族陈门。三年后徐氏生了一个儿子,于万亭去探望她时,徐氏惊慌地告诉他说其所生之子已被当时的四皇子胤祯(即后来的雍正皇帝)换去,而将一个女孩儿送了回来。其后雍正数次欲暗杀徐氏夫妇,于万亭都在旁施以援手,暗中救了他二人。由于难以放心,他于是干脆化装为佣,在陈府操作贱役,劈柴挑水,共达五年。直到确知已无后患,方始离去。其后,于万亭又在徐氏的恳求下,把陈家洛带到大漠中去拜袁士霄为师;还夜闯皇宫去对乾隆揭示其真实身世并晓以大义。他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徐潮生才甘冒奇险的。而他对徐潮生的深情,亦可从他终身未娶、及在徐氏逝世后不久就跟着郁郁而终这两件事上看得出来。
    胡逸之与于万亭对所爱之人的感情都是既深沉又绵长。他们可以为了满足所爱之人的需求而不惜任何代价,甚至屈身为仆,出生入死。他们感情之高尚纯洁,所做事情之伟大,在情痴中也是无可比拟的!
    金庸小说中的各个痴情种的下场都不尽相同,有的令人凄然泪下,例如《飞狐外传》中的程灵素。她自从在洞庭湖畔的花圃中与胡斐结识后,一缕情线便紧紧地系到了他身上。她虽长相丑陋,但心思缜密,凡事都能计算准确,料事如神,尤以下毒的本事最为高明。她曾无数次地救过胡斐的性命,却始终无法得到他的爱情,因为胡斐的心早已牢牢地依附在一个叫做袁紫衣的姑娘身上了。胡斐并没有觉察到她的情意,甚至因怜她孤身飘泊,而提出与她结拜为兄妹。但是程灵素依然忍住了心中的酸楚,陪伴在胡斐身边,一次次地帮他策划御敌,一次次地陪他共赴生死。她一早便知道了胡斐对袁紫衣的情意,但她从未想过要去伤害袁紫衣。最后,她亲自以口将胡斐伤口中的毒血吸了出来,以她自己的命换胡斐的命。她把胡斐的性命看得比自身还重要,宁可自己死了也要将胡斐救回来;而胡斐却要到她死后才想起她的诸般好处,发觉她的言谈举止中所包含的柔情蜜意,后悔在她生前没有待她更好一些。正因为如此,程灵素的一番痴情才更令人倍觉心中酸苦,更催人泪下,更让人为她扼腕叹息不已。
    在金庸心目中,确实认为真爱就该为对方着想,不惜牺牲自己。
    尚晓岚:金庸在北大演讲时,说自己最心仪的爱情是:青梅竹马或一见钟情,然后白头到老。然而他笔下能得到这种命运的人物并不多。杨过、张无忌、段誉、虚竹、令狐冲、袁承志、石破天最后都与心上人结合,但这种健康圆满的爱情最突出的代表仍然是郭靖和黄蓉。《射雕英雄传》是作者最富青春气息的作品,郭靖和黄蓉的爱情,也充溢着青春的热情和温柔、甜蜜与欢畅,同生共死的誓言和来日大难的忧惧,有迷惘、伤痛、误解却从没有刻骨铭心的伤害,更没有贪婪和欲望的污染。郭靖与黄蓉的爱情,就像每个人梦中的初恋,让少年人向往,让中年人伤痛,让老年人回忆。这种质朴、健康又极为明亮的色调在金庸的其他人物身上也是不复现的。
    《雪山飞狐》中胡一刀夫妇的性格与爱情也是少见的一类,可以概括为“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胡夫人身为女子,豪爽磊落却绝不逊于丈夫。她的托孤、赴死是那样斩截痛快,令人扼腕复又赞叹。作者没有刻意去写胡氏夫妇的卿卿我我或者胡夫人的温柔,却表现了一种为他人所不及的伟大爱情:夫妇二人因爱与理解而溶为一体,同生共死。而且,胡氏夫妇都是了解自己,也了解对方(苗人凤),光明坦荡、极富侠气的人。
    还有一类爱情,爱得缠绵悱恻,结果却是曲终人散。在这种命运里的人颇多,而且多半是三角恋。比如胡斐和程灵素、袁紫衣;南兰和苗人凤、田归农;天山童姥、李秋水与逍遥子;霍青桐、香香公主与陈家洛;成昆、阳夫人、阳顶天;以及丁典与凌霜华,狄云和戚芳,杨铁心和包惜弱,众多仰慕杨过的女子: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郭襄..看来女子比男子要多。
