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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张松献图
第十九回 彭从事施令退涪关 庞军师矢夭落凤坡
第十九回 彭从事施令退涪关 庞军师矢夭落凤坡
双七节之日,刘备,庞统分兵而去。营前的彭羕拍去身上的尘土,就好象卸去了千斤重担,精神一振。对法正、孟达和刘封道:“我等回营去吧!”
大家一齐进了营,汉兵各归营头,文武四人到了大帐。彭羕道:“来,与我起鼓升帐!”
三个人都惊诧不己。刘封想,父皇和军师都出征了,谁来发号施令呢?就问:“彭先生,哪一位坐帐啊?”
“本人彭羕。”
刘封想,家无主,扫帚颠倒竖。父皇和军师刚才走,这个痴子就占山为王了。法正和孟达知道彭羕很能用兵。庞统临走没有关照谁来镇守大营,所以他要为庞统做些收尾琐事。点头表示赞同。小兵只当他是庞统的先生,不敢违拗,只得起鼓升帐。
鼓一响,彭羕正中坐定,法、孟、刘三人只得按帐规站立两旁。彭羕从袖中取出图本,向两旁显示道:“帐上众位,请看此乃何物?”
“地图?”三个人同时叫了起来,心想,这是庞统常带在身的图本,视若至宝,怎么会到彭羕的手中?遂惊疑地问:“此图怎在先生手中?”
“众位,为此图本,彭羕苦思冥想了一夜,未得良策。今日庞军师出兵,从马上掉下来时,不慎失落。因此彭羕拾得此图。”
刘封说:“此图乃军中必需之物,先生理应当面奉还,岂可据为已有?”
“此图非庞统所有,乃汉室所有,不须奉还。”
“若军师回来,可要还他?”
“若其夺取雒城,彭羕便将图本还他。只怕庞统不能生回的了!”
给他这么一讲,大家都着急起来了。忙责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众位听了,彭羕之言并非无稽之谈,事到如今,不必相瞒今日庞统不信孔明之言,又不听彭羕之谏,好大喜功,一意孤行,此小道名谓落凤坡,我料张任早作提备,必有重兵埋伏,庞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定然有去无归,死于非命。”
三人将信将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问:“先生此话当真?”
彭羕想,不知底细的人听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当然要吃一大惊。你们只要想一想孔明的来信是怎样说的,我又是怎样劝的,就完全可以明白这点道理。说道:“大帐之上议论军家大事,岂可诓言!其一,泠苞决水未遂遭杀,张任必起兵报复;其二,七夕佳节,庞统尚且有进取之举,张任岂会丧失戒备之心?其三孔明书信言明,‘主将帅多凶少吉’,实指庞统不宜从落凤坡进兵;其四,本人深知张任有方,故数番进谏点拨。种种迹象已然表明七夕不宜进兵。彭羕与庞统有师生之谊,共助皇叔以成天下,岂有暗咒主帅阵亡之理!庞统大权在握,妄自尊大,皇叔苦劝不成,本人何以挽回?”
“若军师身遭不测,我等便怎样?”
“放弃大营,退守涪关,皇叔方保性命无危。”
“这个…”三人默然。
彭羕说罢,把地图藏入袖中,从令架上拔令一支,呼道:“公子刘封听令:火速整顿兵马粮饷,留下一座空营,全数退入涪关;从前关而入,不得有误!”
刘封一听,吓得不敢接令。心想,要是你发别的令,叫我去巡哨探听,我还可以接一接。从来没有前方进兵,后方退兵的道理。要是庞统活着回来,见这里是一座空营,我十个脑袋都保不住。你彭羕又不是主帅,何必要听你的将令!说道:“彭先生言虽有理,刘封不敢。哪有前方进兵,后方退兵之理?”
彭羕想,你年纪轻,仗又打得少,战场的风云变幻一点都不懂。前方马上就要垮下来,我们后方不早作准备,到时弄得难以收拾,损伤更大。但他又对我不信任,怎么办?看来只有叫法正、孟达来多担些分量了。说道:“孝直、子庆二位仁兄,事急甚,迟则误事多矣。二位以为如何?”
法正说:“永言兄之大才足以掌印领兵。然此事非同儿戏,我等担当不起。”
“彭羕冒死救皇叔营中五万性命,为汉室也。今日我以五万生灵为保,可成事否?”
法正和孟达见彭羕急到如此地步,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对刘封说:“公子请暂接此令,按先生之言而办,若有差错,我等二人为保!”
刘封当然也是个明白人,看彭羕说话的口气,知道出战的人会按他的话一一兑现。心想,这三位都是父皇的功臣,年龄大,经验足,由他们作保,只管接了令再说。接过令箭,到外面一-传令,营中军兵纷纷聚集,刀枪旗幡无数,粮饷军需装载上车,马军归马军,步军归步军,一彪彪,一队队徐徐走出大营,往涪关而去。
彭羕还在发令:“孝直、子庆听令!”
朋友是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法正和孟达不敢含糊,应道:“在!”
“二位速至山下大道上,若见黄忠飞马逃回,请他速往前边大道上救应皇叔,与皇叔同往涪关。记住:绕关而走,后关不开。须要谨慎!”
