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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放暗箭自伤二命 车轮战夺槊三条
    第六回 放暗箭自伤二命 车轮战夺槊三条
    赵子龙向三营冲去。三营守将便是曹成、曹顺。
    这弟兄二人并非曹操的嫡亲侄子,而是他们会做人,自己凑上去叫曹操做叔父。曹操就认他们作侄儿。两人的本领是三流的,但他们另有一手绝招,都射得一支好箭。好到何等程度呢?有两个浑号可以说明问题:阿哥曹成号为“赛养叔”,兄弟曹顺人称“盖潘党”。养由基和潘党是楚国的大将。在晋楚交战期间,有一天,大将潘党正在营中与众将高谈阔论,夸耀自己的箭法天下无双。大家问他,你的箭究竟好在哪里?潘党说,我能够箭透七甲。一般来说,大将穿上一件甲,就可以防箭,而他可以在百步之外,把叠在一起的七层甲射穿。说明潘党力大无穷。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个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将军。众将一见,都叫他养叔,即养由基。养叔听到潘党说自己的箭天下独一无二,就同潘将军说,我与你比试一下如何?潘党问,你的箭法有何好处?养叔说,你是臂力,我是眼力,我可以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两人互不服气,于是就开始比赛起来。军营中大将比武是经常的事。众将也都想看看他们的箭究竟淮好。先看养由基百步
    穿杨。有人说,百步穿杨是把三片杨柳叶叠起来,一箭穿透。这个说法不确切,也不显得是绝技,这象打靶子一样,箭法好一点的小兵也能办到。养由基的百步穿杨是在柳树林中,这日士正值春末夏初之际,树木兴旺,养由基命三个小兵爬在一棵树上,每人手里拿一支朱砂笔,养由基在马上手执宝雕弓,飞羽袋中插满了箭。只要树上的弟兄用朱砂笔在一片柳叶上点一点,叫一声“在此”,养叔的箭马上就到,把点有朱砂的叶子射下来。点到东射到东,点到西射到西,马在树林中扫圈子,箭象流星一样连连飞出。连射十多箭,每一箭都把一片叶子射了下来,确是箭无虚发。众文武看得掌声雷动。然后再看潘党能透七甲。叫小兵向大将借来七副甲,叠在一起。潘党上马,弯弓搭箭。这一张铁胎硬弓,一般大将都不能将它开足。潘党弓开满月,“飕”地一箭射去,只见火星直冒。定睛一看,七层甲确是都射穿了,力气大一点,就可以全部穿过。就在此时,养叔补射一箭,不偏不倚,正从潘党射的箭眼里射进去,箭头顶住箭尾,把潘党的箭赶出去,自己的箭留在里面,真乃喧宾夺主,取而代之。不但眼力好,而且力量也算得淮:太重,两枝箭一起穿出;太轻,一枝也出不了。看得两边彩声全无,个个膛目结舌,看呆忒了。然后命两个小兵担了七副甲、二枝箭,大家同去面见楚王。众将对大王说,你手下有这样两枝好箭。以为楚王定要称赞养、潘,哪知楚王传令把二人推出斩首。众将感到惊奇,练就这身功夫实非容易,怎么反要送掉性命?问楚王,他们身犯何罪?
