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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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用心,就可以从《红楼梦》中得到大量启发。[1]区别好的想法和坏的想法,首先要看是不是符合原著的原意,其次才是观点是不是深刻。例如,颇有人就真的把所谓“妇女解放”和《红楼梦》直接联系起来了。这个观点很难说是错误的。谁能说“妇女解放”是错误的呢?但这又和《红楼梦》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看到,恰恰在《红楼梦》中,正是妇女构成家族体系的主干。这就是说,从一开始,妇女的地位就已经很高了。[2]但这是从血缘的角度说的。这和后来人们所说的要求妇女地位普遍的平等是不同的。在以血缘维系的大家族中,地位的不平等才是制度的基础。
所以与其说什么“妇女解放”,不如说“人性解放”。但即使是这样,这里还是不能认为《红楼梦》直接吹响了“向封建制度进军的号角”。更严格地说,这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如果你看到了作品的反封建倾向,那么重要的不是形式主义地指出这种倾向。相反,问题在于证明这种倾向。这就是,作品在什么地方存在这样的倾向,反对的具体是什么样的封建观念等等。
以上只是举了一个例子,说明《红楼梦》的研究要从其本身出发。尽管对《红楼梦》的研究不能完全排除研究者的主观影响[3],但是我们的目的还是尽量把这种影响限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
其实只是冷子兴给贾雨村介绍的“贾府”的族谱就已经向我们揭示了大量的信息。
可以看到,第一代的人物是“水”字旁,第二代是“人”字旁,第三代是“文”字旁,第四代则是“玉”字旁,而第五代是“草”字旁。
这已经告诉读者《红楼梦》人物的命运了。“水”者,源也;“人”者,人也;“文”者,伪也;“玉”者,欲也;“草”者,草也。
这就是说,第一代是创业的一代。第二代不失“人”的本色。而“人的本色”,包括率朴,洒脱,对命运的掌握,总之,是自由。为什么说“文”是“伪”的意思呢?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後君子。”
也就是说,古人将“文”与“质”对立起来考虑。不过似乎还没有一本字典是把“文”与“伪”联系起来解释的。但我们的确能够从这个“文”中得到“伪”的大量证据,结合《红楼梦》来看就更加是这样。
大家知道,《红楼梦》的主角属于“玉”这个辈分。“玉”按照古人的理解,就是“欲”,而且特别是指“色欲”。[4]林黛玉曾经问过贾宝玉,“至坚者宝,至贵者玉。尔有何宝?尔有何坚?”而警幻仙子接着林黛玉说了下面的话,“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
好,两位妇女解放运动先驱对贾宝玉的论断相当准确,这就省了我的事情了。我可以正式声明,从今以后,贾宝玉的“玉”就是“色欲”的“欲”。这已经没有其他的理解了。
当然,警幻对贾宝玉的宣判留了一些余地。警幻说什么“淫虽一理,意则有别”,[5]“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但很快就暴露出“本来面目”:“吾不忍君独为我闺阁增光,见弃于世道,是以特引前来,醉以灵酒,沁以仙茗,警以妙曲,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不过令汝领略此仙闺幻境之风光尚如此,何况尘境之情景哉?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而且“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房,将门掩上自去”。
这就是警幻的所谓“意淫”了。贾宝玉经此一次,尝出了“甜头”,是不是以后就这么一直“意淫”下去了呢?
一个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欲,就是把自己放在“畜生”的行列里。这里警幻所谓“意淫”不过是色鬼的托词而已。
这样可以看到,第一、二代可以说是“创业”的一代,第三代就开始不像话了,只知道“文”,只知道胡说八道,没有什么切实的本事,这就不好了。而第四代就成为只知道发泄情欲的畜生。[6]到了第五代就成为“草民”了。《红楼梦》主要集中在第三、四、五代上着眼。其中第四代,即贾宝玉这一代的确是“承上启下”的一代,转折就发生在这里。
这是从“纵向”看《红楼梦》。以前大家都说《红楼梦》是一部反映大家族衰落的小说,但没有具体说出是怎么衰落的。我们看到,具体的脉络,作者,如果没有其他不同意见的话,曹雪芹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们了,这个过程就是从“水”到“草”的过程。下面进一步来看一看应该怎样理解这段历史。
[1] 有的人在青春期的时候,看了《红楼梦》之后,忽然也产生了一点“感想”。这些家伙当然都是“敢想”的。而《红楼梦》也算是文对其症,当作性奋剂来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2] 这与满族妇女地位较高一致。
[3] 这是永远不能完全排除的因素。说什么“我眼中的林黛玉”,如果不是废话,就是把自己想象为贾宝玉。从一个人口中说出的观点,当然就是这个人的想法——如果这还不算废话的话。
[4]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如果和“王”字结合起来考虑,“玉”字还有“物化”的含义。准确地说,这或许才是最确切的含义。另外,玉也有“传统”的意思在内。但是所有这些并不和我在正文所说的“欲”相矛盾。
[5] 这就是说与“滥淫”不同,意淫不仅包括肉体的“淫”,而且还包括意识上的“淫”。可谓集“淫”之大成也。
[6] 焦大:“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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