彭羕的估计是完全正确的。小道上一出毛病,黄忠在第三队,进不了落凤坡,只能逃回。所以不消多少时间,黄忠就要逃回。彭羕和法正、孟达离了空营,一齐下到山下。让二位在此等候黄忠,彭羕上了马,紧催几鞭,赶上大队,与刘封一起往涪关。绕过后关,直抵涪关界口,离前关还有三里之路。刘封一马领先直奔前关。叫道:“呔!关厢上的弟兄请开关放行!”
城关上的弟兄听到喊声,立即禀告关平。关平不知来的是哪路人马,从挡箭牌中探出头去,只见自家的军队退了回来,感到奇怪:今天大家都知道前方分兵两路取摊城,为什么凤鸣山的人都退回来了呢?
下面的刘封见关平探出了头一动不动,又喊道:“啊,关平兄弟,请开关,我等回来了!”
“兄长前方交兵,谁命退兵?”
“乃是彭永言先生。”
关平听说是彭羕的自作主张,哪里肯开关。心想,彭羕到汉营只有几天工夫,真心假心尚未可知。尽管庞统叫他是先生,可毕竟只是个从事官,发号施令还轮不到他。万一出了事情,我怎么担当得起?对下面的刘封叫道:“兄长,彭永言的说话岂可为令?小弟不敢开关,请速回凤鸣山大营。”
刘封正在为难,彭羕从后面赶了上来,见前面道路拥塞,知道关平不肯放行,便策马上前,对上面一看,城关上探出一个脑袋,认识他就是关平。高声道:“公子关平,请速开城关!”
“彭先生,非庞军师之命,关平不敢开关。”
彭羕想,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庞统拜我为师,我当仁不让,目的就在于要在汉军中有一席之地,至少在才干上要让别人相信。但这还是不够的。关平这个人年纪虽轻,本领也不算好,却是关君侯的公子,刘备一向优厚他,因此他在汉军中颇有威信,他说不开关,我就休想进去,只能和他来软的:“关公子,前方将溃,即刻便有关报。彭羕以首级为保,请公子以汉室为重,速速开关!”
“彭先生擅施将令,私离信地,此罪已重,缘何再来骗关?关平未奉将令,断不敢开关!”
彭羕见关平大有关羽之风,谨慎守关,暗中敬重几分。但事已急迫,头上已是大汗淋漓。只得对刘封说:“刘公子,关平不开关,皇叔性命危矣,若能叫开城关,功劳非小。”
刘封想,今天的事情真有趣:彭羕保法、孟,法、孟保我,看来我还要保关平,作保还有连环的呢!要是保错了,杀起头来不是一个,就象“链条瘟”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死。但是见彭羕说得如此恳切,恨不得跪下来叩求,刘封为之心动。所以对城关上又说道:“兄弟,彭先生之言甚是。此地不是说话处,愚兄以首级担保,请兄弟开关。”
关平见他们两个都为自己作保,方才放心开关。大队一拥而进。刘封和彭羕下马上关。刘封将为何到此的情由向关平一一叙明,关平这才相信,传令车仗辎重暂时停在城中的街道上,让刘备回来再作安排。刘封、关平与彭羕见过礼,说道:“一切听从彭先生吩咐。”
彭羕立即命他们二人各领兵五百,携带锣鼓号炮等物,去关外三里的涪关界首左右埋伏,闻城中第一声炮响,敲锣打鼓,号炮齐鸣,呐喊助威。听到第二声炮响,一齐停下,要寂静无声。不得有误!
二位公子听了彭羕的吩咐,领兵出了涪关。在界首处,刘封在左山套埋伏,关平在右山套埋伏,各带响器听候城上的消息。彭羕传令紧闭城门,城上安置好一尊号炮,命弓箭手多备乱箭。
再说刘备和丁立、白寿带了三千人马直往城进发。才走得十里路,前面“当”一声炮响。刘备与丁、白二将忙将战马扣住。抬头一看,前面大道上排出三千川军,旗门前二面大旗,一面上书“吴”,一面上书“雷”。旗下二员战将便是吴兰、雷铜,两人在马上各提一柄开山巨斧。刘备想,这里大道上尚且有伏兵,小路上肯定也有防备。我今天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根本不想战胜他们。传令道:“丁立,白寿上前抵敌!”
“是。”二将答应一声,从刘备身旁飞马而出,指着两名川将道:“来将通下名来!”
“大将军吴兰!”
“大将军雷铜。尔等何许样人?”
“大汉皇叔麾下大将军丁立、白寿的便是。不必多问,放马较量!”
吴兰便起手中巨斧向丁立当顶砍去。“照家伙!”
丁立忙用长枪去迎。“嚓嚓!当当!”
雷铜扫马上前,对准白寿劈面也是一斧。“大胆汉将照打!”
白寿挺枪敌住:“且慢!”
丁立、白寿到底不是吴兰和雷铜的对手,使劲用力还招架不开两柄大斧。刘备在后一看,心想,既然两军对了阵,总要想办法取胜,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将吃亏。刘备虽然本领平常,也不常出手,但毕竟扫过黄巾党,战过虎牢关,作战经验还不错,别人交战,他在旁边做个帮手还可以。刘备就悄悄地兜到吴兰的背后,举双手两柄黄金锏向他后脑上击去。“川将照打!”
