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的出路》序
我在燕大教书的第一年——一九二六——便认识林培志,那时她是一个很沉静,很温柔,很文雅的姑娘,课余我们也常有谈话的机会,她的一切,都能得到我的喜爱。
    林女士自沈阳事变后开始写作,到如今已有十余篇。我在报纸上看见“口金佳”或“宝琴”的作品,便会分外注意,自《舞后》到《募捐》,觉得林女士的作品,有成书发行之必要了。
    她的作品当然有着一切女作家的长处,描写得很细腻,很深刻,注意到家庭里夫妇,主仆以及一切的问题,同时对于青年女子的一切希望,憧憬,烦闷,也能体贴入微,写出时代的叹息和呜咽。——此外,林女士如此年轻,笔下也免不了有着一切女作家的短处,不过这种困难是会随着年龄与经验之发展而渐渐消灭的。
    我觉得林女士和我的创作经验,有点相同,她是从“九一八”后写作的,我是从“五四”后写作的,同是被时代的呼声所唤醒。她和我同是先写分内应交的文章,因而引起自己写作的兴趣。她和我同是先写时代问题的小说……不过我却不希望此后的她像我,因为我十年以来没有进步,这是人我所共认的。她应当以我为中途警告“危险”的红灯!
    文坛上真是消沉,女作家尤其寂寞!去国的去国,搁笔的搁笔,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雨打风吹,所余无几了。对于这欣欣向荣的嫩芽,我觉得自己无能多写作的人,至少有珍护灌溉的责任。我自己的经验是:读者的注意与批评是作者最猛烈的兴奋剂,我便商之于林女士,把这十段短篇交给女青年会全国协会出版了。一九三三年十一月一日,海淀,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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