    楚王回答一句话:“恃艺必死。”依仗着自己的某一特长,过于自信、自负、自大,必定要死在这特长上面,好箭死在箭上,好水性死在水里。众将竭力讨情,楚王才免将二人斩首。但是下旨:养叔、潘党从今以后不许射箭,除非有我的旨意。因此,此后的摘缨会,青河桥养由基射死斗越椒,就是奉了楚王之命射的。
    那末,曹成、曹顺称到“赛养叔”、“盖潘党”不问可知,其箭法必定十分了得。
    现在弟兄二人听说赵云冲到营前,知道自己不是赵云的对手,只有用箭。曹成与曹顺说:“你带一队兵,设立旗门,在旗门前战赵云;能胜最好,不能胜圈马回来。你逃,让他追,我在旗门后准备好一条箭,结果了他性命拉倒。”
    两人商量停当,立即命一千小兵出营头,设立旗门,刀枪旗幡插得特别多──因为后面有一枝暗箭,所以前面要象唱戏一样,多放些布景,可以混淆赵云的视听。曹顺上马提枪,到旗门前两百步扣马。曹成在旗门后,弯弓搭箭,弓开满月,准备施放冷箭。
    子龙一路往前冲过来,见前面旗门立好,便扣住战马。“盖潘党”对赵云喝道:“呔!大胆赵云,竟敢在丞相营中冲来杀击!可知晓大将军曹顺在此!”
    子龙听到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心想,我既然留了名,那就索性挂在嘴上:“从奸贼将,既知赵大将军威名,还敢马前拦阻!与我放马领死!”
    曹顺想,一准与你打一打,反正吃败仗也不要紧,有阿哥的箭帮忙。因此,长枪一抖,喊声:“赵云看枪!”向子龙迎面一枪。
    赵云起银枪招架。两条枪碰头,“锵”曹顺那条枪弹得老远。
    幸亏他早有准备,子龙刚要还手,他已圈马逃走。赵云想,你若往左右逃,我不来追赶,你往旗门逃,我本来要冲营,现在是顺路。
    “贼将哪里定,赵云来也!”拍马追赶。
    曹顺逃了一半路,马头一侧,向左边一斜。子龙见他往左逃,就不去理会他。只管往旗门冲去。但是觉得有一点奇怪!大将逃走,旗门下的小兵却纹丝不动,立得斩斩齐齐。照说,大将是三军之胆,将吃败仗,兵要混乱。因为旗门后面有支箭,小兵一个都不能走。子龙根本不知道有暗箭埋伏,只是感到有点异常。因此继续冲过来,一边喝道:“贼兵们让路,大将军赵云来也!”
    “赛养叔”为啥还不放箭?为了让赵云再靠近些,最好是五六十步,这样把握更大,力量更足。他弓已引满,瞄准了子龙的眉心。
    再说“盖潘党”马到横里,见赵云不追,就扣住马匹。心想,阿哥的箭是百发百中的,但世界上往往有些巧事情,一百条箭中了九十九条,恰恰这一条不中。反正我也是好箭,让我来补上一箭,两箭中至少能中一条,赵云必死无疑。所以他圈马赶来,轻轻跟在赵云后面,距离三四十步,探弓抽箭,箭上弓弦,对准子龙后脑──他算来帮忙,不料他同高槐帮高平一样,越帮越忙。