吴兰很轻松地压住丁立的长枪,忽听背后有人打来,侧首一看,却是刘备。从他的架式上已看出了刘备的功底很浅,但不能不应付。尽管两柄金锏没多少分量,脑袋不是铁铸的,碰着也要开花的。只得收回大斧,转身去招架刘备的金锏,喝道:“刘备且慢!”
“嚓啷”一声,刘备的双锏被弹了回去。吴兰正要还手去劈,不料刘备已经逃出了数十步路。早已说过,刘备打了几十年仗,输多赢少,逃跑的动作比大将还快,这方面他也练就了-套人所不及的本领。吴兰刚要纵马,脑后枪风又起,只得又圈马去对付丁立。
刘备逃到那边,不见吴兰追来,起手又是朝雷铜脑后双锏齐出。雷铜也正要想逼白寿下马,大斧架在枪上向下沉去。忽见刘备从后抄了上来,忙收回大斧,招架连还手一起发了出去。但白寿也不放松,他见雷铜回身去招架,连忙向雷铜后背刺一枪。雷铜没来得及还手,又只好返身和白寿去对打。
就这样,刘备在两对大将中来往穿梭,一忽儿向左边打两锏,一忽儿向右边敲两锏,累得满身是汗。本来手足失措的丁立、白寿,被刘备这样打来打去,倒也有了喘息的机会,不时向川将还几下手。吴兰和雷铜却忙不过来了,招架着前面,还要担心着后面。一共五个人,打成两对半,难分难解。两旁军士都在为自己的大将呐喊助威:“打得好哇!杀……”
这里打得热闹,雒城的探子飞马赶进大堂:“报禀大都督!”
张任守到了这个时候,汉营的消息一点也没有,心里开始着急起来:莫非庞统已经知道我有伏兵?所以坐在堂上等候探子的消息。太守费管、守将郤真站立两侧,也是一言不发。忽闻探子来报,张任忙问:“可有汉营消息?”
“大道上刘备领兵杀到,吴、雷二将正在抵挡。”
张任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我设下的乱箭是等待刘备的,现在刘备走的是大道,说明庞统走的小路。不出我之所料,庞统果然想乘七夕节偷袭雒城。那也好,反正大道小路都有埋伏,落凤坡射死庞统,大道上我张任亲自出战,将刘备生擒活捉。传令道:“来,与本督点兵一千,带马扛枪!”
“是!”手下退出。
张任又说:“费太守、郤将军,本督往大道迎战汉军,尔等谨守城关。”说罢,出衙门上马执枪,一千弟兄跟随,出了雒城。费管、郤真送至城关,平吊桥,张任带兵冲出吊桥,直奔大道。远远望去,吴兰和雷铜正与两员汉将酣战,又有一人忽左忽右地帮着忙,弄得他们只能招架而不能还手。走近看时,此人龙冠龙袍,手执双锏,正是刘备。心想,刘备非但人比刘璋厉害,而且手上还会来几下,怪不得这样勇猛的大将也会打得这般狼狈。张任在马上高喊道:“叱!枭雄刘备,乘此双七巧节进兵,胆敢侵犯雒城,本督张任叫你有来无回!”
刘备听得是张任的声音,收回家伙,扣马回头一看,一骑马上金盔金甲,头上雉尾双挑,果然是西川的都督张任,暗暗吃惊:张任不来,丁、白二人还能勉力抵挡一阵,我可以东打一下,西打两锏,占点小便宜;张任一到,莫说进取雒城,就是三个打他一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弄得不巧,三条性命要丢掉一双半。我今天并非想夺雒城,这种便宜货也不要捡,能打则打几下,不能打就速速退兵,免得节外生枝。便向两旁招呼一声:“丁、白二将听着,张任来了,速速回兵!”说罢,催马就逃。
丁立、白寿见刘备已跃出了数丈,马上收转长枪,圈马赶了上去,保护着刘备飞也似地奔跑。三千汉军前队改后队,后队作前队,紧紧追赶。
张任赶到这里,吴兰、雷铜上前迎接。张任立即传令,三军随了本督追赶刘备。张任抱枪居中,吴、雷捧斧分在两翼,四千川军如潮水般地跟定张任,齐声呐喊:“刘备慢走哎!汉将往哪里跑啊!杀!……”一片喧嚣之声。
刘备磕在马背上,连连催促黑爪马:“宝马快走!张任来了,快走啊!”
