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叶巴两位
有同志提醒我,今年是叶圣陶先生九十大寿,巴金同志八十诞辰,我想我应该乘这时候,写几句向他们祝寿的话。
    我记得叶老看了我在一九八二年春写的《我所钦佩的叶圣陶先生》时,他笑了,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解放后的北京,而是在解放前的重庆。”原来四十年代初期,我在重庆的嘉庐小住的时候,叶老为了开明书店要出版我的选集的事,曾来看过我。他老人家的记忆力是比我强多了!
    叶老是一个十分关怀后辈的人。我和叶老认识以后,还没到他家去拜谒过,因为:一来在公共场合常常会看到他,二来我怕登门拜访,会影响他的休息。但在前年春天,我因病住院时,叶老跑到医院看我,正巧我已出院回家,叶老又同至善同志到西郊我家里来看我。当我躺在床上,意外地看到须发如银的叶老,走进我的卧室,坐到我的床边,对我亲切地慰问时,我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和惭愧!
    叶老又是一位十分谦和的老人,每逢我赠送他一本书或写一封信的时候,他必定亲自作复。近来他眼力不好,字越写越大,我知道老人家一定相当吃力,我不得不告诉至善同志,说:叶老以后不必回信了,由至善同志从电话里通知我说书和信收到就可以了。
    我和巴金——恕我不称他为“巴老”,因为他比我还小几岁,我一直拿他当弟弟看待——认识是从三十年代初期就开始了。几十年来,相知愈深。解放后,我们还一同参加过出国的访问团。我们去过苏联、日本、埃及……飞机上和国外旅馆中的谈话就更多了。在我的回忆中,有许多场面是值得描写的。最后一次一同出国的机缘,就是一九八○年春到日本的访问——那次出国,我的女儿吴青和他的女儿小林都参加了,小林叫我“姑姑”,吴青叫他“舅舅”,仿佛我们就是亲姐弟似的——但从日本回来不久,我就病得“足不出户”了。
    最近巴金也因病住进了医院。前天他来了一封“长”信,写满了一张三百字的稿纸——他的女儿信里说:“爸爸给您写了长长的一封信,在他来说,已很久没写过这么长的信了”,——他信里说:“信收到,我仍在医院治疗,可以说是一天天地好起来……在病房里,常常想起您和调皮的吴青,想起你们我就高兴……我还很乐观。我仍然说做一个中国作家我感到自豪,一年中井上靖来医院三次,要我参加东京的大会,我推辞不掉……现在病房中就为这个目标奋斗,您可以放心了,我还有雄心壮志啊!”
    叶老的字是越写越大,巴金的字是越写越小,我得到大字、小字的信,都一样地高兴。前几天《文艺报》一位编辑同志来说:叶老说,不久春天来到,他们院里海棠花开的时候,要请我去赏花。我一定要破“足不出户”的例子,去我从未去过的叶老家里,拜见叶老、并观赏他所种的海棠花。一九八四年一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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