    此时赵云前后有两支箭,一支对眉心,一支对后脑。赵云冲到离旗门五六十步路时,见小兵还是丝毫不动,知道苗头不对,定有埋伏,又听得背后隐隐马蹄之声,料有暗算。要想圈马跑,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前后“当!”、“当!”两声弓弦响,心里明自两条箭从两头射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赶快偏。但是偏前不能偏后,因为不知道它射向哪里。不过子龙懂得,箭射中三个地方是致命的:眉心、咽喉、胸口,别的地方中一下还不要紧。因此,拼命望马背上一磕,鹤顶龙驹在冲,不防你这么一磕,马伯伯前蹄一磕,一个跟斗──如果马伯伯不跌这一下,赵云还有危险,幸得人也仆倒,马也跌倒──只听得头顶上“飕飕”两声,两支箭掠过。赵云头都不敢抬起来。
    那末两支箭中了没有呢?都中的。不中如何称得上“赛养叔”、“盖潘党”两支箭从赵云头上飞驰而过,箭头也在动脑筋:我们出去从来没有空跑过,总要有个地方着落才好。所以,阿哥的箭正对兄弟眉心,兄弟的箭看准阿哥的咽喉,因为两个人的箭射得实在太准,三个人的头和两支箭的箭头全都在一条直线上,所以子龙未中,他们中,而且大家都来不及偏,因为谁都没有想作一次中箭的尝试,等到看见箭来,要想偏,已经“咳!”“咳!”都着了,两人同时跌下马背。这下子小兵罗咤了:“不好了: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哪!”一边叫,一边四散奔逃。
    子龙磕在马上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赵将军射死曹将军”,我又没有放过箭!知道里面定有蹊跷。将马一拎,马伯伯蹿起来。子龙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个曹将跌在地上,一支箭射在眉心中。再对前面一看,小兵已逃光,只有一将躺在地上,咽喉里一支箭翘起。赵云这才明白,原来两个家伙两吃一,同时放一支冷箭。而且子龙知道是好箭,否则不会这么淮的。心想,你们良心太坏了,反而自己人射死自己人,真正是害人不成反害已,罪有应得!这一下又大大鼓舞了子龙的斗志,比一万兵助威呐喊还要管用。赵云放大胆量,直往三营冲杀进去。
    曹兵蚂蚁传信报到山上,进大帐,到曹操虎案前:“报丞相!”
