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窥金—论方怡

    作者:易水
    天下女子虽众,然大多属蠢才愚女之流,难成大事。唯有一类女子,知利害、懂进退,生七窍玲珑琉璃剔透多彩心,果决明断,乃女中英豪是也。
    话说方怡当日见了韦小宝,以为不过一小太监也,言语中不免有轻蔑之意,只因沐剑屏从中周旋,兼而自己身受重伤,才勉强与之答对。后韦小宝杀侍卫、刺瑞栋、化柳燕、救吴敖刘三人脱险、一掷千金无吝色,众太监侍卫都对其恭敬异常,方怡才觉他非等闲之人。待后来韦携二人出宫并命徐天川送二人前往山西时,方沐二女方知韦竟是天地会的香主,这份惊讶自不必言,在二人西行路上,听方怡口气,竟已俨俨然非韦小宝不嫁了。
    然方怡姑娘本是有意中人的,乃是遇难遭擒获救的刘一舟刘师兄是也。用金庸先生的话说,二人早已心心相印,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俨然铁板一块,却怎么只在数日之内,方怡便移情别向韦小宝了呢?!实情在于刘一舟除了是个小白脸之外,其他方面实在无法与韦小宝相比。其一,韦小宝嘴甜,一分关怀也能吹成十分加三。方姑娘年岁尚轻,对男女间的阴谋知之不多,自以为韦小宝真爱自己,难免芳心暗喜。其二,韦小宝能干,虽然韦武功不高,但方并不知道,相反,韦小宝连杀数名高手,又用神奇药粉化去柳燕尸体,从戒备森严的皇宫大内救出沐家数人,并任天地会青木堂香主。
    在方心中,自以为韦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其三,韦小宝有财有势,韦极富有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他视钱财为身外之物,化钱如流水,一掷千金、绝无吝色,兼而韦在宫内宫外均身居要职,他日飞黄腾达,前程不可限量。
    相较之下,刘一舟一介武夫,现在是个穷鬼,没地位,又不能干,将来只怕也没什么出息。二人这么一过秤,方怡选择韦小宝,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行文至此,尚属平庸,只不过一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移情别恋故事。但金庸先生大作,怎可如此虎头蛇尾?到得后文,波澜横生,我们心头浮出一个个好大的疑问,方怡真爱韦小宝吗?方怡的爱究竟是什么?
    方与韦的交往至方为神龙教擒去后,便在书中无多大篇幅了。但每次方怡出现,必是诱韦小宝入瓮。第一次乃是方怡将韦小宝骗上神龙岛,险些送了韦小宝一条性命。此尚有情可原。第二次,则是在韦小宝率军攻打神龙岛时,方怡做作得十分逼真,引诱韦小宝上了有洪教主、洪夫人、几大掌门使的座船。方姑娘此举,当知必至韦于死地。我们不知方姑娘当时的想法,但可以肯定她绝料不到韦小宝后竟能险中求生。事实上,也只有神仙才料得到。第三次,自在扬州丽春院,沐姑娘尚对韦小宝大眨眼色、盼其警觉,方姑娘却扮作大肚子,漠无声色,积极配合洪教主的擒韦大计。直到文章最后,洪荃也归顺韦小宝时,方怡才对韦小宝重新加以颜色。
    观方怡种种奇行,源于何也?据后文沐剑屏所道:“你不过服了夫人的药,我以前也服过的。。。”,吃了夫人的药,意味着性命握在夫人手里,方怡权衡自身性命和韦小宝的性命,自觉前者较重。因此为了自己的安全,只能牺牲韦小宝和她的所谓爱情了。从此可以断定,方怡的爱,不是真正如阿朱或香香公主式的爱,至少并不是那种为自己所爱的人可牺牲自己的爱。方怡的爱,不可同患难,只可共富贵。由是则生种种事。
    回头再观前文,顿觉恍然大悟。方怡此人,实心机深沉。在皇宫时,韦小宝言若要他救刘一舟,方怡须嫁他为妻。书中记到,“方怡心想,“这小太监又怎能娶我为妻?他只不过喜欢油嘴滑舌,讨些口头上的便宜,我且就着他些便了。”
    想明白了这节,便即微微一笑……”于是方怡便发了一个誓,要嫁韦小宝为妻。
    但从当时文中口气,方怡只不过是骗骗韦小宝的,准备过了河便拆桥。况到后来韦小宝豪气横生,声言不要方怡作老婆了,更是理由足十可以不嫁韦小宝。
    但到得后来,方怡却对沐剑屏说,“…我发过誓,赌过咒的…”,可惜沐剑屏天真幼稚,不知就里道,“这话当然说过的,不过我看那...看他只是闹着玩,并不当真。”,害得方怡只能长叹一口气道,“他当真也好,当假也好。
    可是咱们做女子的,既然亲口将终身许了给他,那便决无反悔,自须从一而终…”
    细思此二幕情景,唯一变的,乃方怡心态是也。所谓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物是要靠人来解释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此处并不算甚,最可看出方怡心性的,乃是一段与沐剑屏的对答,特录如下:
    “……“你自己想嫁给这小猴儿,因此劝我对师哥好,是不是?”沐剑屏急道:“不,不是的!那么你快去嫁给韦大哥好了。”……”。所谓言为心声,方怡以己度人,利用沐剑屏少女的羞涩心理,先发制人,堵住沐剑屏的嘴,进而自己抢占战略有利地位。看到此处,对方战术运用得当实是深羡万分。
    究方怡此种性格,虽先天有份,但后天环境的功劳也绝不可抹杀。观文中种种线索,方怡似出身平民,偶因机缘得拜柳大洪为师,从此混入沐王府行列。然其一贫弱女子,无权无势,在沐王府众人中也必时刻小心在意,观察众人脸色行事。与金枝玉叶的小郡主相比,自是相差甚远了。只能勉强找一刘一舟,若非遇到韦小宝,自就平平淡淡的一如大多江湖女子糊涂一生了。如今韦小宝要财有财,要势有势,无不比沐王府众人高出一头,偏生对方怡又极好。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缘,若能攀上韦小宝这棵大树,自又上了一个台阶,从此沐王府上至沐剑声,下至刘一舟之流也都不能与她相比了。方怡此人,知大势,明利害,果断抓住机遇,实是人中第一也。
    如此看来,方怡之人、方怡之爱,实是一般男人难以消受得了的。也只有韦小宝,被方怡一骗再骗,仍不以为意。更到后来,知方怡乃是为人胁迫,便一笑释怀。金先生行文如此轻松,韦兄活的如此潇洒,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韦兄也根本不是真爱方怡。韦小宝生性风流,见到漂亮姑娘就当做老婆,然韦小宝的爱憎均源于容貌,也就是均是外在的那种迷恋,根本谈不到什么真正的心心相印。在鹿鼎记中,也许只有一人是韦小宝真正挂在心头的,那就是双儿,那个视他重过自己性命的少女。可见韦小宝内心中也懂得去爱真正值得爱的人。
    韦小宝对方怡,既不是真正牵肠挂肚的爱恋,自然乐得潇洒。得到是占便宜,得不到也无所谓。换了一般男人,若是痴心的,见自己爱人如此对待自己,难免暴跳如雷,怒从胆边生。可见方怡遇到韦小宝,是方怡前生修来的大福气。
    而方怡能抓住机缘,则全凭自身努力了。这可不就是所谓:天才+汗水=成功!
    吗?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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