这匹黑爪马泼开四蹄,“哈啦……”跑得飞快,刘备在马背上只见两旁树木峭壁象崩裂一般向后倒去。心想,这匹战马不比“的卢”差到哪里,跑起来就象腾云驾雾,既快又稳。这匹马好象也懂得主人的意思,也在想,今天要不是你把我换到大道上来,我这条马命也不保;你救了我,我理应效犬马之劳,立点汗马之功。前面刘备逃,后面张任追,一下子很难赶上。暂且不提。
再说小路上。从凤鸣山大营到雒城北门,约有十八里路。先头走的还是大道,过了十里路,两旁的山脚逐渐向路当中延伸出来,宽的地方可以二人并肩,窄的地方连走路也很困难:坎坷不平,弯弯曲曲。山上山下的树木茂密苍翠,古木参天。尤其是七月里,枝多叶繁,就象一座天然的绿色伞盖,抬头不见天,只有从峭壁上反射出来的阳光才把里面照得亮堂。外面是炎热的暑天,到了这里却似深秋相仿,一路上的汗水顿然滞留,反而觉得有点凉飕飕。山泉涓涓流淌,乱石上长满了青苔,阴凉潮湿,大有心旷神怡之感。山坡上的小动物瞪着眼睛惊奇地望着外边进来的大队人马,意识到有人在用手威胁它们,便“嗤溜”一下从石缝中逃进了山洞。枝头上的禽鸟“咯……”扑腾着翅膀向天空中飞去。
头队上的魏延点马进入小道,八个人一排的三千汉兵跟在马后,到了窄口就成了四人一排。再往里走,只能一个两个地鱼贯而入,三千人的队伍一里有余。魏延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舒展了一下双臂。心想,这条路虽然行走艰难一点,倒是个避暑之地。以后打平了西川,就可以在这儿搭个篷帐,夏天到这儿来纳凉消暑。
头队只管赶路,魏延边走边打着如意算盘,不觉已进了二里路。小路两边的崖岭上的川军早已把下面看得清清楚楚。左边是吴懿,右边是刘璝,各带三千弓箭手。昨晚,他们看到这条山路上有一个人卷着小席,摇着蒲扇,在一株大树前刮着刻着,睡了一夜就走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虽然下面望上去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可吴懿和刘璝藏在草木丛中不敢动弹,唯恐是庞统派来的奸细,暴露了目标。今天守到下午太阳偏西时分,手下报说,山口来了一队人马,旗号上写着“义阳魏”,知道是汉将魏延统领头队,传令六千弟兄不许妄动,严阵以待,命手下继续打探。
魏延一马当先,走完二里路,见前面豁然开朗,两边的山脚向里边缩了进去,树木稀少,约有十数丈开阔,半里路长短,峭壁陡立,无法攀登。头队很快地通过了这段地面,又来到了和刚才一样的小路。整个一条小道两头窄小,中间开阔,其形状就象是做面饼的擀面杖。其实,这半里长的中间一段就是落凤坡,张任的乱箭手就埋伏在这段路的上面。头队又走了一里路,中队庞统带兵到,第三队的黄忠刚开始进小道。
黄忠从大道上跟到这儿,见前面道路越来越窄,树木遮天,杂草遍地,地形十分险恶,是埋伏重兵的好地方。自从孔明来了一封信后,黄忠已对庞统的用兵产生了怀疑,尽管走在第三队,但他始终百倍警惕,到了路口,就勒住马缰向上下四周观察起来。汉兵见他不走,就问:“老将军为何不走了?”
黄忠漫不经心地说:“尔等先行。”
汉兵不明白黄忠这是什么意思。又说:“老将军,出阵打仗一向是将领兵,老将军是大将,理应先请。”
“今日要兵领将。”
老黄忠突然间来一个“兵领将”,意思是,我领了一世的兵从无退却过,今日换换花样,叫你们领领我,尝尝走在后面的滋味。黄忠今天的性命,就活在这个兵领将上。黄忠站在路口,命令弟兄不论路宽路窄,最多只可以两个人排着走,或者一个一个地走。他想,从凤鸣山大营到雒城十五里路,已经走了十来里,这条路算它五里长,九千人马走这条路还放不下,等到我的后队全走完,我再走,想必魏延也快要出那一头路口了,要是这里有埋伏,绝不会放过头队、中队而打我后队,他们打头、中队,我还没进去,退起来就方便得多。假如后队上的三千人马全都走了进去,仍然太平无事,就可以证明这条路上确实没有伏兵。回过来说,我先走了进去,里面埋伏四起,我即使逃了出来,活着性命去见刘备,那也要杀头的。因为庞统在中队,我见死不救,临阵退缩。等到后队全走进去,我再进去,张任果真有伏兵的话,那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黄忠这么想,小兵当然不敢违拗,一个个都向路口走去。
庞统走完了第一段窄路,来到中间一处宽阔地,在马上瞻顾四周,暗说道;好一个所在!凉风习习,草木葱葱,哪里想得到里面有这么宽敞的地面。看着看着,马儿慢了下来。庞统边观赏边在想,等到取了雒城、擒了张任以后,乘休整三军的当口,到这儿来避暑数日,倒也未尝不可。──哪里知道,等不到你出此宽阔地带,就要你在此永远安家落户了!──庞统在得意,“的卢”立定了四蹄。行军之时,怎么战马会停步呢?难道说,马儿知道已经到了葬身之地就不走了吗?俗话说,逃了三万六千里,仍旧在棺材里。当然不是。庞统他还雄心勃勃要捉张任,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死地,一匹战马岂会有先见之明?原来庞统到了这里,见地势险要,打算得了雒城,在此屯兵操军。只顾自己动脑筋,却忘了溜动手中的缰绳。这种训练有素的龙马对主人的一举一动很是敏感,先慢走几步,还不见主人溜缰,就以为要它停步,所以“的卢”四蹄挺立。庞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刚要抖动缰绳,眼光落在前面的一块大石板上。这是一块石碑,两尺多高,四尺多阔,因年深月久,碑面已风化剥落,字迹模糊。庞统估计横在面前的这块东西是路名碑。传唤道:“来啊!”