    “何事报来?”
    “赵云冲营,到三营上,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请丞相定夺。”
    曹操一听,又是稀奇事情?两个曹将军,一个射死了另一个之后,那个死的怎么又会去射死活的?弄不清楚。问道:
    “怎样营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
    “回丞相:就是小将军射死小将军,曹将军射死曹将军。”
    “狗头!老夫明白曹将军即是小将军。问尔其中是何道理?”
    “这……”报事兵楞住了。因为他不是亲眼目睹,是下面传上来的消息,他是照报而已。你要问他其中的原委,他就讲不出了:“小的该死,不知道。”
    曹操想,死了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这家伙探事不清:“呔:大胆匹夫,探事不清,报事不明,该当何罪?”
    小兵吓得浑身发抖,知道脑袋要搬家了,但是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小的该死!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旁边徐庶一听,明白了几分。虽则元直也没有看见,但是可以推测得到的。对曹操看看,你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三营上的守将是你的两个叫名侄子,本领一般,然而都是好箭,肯定是弟兄二人都射一箭,结果自己人互伤。你弄不懂,那末我来告诉你,一是救了这小兵的性命,这是次要的;主要是帮帮子龙的忙。所以走上前来,对曹操说:“丞相,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徐某明白。”
    曹操想,你在这里怎样会知道,倒要听听看。便?道:“元直公,是何道理?”
    “丞相,那赵子龙善能接箭还箭。”这话也只有徐庶说得出来。
    曹操一听:“哦?!原来如此?”
    丞相对报事兵看看,不能怪你,我也刚刚弄明白。原来是赵云能够接箭还箭,下面曹家弟兄各射一箭,两支箭都被赵云接住,分别回过去,两个曹将军都被自己的箭射死,所以说是“曹将军射死曹将军,小将军射死小将军”。──曹操真聪明,徐庶讲了一句,他马上全部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曹操想,我在战场上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哪一个大将能够接箭还箭,只从书本上看到过养由基接箭还箭,在青河桥射死斗越椒:斗越椒连发三箭,养由基偏掉两箭,第三支接住,还箭过去,把斗越椒射死。当时我看到这里,还有点将信将疑,想不到今天这赵子龙就有这种本领。曹操顿时对赵云更生爱慕之心。他想,为什么这种杰出人材都去帮刘备,不来投我曹操?不过,今天他送到我手里来了,我只让他进来,不给他出去,让他打得精疲力尽然后把他捉住,劝他投降。但在未曾捉住赵云之前,要被他杀去不少兵将啊!暖!我千员战将、百万大军,死掉几个也无妨大局。象做生意那样,现在先要投些本钱下去,等他投降了我,杀起敌人来也是如此的。曹操眼光远,宰相肚里能撑船,他打大算盘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放冷箭。虽然赵云会接箭还箭,但难免失手,万一一箭射死,岂不可借,我这些本钱也全部白费。赶快让我下一条命令;“来,传老夫将令;赵云所到之处,不准施放冷箭。”
    徐庶一听,明白曹操的用意。心想,如果明枪交战的话,要胜赵子龙是困难的。这样,子龙的性命已经保了一半险了。因此徐庶退过一旁。
    那报事兵原来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听说叫他传令,喜出望外,答应一声“是”,跳起身来就奔出去传令。不料,方才神经过于紧张,现在又匆匆忙忙,把曹操的话听漏了一个字。凡是叫漏字都是漏要紧字,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就无所谓遗漏,相反倒是精练了。曹操说,“不准施放冷箭。”他把这个“冷”字忘记了,只听到不能放箭。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而且百万大军,传令的不是他一个,他传给别人,别人再去传令……以讹传讹。
    许多传令兵骑了马到四处营中敲锣传令:“呔!丞相有令:赵云所到之处,不准放箭!”各营守将听到这条命令倒并不奇怪,因为知道曹操的脾气,他见到好的人都是报喜爱的,大概是看到赵云本事好,唯恐被我们射死,所以下达这条命令。有些大将想,我们是坚决执行命令的,但不要别人射死了赵云之后,怪到我们头上来。如果箭上没有名字的话,讲都讲不清楚。那末,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腰里的弓箭拿掉,这样就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了。这几个曹将这样想,别的也同样如此,大家不约而同都把弓箭摘下来。弄得百万军中的曹将个个身上没有弓箭。
    曹操下了这条命令后,也不可能去检查落实的情况如何,但是旁边有两员大将不服气了。也是弟兄一对,阿哥叫王雄,人称“钻天龙”;兄弟王飞,号称“入地蛟”。这是一对步将,是曹操手下第一流的步将。方才听到到曹操下那条令,两人很是气愤:自己大将死了,你更相非但不伤心,反而下令不许放箭,去保护子龙!现在赵云还是敌人,如果他投降了你,你还要看我们不起呢!你以为除了放箭就伤不了赵云啦,哼,我们弟兄二人出去,保险将他性命结果,让你曹操白开心!弟兄两人都只有身高七尺不到,身材矮小;每人善用两口刀,一身轻装扎束。因为曹操帐上的文官都是大袍阔服,武将都是顶盔贯甲,步将穿了短打样子难看,而且那时认为穿短衣是不礼貌,也是没有身价的。所以外面都披一件斗篷,总算是长衣了。现在弟兄两个交换了一下眼色,便将头颈里蝴蝶结一抽,脱掉斗篷,走到曹操面前:“丞相!”
    “二位将军怎样?”
    “姓赵的好大胆量,擅敢在丞相营中冲来杀去。待我等弟兄出战,结果了他!”