    这一类人物中,我以为写得最优美、最伤感的是一篇不太起眼儿的小说的主人公:《白马啸西风》中的李文秀。小说不长,笔调却全是抒情性的,“天地一孤啸,匹马又西风”,大漠黄沙的背景使作品显得心绪苍茫,草原上天铃鸟的歌声增添了作品的悠长婉转,孤单的李文秀在感情上始终不能摆脱少年时的伙伴,她的“纪爷爷”原来是一位悄悄爱她的年轻人。作品要说的道理是很简单的:有样东西,是很好的,可我偏偏不想要;我想要的,已经永远不属于我了。这样流水般抒情的笔法,忧伤的调子,余音袅袅的结尾,都显得精致而不俗。
    如果说,郭靖和黄蓉是金庸所写的最完满的爱情,那么,金庸最理想的一对爱人可能是乔峰与阿朱。他们身上的男性美与女性美体现得最充分,而且配合得天衣无缝。
    乔峰是比郭靖更标准、更理想化的男人。郭靖“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的深厚宽广的胸怀乔峰同样具有。比之郭靖的木讷愚钝,乔峰却机智敏锐过人。更难得,他身上有一种豪气干云,万夫莫当,令人心折的英雄气概。乔峰体现的是男性的理想(也许更多的是女性心目中的男性美)。
    阿朱的娇俏可喜不逊于黄蓉,但比之黄蓉,她更多一份女性的温柔与关怀,一种深厚无私、舍己为人的爱。她没有黄蓉的小性儿,她对乔峰含了崇拜和依恋的爱,更为宽广深沉。这样的献身忘我、甜蜜伤痛的爱恋,也许是人间最好的了。
    乔峰的阳刚与阿朱的柔美配合得妙到毫颠。这样的爱情是极度理想化的,也许,只有在小说里,只有在金庸的小说里,才会存在。
    李冬秀:我觉得,绝情谷里的情花,金庸是把它作为爱情的象征来写的。
    这种花雪白芬芳,娇艳美丽。可花枝上有密密的毒刺,人一旦被刺,从此以后再不能动情,否则毒发而亡,死状惨不堪言。情花的果实大多不好看,偶有好看的味道却又苦又涩;有的极难看的果子入口却极好吃,可又不是丑怪的就一定好吃,只有尝过以后才知道。这些描述里面都有所寓意。事实上,情也是这样,微妙复杂,难以尽言。金庸借想象出的情花描绘了“情”的万千形态——“情之为物,有时极美,有时却又极丑”。
    金庸书中的至情,很少掺杂门第权势的因素,主要是真诚喜欢对方,敬重人品才华。情到深处,可以置名分、得失、生死于不顾,真正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射雕英雄传》的女主人公黄蓉,身为武林大师东邪黄药师之独生爱女,又兼容貌出众,机敏过人,却偏偏爱上了淳厚拙讷的郭靖。郭靖日后成为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可与黄蓉相遇时,正是初入武林,功夫低微,加之拙口笨舌,反应迟钝,令黄药师极为不喜。
    可黄蓉对之一往情深,就是看中了郭靖的正直人品和对己深情。在黄蓉看来,“我做小叫化的时候你对我好,那才是真好。”这里作者把“情”的基础建立在超越外表的真心相爱上,道出了事情的真谛。唯其排除了功名利禄的重重束缚,“情”来得更为纯正,也更为深沉、坚实,这才会带来诗人帕斯捷尔纳克所说的“一个幸福、透明、无边的梦”那种境界。
    叶若诗:遗憾的是,人世间美满的爱情故事很少,更多的是令人神伤的感情纠葛;为破碎的爱情而黯然销魂的伤心人,要比终成眷属的神仙爱侣多得多。金庸也把这一现实情况写进了他的小说,让读者看见那些因得不到爱情而如痴如狂的伤心人的样子。《神雕侠侣》中的李莫愁也是一个痴情种。
    不过她的痴情表现是极端疯狂和残忍的。她因爱侣陆展元后来舍弃她而与何沅君结为夫妇,便将满腔怨恨发泄在他人身上,连毫不相干的何老拳师一家二十余口全都被她杀死,下手之狠辣,让久历江湖风浪的武三通都为之心悸不已。这种情痴太可怕也太可恨了。读到这一段,我们不禁要为陆展元感到庆幸,没有娶这样的恶婆娘为妻。但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要怀疑陆展元是否正因为看出了李莫愁性格中的狠毒,才毅然离她而去,另娶他人?否则,如果他没有与李莫愁共结秦晋之好的念头,又何必收下她所赠的订情信物(绣花锦帕)?而他在收下锦帕后,又为何要舍她而另娶何氏?书中并未明言,我们也只好让这件事成为一个永恒的谜了。