“军师,小的在。”
“仔细观看这碑上写的是什么?”
小兵走上几步,蹲下身子对石碑上一看,湿漉漉的一大片泥苔,鸟粪一条条挂在上面,看不清上面有几个字,和什么字。便用脚上的草鞋底在石碑上使劲地磨蹭了几下,再仔细地看了一回,方才认出了一个字,约有斗口这么大。忙站起身来到庞统面前:“禀军师,小的已认出了一个字。”
“写些什么?”
“第一个是‘落’字,翻身落马的‘落’字。”
庞统想,这个小家伙也算打了几年的仗,懂得了翻身落马。“第一个是‘落’字?再去观看。”
“是。”小兵又照前面那样蹭了几下,又踅回说:“军师,第二个是‘鸟’字,惊弓之鸟的‘鸟’字。”
庞统想,一会儿是翻身落马,一会儿是惊弓之鸟,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叱道:“乃是鸟语花香的‘鸟’字!”
“是,鸟语花香的‘鸟’。小的说错了。”
其实,这个小兵并没有说错,而是看错。这里是“落鳳坡”,碑上也正是写着这三个字。因为字大,小兵只看到“鳳”字内的“鳥”,而没有看清外边还有一个大框子。所以把“鳳”字当作了“鳥”字。
“再去看来!”庞统又说。
第三个笔划少,又常见,小兵一看便知。报道:“共三个字,最后一个乃是个长坂坡的‘坡’字。”
“据此说来,此处地名便叫落鸟坡?”
“正是落鸟坡。”
庞统想,天下有许多不知名的路,这种小路人迹罕到,很少有人去记它的地名,或许就叫落鸟坡吧。因为来的时候,连向导也不知道。便唤道:“来啊,向头队、后队传话,此处乃‘落鸟坡’。”
“此处叫落鸟坡,落鸟坡呵!……”
前面传到头队魏延,后队传到后队黄忠。全军都在叫着“落鸟坡”。
黄忠在最后一个,还未进口子,听得前面一片喧哗,仔细辨出,乃是在叫什么落鸟坡。心想,落鸟坡这个名字怎么这样耳熟,好象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想了一会,突然想起在荆州发兵进川的前夕,孔明同刘备说,川中有条小路叫落凤坡,于庞统不利。后来刘备又同我讲起这么一句话。如今里面传出来的却是落鸟坡,莫非就是孔明所说的落凤坡?原来落凤坡就在这里,那我应该提醒一下庞统,当心中了张任的计谋。便命弟兄向前传话:这里是落凤坡。
“呔!前边的传话上前,此处并非落鸟坡,而是落凤坡呵!”
“落鸟坡”是从前面传到后面的,“落凤坡”是从后面传到前面的。中队上还在叫着落鸟坡,被后面的一阵叫喊淹没了。“什么?落凤坡?”转过头来向中队上的庞统喊道:“军师哎,不是落鸟坡,而是落凤坡呵!”
看碑的小兵听了一楞,脑子里马上出现了一个“凤”字,再低头向下一看,果然见“鸟”字的周围有一个框框,不过也是隐隐约约。忙到庞统马前说:“军师,小的该死!小的看错了一个字,此处并非落鸟坡,而是落凤坡。请军师宽恕!”
庞统听到“落凤坡”三个字,大为吃惊:我庞统被人称作凤雏,表明年轻有为的意思。凤是要翱翔于太空的,我还只有三十六岁,飞腾日子在后头呢!这个地名却叫落凤,多么不吉利!
庞统今日是死在乱箭之下的,而不是死在这块碑上。正因为凤雏用兵不慎,所以会在此落遇。这既是一种巧合,又是一种必然性。
就在中队、后队乱叫地名的时候,头队的魏延已经将近另一个路口,道路更加狭窄难走起来。魏延点马执刀走在头里,忽见小路中间有一辆没有轮子的军车,一头顶着左边的山崖,一头撑住右边的石壁,车上装满大小的石块,就象一座小山挡住了去路。军车中央的石块里竖着一根斗口粗细的旗杆,旗杆顶上飘着一面大红旗,高耸入云,差不多和两旁的山头一样平。一辆军车把道路塞得严严实实。魏延想,张任这家伙怕我们从这儿偷袭雒城,用这个玩艺儿拦截道路。这有什么了不起,我叫小兵把石头一块块地搬掉,再把车子横在一边,不就可以走了么?但再一看,大的石头没有十来个人是搬不动的,路又窄,十来个人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心想,这杆大旗的分量最重,我先用大刀把它砍倒,再用刀头撬去石头,挑开大车,出清道路,不至于耽误更多的时间。
魏延是个莽夫,他也不想一想,在这荒僻的山路上,人烟稀少,又无军队,哪来什么军车呢?分明是敌军设下的暗号。川军在山上,小路崎岖曲折,很难判断头队已到哪里。为了要使庞统全军覆没,头队到了军车跟前,后队也就进了圈套。这红旗与山头一样高,埋伏在上面的人不必探出脑袋向下看。下边的人要通过这道口子,必先搬去军车,而这根大旗杆是在山上当场伐下做成后,用绳索吊下来的,任凭大将有多少神力,也休想搬动。搬不动,就只能砍,一砍,旗杆倒;旗倒,这就是发箭的信号。
头队上的汉兵见前面红旗挡道,朝后面喊道:“不好唻,前边红旗挡道,无法通行哎!”