    曹操明白他们的用意,是对刚才那条命令多心了,硬要与赵云去拼一下。不?,你们这一对步将在我这里是首屈一指的,放你们去,赵云确有危险;不准你们去,你们帮我的忙,去打败冲营的敌将,有什么理由阻拦?曹操再一想,也好,我倒要考验一下你赵子龙,你的枪上能够挑去这弟兄二人,那确实可以称得天下名将;如果你败在他们手中,那说明你也不见得如何突出,我也就算了。老贼把自己的大将当试验品。曹操一想,我要把话向这两个弟兄交代明白的:“二位将军听了,尔等下山交战,千万不能难为赵云。”他意思好象是只能赵云捅死你们,你们不能劈死赵云的。
    王家弟兄听得更气了。心想,我们真的把赵云杀了,你总不见得好叫我们兄弟抵命吧!即使劈不死他,也要砍掉他一只手,斩断他一条腿,让赵云吃了你的饭,不能帮你忙,成为废物、累赘。
    弟兄二人出帐,命手下带马。步将如何要带马呢?因为古代打仗全凭体力、精神,尤其是步将更为吃力。从此地山上跑到赵云马前,一半力气跑掉了,因此要骑马代步,保存实力。炮声响,两匹马冲下山去。
    曹操想,我要去看一看,赵云如何与两人交战。带领众文武,出大帐到老地方观看。
    赵云已经冲破三营,杀过四营。四营守将韩琼韩季子,被子龙三个照面击退,老头儿圈马拖枪而逃。赵云刚刚出四营,听得山上炮声响,立即扣住马匹。不一会儿,见两匹马冲出中军营,向自己迎面而来。王家弟兄看见子龙,远远地下了马,马由小兵带过。每人抽出两口朴刀,阿哥在前,兄弟在后,泼开两腿,向赵云冲来。
    子龙一看,来两个步将,从山上下来。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因为我前面杀掉的都是守营将,他们为了自己的防地,不能临阵脱逃,所以打得赢要打,打不顾也只好打。现在这两个人特地从山上赶下来,说明他们不见我伯。不过前面战的都是马将,现在来两个步将,换换口味倒也不错。侄对王家弟兄喝道:“贼将住腿、留名。”
    “姓赵的听了,丞相麾下大将军王雄。”
    “王飞。”
    赵云一听,久闻大名,原来就是曹操跟前的一个“钻天龙”一个“入地蛟”,颇有名望的大将,便说道:“贼将与我溜腿!”──马将叫放马,步将不能叫放步,而叫“溜腿”。
    王雄对兄弟看看,我先上去动手,你在后帮忙。然后一个箭步窜过来,“姓赵的看刀!”往马头上两刀。
    子龙起枪往他刀上掀上去,“镪锒……”
    王雄把两口刀十字花一交,叉住赵云的枪。
    赵云使劲往上一“提”。
    王雄就借你之力,刀在枪上一弹,一个旋风往上蹿去。蹿得有多高呢?有人说要钻到云端里,故名“钻天龙”。其实这是形容,实际约有三丈多高,已是非常不简单了。
    子龙抬头一看,哈哈!此人本领不小,与云长手下的周仓差不多。
    赵云注意了上面,未防备下面。因为步将是难得碰到的,再加上被他的武艺吸引了。下面王飞同时下手,阿哥打在明里,他打在暗里,身子一蹲,向前一蹿,不声不响往子龙的前马蹄上,“嚓嚓”两刀,准备斩断马腿,等你翻下马来,再补一刀,结果你性命。
    子龙的龙驹看得清楚,心想,这家伙想叫我做两脚马!恨不得给他一脚。但是前蹄只好往后蹬,不能往前踢的。主人一时疏忽,只有我自己来对付了──这倒不是把马拟人化。受过训练的好战马,这一点是起码懂得的──马伯伯迅速把两只前蹄向上一扬,同时,两只后蹄一点,连自己带主人非常平稳地从王飞头顶上跃过。早已说过,鹤顶龙驹蹄背八尺,王飞不满七尺,而且蹲着,简直象门槛那么一条,马伯伯很轻松的跨了过去。
    王飞本来面对马头,现在变成背朝马屁股了,准备旋转身来去掠马的后蹄。来不及了。上面王雄已经回下来。跳上去时借了赵云的一股力,蹿到顶点,见子龙的马朝前面一跃,他也在空中向前翻一个云里筋斗,然后看准目标,象老鹰叼小鸡似地头朝下,脚朝上,“测”地俯冲下来,两口刀的刀尖朝着子龙头顶直插下来:“小将看刀!”
    子龙感到马往前一蹿,这才知道还有一个家伙在下面动手了。要想顾下面,上面的已经回下来了。赵云向来是动作迅速的。现在在这生死关头,反应格外灵敏。真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先解决了上面的再说。说时慢,当时快,子龙举起长枪往王雄刀上一封一逼,“仓仓”两下。
    赵云的力气也大了点,这家伙在上面四下脱空,力气也用不足,“仓仓”两下,两口刀“啡啡”脱手,忘形地叫了声:“啊!”