    尚晓岚:顺便提一句,金庸小说中亦多有学习西方的地方。比如,《连城诀》中的“砌墙”来自爱伦·坡;而《天龙八部》中,逍遥子雕刻玉像,对着玉像发呆,不再理睬李秋水这一情节,来自心理学上的“皮格马利翁效应”。皮格马利翁是古代一位国王,国中美女如云,生活幸福。他是一位雕刻能手,一日雕出一座精美绝伦的美女石像,从此任何人都不入眼,终日痴恋自己刻的石像。天神感其意诚,遂使石像变活,二人结为夫妇。金庸将这个典故化用得全无痕迹,倍添情趣。
    陈建洪:金庸小说确实写了许许多多催人泪下的生死爱情,不过我感兴趣的却是穿越文本表象而揭示潜文本的形式意义,通过阅读,寻找其爱情描写的结构共性及其历史心理依据。
    试举几个实例作为入手。金庸的好多小说的情爱描写在结构上是一个男人与多个女人的感情纠结。这种一个男人与多个女人的故事结构原型,或许更多地渊源于中国古典小说,比如《红楼梦》、《金瓶梅》等。《鹿鼎记》中韦小宝先后与七个女子相遇并心生爱慕,最后七个女子都嫁与他并能融洽地相处,其中除韦小宝与双儿是共同出生入死建立感情之外,其他则主要是因为美貌漂亮的性吸引。段正淳与六位女人交好且大多生有女儿,段正淳能与每个女人很好相处,但不能与她们同处,这里或许揭示了一些情爱的嫉妒与占有心理。段誉、杨过两人与围绕着他们的女子的关系有一些相似,小说着重渲染男主人公与其中一个女子的爱情,其他则作了次要性处理。这些一男多女式的情爱描写形式很多,但似乎在金庸的小说中没有一女多男式的爱情描写。如上所说,这种描写结构或许渊源于中国古典小说,而我更愿意再深入一点,提到中国古代的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这种婚姻制度深入我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所以在二十世纪的今天,虽然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已然废除,但我们的小说家与读者都给予这种一男多女式的情爱描写以毫不犹豫的本能认同。
    涉及到这一点,我想特别指出《鹿鼎记》中韦小宝与阿珂、苏荃的关系。
    韦小宝对阿珂久追不得,对苏荃也只是偶尔想到而已。阿珂、苏荃则原来并没有对韦小宝有什么特殊感情,阿珂还可说对韦小宝比较反感。但为什么后来苏荃与阿珂突然嫁给韦小宝?这里的原因是因为在丽春院中韦小宝的“胡天胡帝”使她们有了孩子。这点是我们民族的婚姻爱情的支撑点。“孩子”
    在中国的婚姻中有着重要意义。孩子的存在一方面确证了母亲在家庭中的权力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延续父权的象征。我这里只是指出金庸小说中对民族婚姻爱情心理的无意识承传。
    严家炎:陈建洪同学思考得比较深入。但我想也需要注意一点,那就是金庸武侠小说的背景是中国古代,而在古代上层社会中,男子三妻四妾是并不稀奇的。如果有人说金庸只是写了古代的历史真实,并不意味着心理认同,那我们又该怎样回答呢?
    本书作者附记 我在北大开设“金庸小说研究”课程中,曾安排学生做作业,并组织课堂讨论,其中一次的题目就是“金庸笔下的‘情’”,发言者颇为踊跃。限于篇幅,不可能全部予以发表,只能选录小部分发言或作业,经编排组辑而成现在的样子,并对有些作业在文字上稍作润色。不周之处,敬祈鉴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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