中队上的庞统正为落凤坡三字疑虑,又听得前面有红旗拦住去路,恍然大悟:啊呀!我中了张任的计了。这里必定有埋伏,大红旗是他们的信号,千万不能去碰它。让我暗暗传令退出小路。庞统要紧传令:“来,传本军师之命,前队不得妄动大红旗!”
“呔!头队魏将军哎!军师有命。不得妄动大红旗啊!”
可是已经晚了。魏延在马上伸展了几下手臂,用足了力气,刀起盘头,空中挥舞,刀风呼呼作响,对准旗杆上“扎”就是一刀,拔出大刀,顺手朝木杆上“嘭”地点了一钻。这么高的一根大木头,下面吃到分量,上面连晃几晃,只听得从刀痕处迸发出一声撼人肺腑的响声“刮──”旗杆已断。魏延再用刀钻死命向前一顶,连杆带旗倒了下去。“轰──”一阵巨响,在山谷中回荡。恰恰庞统的命令传到:“军师有命,不得妄……”见大旗已倒,改口叫了起来:“庞军师哎,大红旗已被魏将军砍断哉!”
庞统听到红旗已倒,暗急道:唉!魏延啊,你这下闯出大祸来了!
“当!”两边山上同时响起一声号炮。就在头队的头顶上,至少有二三百辆军车一平排滑下来。这些车子本来都用连环索牵住在山上,一根总索绕在根深蒂固的大树上。炮声一响,吴懿和刘璝各斩一头,数百辆大车毫无阻挡地压了下来。魏延毕竟是久战沙场的大将,听得头顶的轰鸣之声,又觉得上面有砂石掉下来,以为是山倒下来了,看都来不及看,便起手中的大刀钻子在地上用力一撑,两足在踏镫上使劲一点,整个身体腾了起来,空中一个筋斗,跃过大石车。猛听得身后“豁啷当!”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站定身子,还觉得大地在摇撼,就象天崩地裂一样。回头一看,沙尘蔽天,乱石还在自上翻滚而下,跟前堆起了一堵十几丈高的车墙。顿觉得天昏地暗。环顾身旁,只有四十几个小兵逃出虎口,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有的趴在地上,有的抱成一团;有的在颤抖,有的在痴笑,有的哭丧着脸看着自己。
第三队上的黄忠见三千汉兵已走得差不多了,估计里面没有埋伏,点马刚要入口,猛听到里面一声炮响,知道情况不妙,圈马就走。才走得几步,背后就是一阵巨响,山摇地动,把战马惊得连声长嘶。弟兄们都吓得往里边跑,就好象急着要找死一样,也只有四十几个人扭转身体逃出了路口,才侥幸保住了性命。回头一看,军车高高叠起,筑起了一道厚厚的铁壁。
庞统在里面听得两头同时发出一声巨响,知道川军的埋伏来了。传令道:“大队与我速速前进!”
“庞军师哎,前队已被军车堵住,不能走哉!”
“文长呢?”
“魏将军逃出去哉!”
庞统想,前面走不通,先退回去再徐图良策。传令道:“大队后退!”
“后面亦然截断哉!”
“黄忠呢?”
“老将军没有进来!”
庞统想,好极了,一个脚快逃了出去,一个脚慢没有进来。将帅三人中只有我庞统不紧不慢夹在当中,叫天天不应,唤地地无声,和这些倒楣的小兵关在里面。看来只有等死了。只见头队上的小兵退了回来,后队上的小兵也奔了过来,头,中、后三队弟兄都密集在落凤坡中。
山顶上的吴懿和刘璝断索抛车以后,见下面哭爹喊娘一片混乱,都向落凤坡这块空旷之地拥来。命弟兄们统统站起来,分前后两排靠崖边列队,全都要挽着弓,搭着箭。身上挂起飞羽袋,前胸二十五支箭,后背二十四支箭,手拈一支箭,前排射光退下装箭,后排紧接着射。六千人三千在前,三千在后。
庞统听得上面有号令之声,抬头一看,川军排了一长列的队,都是长弓硬弩,足足有数里之遥。心想,张任果然善于用兵,我太轻敌了,总以为到了七夕下午他不会再有防备,要同战将三军庆赏佳节。谁料到在申末酉初,仍然伏兵重重,戒备森严。说明张任料事比我准确。前后路已断,左右是峭壁,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这是天命难违。想那赤壁之战,我庞统受周瑜之托,去曹营巧献连环,好朋友徐庶向我求教脱身之计,给我相了个面,说道,绞龙见首不见尾,急流勇退,功成即退,要效学范蠡泛舟太湖,不要效学文种迷恋功名。我当时只认为他在说我要助一个有道明君,成了天下就退归隐林。其实他是在暗中警戒我,知道我的性格暴躁,不听忠言,是成不了大事的。因此假借相面来点拨我。现在想起来,我这个人居功好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不能有始有终地助刘备创立三分基业,早应该在献了连环之后,就应该隐居深山。就说孔明吧,千里迢迢命马良送信来,诚心诚意提醒我不能在今天进兵,我非但不听,还当作人家是在嫉恨我,坏了自己的大功。孔明啊,孔明!你我从小相处,又被世人赞誉为隐林中的“龙凤”,共助刘备创业,同为大汉军师。本来可以为汉室尽力,只因我庞统不自量力,好大喜功,又不听忠言,以致于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我现在明白了!你的才能远在于我庞统之上,足以助刘备成天下。我一死之后,刘备必有书信到荆州,请你速速赶来,重整旗鼓,打下西川。但是这本地图还在我身上,怎么送出去呢?