    赵云掀开两柄刀,紧接着就往上面一枪。巧也真巧,枪头上好象生眼睛的,正好王雄“啊”地一声,嘴巴张得很大,五指开锋的枪尖从他嘴里戳进去,直贯到喉咙口为止。鲜血如注,赵云想,你这家伙也太馋了,这枪尖有什么好吃的:子龙一高兴,把下面的王飞又忘记了。
    幸亏王雄一死,王飞不再动手了。他刚要旋过身来,忽听“仓仓,啊!”一看,两柄刀落地。心想,阿哥的武器怎么会脱手?抬头一看,刚好赵云把王雄戳在枪上,象渔叉上叉一条鲤鱼,鲜血哗哗直下。王飞想,阿哥这么好的本事,竟被他挑在枪尖之上!
    心中一吓,脱口叫一声:“不得了!”
    你这一叫,等于向赵云送了个信。子龙听见声音,急忙把枪尖上死尸甩掉,侧过身来,就朝王飞夹背一钻:“去吧!”“啪!”,把王飞打出两丈开外,双刀脱手,仰天跌倒地上,动都不曾动得一动。片刻之间,赵子龙枪挑王雄,钻打王飞。
    曹操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扬声大笑:“哈……杀得妙哇!妙极哉!”
    众文武一所,自己大将死了反而开心,只有你这老贼!
    这一笑笑坏了。旁边又站出来三个弟兄:老大淳于琼,老二淳于安,老三淳于普。本来还有两个小兄弟,已经死了,他们都使一柄一百零四斤重的金顶罩阳槊。所以这回书叫“赵子龙夺槊三条”。这弟兄三人感到丞相对自己的大将战死一点不痛心,好象只要收降了赵子龙,我们就都用不着了。心想,你越是喜欢赵云,我们越要结果他的性命。这时,三弟兄一同定到曹操面前:“丞相,某等弟兄有礼了。”
    曹操一看,是五虎弟兄的?三个。怎么,你们想下山交战吗?便问道:“三位将军莫非意欲下山与赵云较量不成?”
    “正是。我等弟兄出战。”
    曹操想,我若劝你们不要去,看来你们也不会服帖。但是,你们三个人也可算得我这里的第一流大将,一个对一个,已经够厉害了,何况三个打一个!估计赵云很难取胜。也罢!赵子龙啊,我再考你一考,你如能把这三个大将枪挑了,那真可以说,我这里一千员将一个都不是你的对手了。这种念头只有曹操想得出!但是仍旧要叮嘱他们弟兄几句:“三位将军务必生擒赵云,千万不可难为于他。”
    三槊将一听,又是刚才那句话。其实他们对这句话最有气:你这么说,他们这么听。回头叫一声;“来,与我等带马扛家伙。”
    三个小兵带来三匹马,弟兄三人整盔理甲,按次序跳上马背;六个弟兄扛来三柄家伙,淳于琼将金顶罩阳槊高擎手中,淳于安把槊怀中一抱,淳于普倒拖金顶罩阳槊。炮声响亮,三匹马首尾相接,“啊达……”冲下山去。穿过中军营时,文聘看见三槊将出马,很为子龙着急。心想,子龙兄大敌当前了!最好三槊将既不要伤了赵云,又能把他杀退,这对我也有好处。否则,他冲到中军营,我非常尴尬。所以文聘在关注着作战胜负的消息。
    中军营到四营之间的距离最长,一条弯弯曲曲的山套长五、六里路。子龙现在离中军营两里左右,听得炮声响,知道山上又有大将出战,故而扣住马匹,抬头观看。不一会,见三匹马扫出中军营,向自己冲来,三员将个个身体魁梧,体格雄壮,手中一式金顶罩阳槊,知道不是好对付的。心想,三个人上来打我一个,倒要认真考虑,万一被他们包围,一人难敌四手。赵云对前后左右一看,有了。就在背后两百步路左右,山套较窄,要三面包围比较困难。想到这里,圈马便回。
    淳于弟兄见赵云圈马而去,以为他见自己怕,想要逃跑,连忙大喝一声:“赵云慢走!”