庞统想到这儿,向左右两袖中一摸,没有。再在身上一摸,也没有。“奇啊!图本到哪里去了?”低下头来对地上四下一看,只有乱石沙子,不见地图。
小兵见庞统失魂落魄地在寻找东西,忙问:“庞军师找些什么?”
“本军师的图本在哪里?”
小兵想,地图只有你庞统一个人看,我们怎么知道你把地图放在哪里的呢?大家分头在前前后后寻了一遍,都回来说没有。
庞统记得明白,出兵时放在身上。心想,一路之上从未用过地图,决不会丢掉的。怎么会没有的呢?噢,知道了。我从大营中走出来的时候,曾经摔了一跤,很可能在那个时候失落的。只要不在落凤坡,这本地图就不会遗失,早晚会落到孔明的手中。因为这是张松的全部心血。为了这本图,张松丧命,我也为时不长了。想我从小跟家叔庞德公学了一身用兵之道,指望做些善事,有个善终,死后博个流芳百世。哪里知道,今年仅三十六岁,一失足成千古之遗恨。要是被他得知我亡身在西蜀,岂不要伤心而死?庞统倍感失望地举目瞻望,见前面不远处的小路旁有一棵大树,树身上露出一块一尺见方的白色躯干,显然是被人新近刮去了树皮。便好奇地点马上前,到树前停下。仔细一看,上面还刻着好几个字:“凤矣,凤矣!落凤坡,落凤矣!”意思是,庞统啊,庞统!落凤坡就是你叶落归根的地方。庞统是个硬汉,一向性格倔强,今日看到这几个字,不觉双泪沾襟,寸心如剜。泪眼中看到下面是“彭羕”两个字。两个字顿然化出-个人影来,“哈……小徒,七夕进兵,误中诡计,后悔不及!”定睛看时,却是-方树身。树下还有一张草席。心想,彭羕一再苦口婆心地指点我,而我却暗中怀恨在心,恨不得将他斩首阻谏。昨晚他一个人到这儿写下这一行金玉良言,为的是教训我,更是为了教训后人要引以为鉴。确实是一个好先生,当之无愧。想那列国年间也有叫庞涓的人,不听良言谏劝,误走马岭道,死于乱箭之下。看来我也要遭到同样的下场了……
庞统在那里想,汉军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见头顶都是手执弓箭的川兵,都大哭大喊起来:“庞军师哎,山上都是川兵川将,我们被包围了!庞军师救命啊……”
庞统想,都是我主将用兵的失策,连累弟兄们受灾。今日即使一死,也难赦我的罪过。莫怪他们要哭,但哭也难逃一死,说道:“弟兄们不必啼哭。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将士亡于战场,死得其所。若弟兄们阴灵有感,附在诸葛军师的大旗之上,生擒张任,打平西川,与我等报仇!”
说也奇怪,汉军听了庞统这几句话,顿时停住悲声,一个个精神振奋。他们想,人总要有一死,跟了庞统一起死,总要比死于非命光彩得多。川军射死了一个副军师,还有一个孔明军师,这个仇一定能报!这班弟兄都拭干了眼泪,朝着山上破口大骂:“呔!山上的川军听了,你们这班狐群狗党,助纣为虐。我们死无所憾,可笑你们好景不长,孔明军师一进川,你们死路一条!乱箭来吧!”
山上的二员川将都感到十分惊奇:汉兵刚才还在乱哭乱叫,就象丧家之犬一样,不知庞统说了些什么,非但不哭,反而还骂起人来了,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咬人一口。吴懿、刘璝在两边山上布置完毕,不容下面多骂,把手一招,又是一声炮响。乱箭象暴风骤雨一般,直泻而下。
因为是自上而下的,何况箭从弓弦上射下来的力量是可想而知的。小路两头都被塞住,汉军都往中军聚集,炮声一响,三千支箭齐发,就象倾盆大雨,箭箭不落空。一边射,一边喊:“嗨!汉兵招箭哎!庞统照箭啊……”箭中在要紧处,当场毙命,中在不致命处,射得鲜血淋淋。而且并不是中了一箭就算了结的,汉军头上无遮无盖,光秃秃的山坳中又无藏身之地,任凭乱箭射来。再说这些川军停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已不耐其烦,丧心病狂地任着性子发射。只要下面还有一个人活着,他们就不住手。真是弓开雄魄惧,矢去幽魂销。直射得下面哭的哭,嚎的嚎,跳的跳,跑的跑,滚的滚,倒的倒。好一幅惊心动魄的射阵图!“呔!埋伏厉害,川军狠毒啊……”
头顶上的乱箭“嗤──”越射越急,越放越快。下面的汉兵象倒塌的围墙一样,一排一排地横在地上,哭声震天动地,少的七八支,多的二、三十条,死尸不计其数,活的负痛四处奔逃,越跑中的箭越多。庞统怎么样呢?他的背上已中了四、五支箭,一身殷红,但他一点也没有痛楚之感。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完全置生死于度外,还希冀能找到一条活路,能绝处逢生。他一手拎着缰绳,一手执着鹅毛扇,催促战马漫无边际地乱窜。“的卢”的后臀上也中了数箭,狂奔乱跳,奋蹄长嘶,企图挣脱主人的摆布。庞统竭尽全力地控制住发狂的战马,不时叫道:“宝马,你与我快走!”
庞统见前面有一片小小的树林,心想,一到树林里就射不到箭了。可是马儿才跑得几步,接连中了十余箭,痛得它乱颠乱跳,一声狂叫,向上蹿起。庞统再也抓不牢缰绳了,手一滑,就跌倒在地。见战马跳了几下,马头上中了几箭就滚翻在地,一阵抽搐,死了。庞统秃了头,一手拎道袍,一手执扇子,转身猛跑几步,到那棵白皮大树下,再转身靠在树身上,再也不想动了。
再说外面的魏延站在车堆旁,听得里面哭喊之声此起彼伏,知道埋伏十分厉害,但不清楚川军到底是喷火烧呢,还是灰瓶石炮乱打呢。总之,里面被截住的人,一个都活不成。魏延最关心的是庞统,心想,我走在最前面还是刚巧逃出,他在中队肯定进不能,退也不能,我怎么去搭救他呢?先要看一看到底怎样才能救出他。魏延便命几个弟兄用几根绳索连在一起,然后打成一个绳圈。自己卸去身上盔甲,放下大刀,向山壁上看去。果然有不少石尖和树桩突出,便拿了绳圈向上面抛去,先套住一个石尖,顺着绳子向上爬。站稳了脚再抛,又套住了一个树桩。循环数十次,已爬上了十多丈高。这才用右脚扣住绳圈,右手抓住石尖,就象荡秋千一样,吊在半空中。
下面的汉兵见他不顾一切地向上爬,又这样直立在空中,惊叫起来:“魏将军当心了!”
魏延哪里还顾得了许多,抬头向前面一看,乱箭象蝗虫一样漫天飞舞,小路上尸积如山,血流满地,哭声已经稀落下去,还有极少数的汉兵还在挣扎。再往前看,山崖挡住了视线。虽然魏延也杀过人,但见自己的手下一个个被射得血肉模糊,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场面,哪里还有不害怕的道理。脚一软,手一松,人就从上面倒栽下来。幸得下面的四十多个小兵正焦急地看着他,忙用手去接。还好,魏延的身体掉在小兵的手臂上,再滚到地上。尽管这样,魏延是个身材高大的战将,又从上面摔下来,仍然跌得头破血流,但总算没有摔死。小兵把他扶起来,给他包扎一下,只有扛了大刀和盔甲,寻路逃回涪关。
落凤坡里的庞统到了大树下,已觉得浑身酥软无力,背靠大树不动了。山上的川军将下面的汉军全部射死之后,发现了树下的庞统,数千支箭全朝他一个人射来。顷刺间已把庞统和这棵大树射得象刺猬一样。庞统头上发髻蓬松,手上的扇子已没有几根鹅毛了,从头到脚,少说也有二百来条箭,脚下一大摊血。
山上的吴懿和刘璝见庞统中了这许多箭仍然站着不倒,心甚诧异,忙命手下停止射箭。见庞统还是不倒,不知他是死是活。其实,庞统早已气绝身亡了。只不过无数条箭射穿了他的身体,把他钉住在树上而已。
两员川将终究不放心。命手下用山石向大树掷去。顿时大小石块向下泻去。可大的打不到,小的被树枝弹了开去。好一会,才有一块石头击中了庞统的右肩,尸体这才摆脱了乱箭的支持,向左边倒了下去。川军凯旋而回。
却说黄忠逃到外面,也象魏延一样向上攀登,见里面横七竖八地躺满尸体,只觉得毛骨悚然。抬头见不远处有三个大字:铁笼套。心想,凤凰飞进了铁笼子里,那还逃得出吗?不一会,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知道庞统必定死了。就慢慢地从山石上翻下来。带了四十几个小兵离开小路,直奔凤鸣山大营而来。
法正、孟达二人见黄忠果然不出彭羕所料,只带了几十个小兵溃逃回来,上前道:“老将军住马!请速去大道救应皇叔;此处大营已撤走,同往涪关前关而来。”
黄忠也不多问,圈马就走。
正是:太平文武关心境,落难将军无情绪。
庞统阵亡,刘备失利,这一局残棋究竟怎样收场,且看下册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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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1/26 04:1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