    子龙回到窄处,圈转马来,横枪勒马:“贼将报上名来。”
    三槊将方始明白,他不是逃走,而是守在窄处,防止我们围困他。由此可见,赵云果然精明玲珑。但是我们本领好,一个对一个,你也够受。故而一边报名,一边马不停蹄冲过来:“赵云听着,大将军复姓淳于,名琼。”
    “淳于安。”
    “淳于普。”
    子龙一听,原来淳于三弟兄:“来来来,枪上领死!”
    赵云夺槊三条,枪挑淳于三弟兄,他的马未跑一步,三槊将的马没有停一步,前后只有两三分钟时间,当时看起来眼花缭乱,但是我说起来要慢一些,要把每个动作、心理活动及其意图统统分解清楚,如同现代的摄影慢镜头一样清晰。
    淳于琼回头对两个兄弟道:“愚兄上前交战,尔等在此少待。”
    “大哥请。”仿佛是,等你死了,我们再上。
    淳于琼冲到赵云马前,金顶罩阳槊左右一荡,盘头起足,对子龙盖顶一槊:“赵云照打!”一般武器打来,赵云总是举枪招架,或点、或托、或提,而这柄家伙上面有一百零八颗刺,枪不能去碰,如果枪尖在刺里卡住,他用力把柄一扭,枪尖必然断掉,不然就是枪脱手。赵云虽然知道这个厉害,但是打到现在已经打顺了手了,好象条件反射一般,心里想不能招架,手里的枪仍旧迎了上去。嘴里叫声:“且慢!”枪往槊上“晤哪!”好,果然卡住。
    淳于琼一看,好极了:双手握紧槊杆,用力往左一招。心想,你的枪不是断掉,定是脱手。
    淳于琼刚刚想到这一点已经来不及了。子龙的脑筋象曲子一样比你快半拍,枪一出去,就知道不对,所以身体立即往上一纵。为啥站起来?就是要抓他的槊。不是要夺他的武器,而是生怕被他拉住枪头,枪要收不转。子龙一纵起来,一只脚站在鞍桥上,一条腿圈起,因为鞍桥上放不下两只脚,而成金鸡独立之势,举起左手,在槊杆上“扎”抓牢。淳于琼见他抓住槊杆,心想,那我用不到别你枪头了,于脆往上一拽,你又不在鞍桥上生根的,我把你连人带枪一起拽下马来。
    不料你的想法又慢了半拍。赵云左手抓住槊杆用力一拖,淳于琼向前一冲;子龙同时右手收转银枪,手往后一探,甩过枪来朝他肋间一钻子。淳于琼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坐稳,只听“啪”地一声,左面肋间已被一钻子击中,顿时嘴巴里鲜血直喷,武器脱手,人翻下马背,溜缰马逃走。子龙两腿一分,在鞍桥上坐定。右手执枪,左手握着一柄槊,接收了死者的遗物。
    淳于安一看,眼睛一眨,老兄已经死于马下。连忙冲上前来,喊声“赵云照打!”朝子龙肩窝里一槊刺来。
    子龙吃一堑、长一智,这下不敢再用枪去挡了。好在左手多了一柄他阿哥留下来的槊在这里,就来个以槊架槊吧。赵子龙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为什么不能件件皆精呢?精者须有创造、变化,所以不可能件件皆精的。赵云这样的巧将,一辈子也只精了三件长短武器,上半辈子的长枪,下半辈子的大刀,另外就是一口剑。件件皆能已经不简单了。赵云用老大的槊把老二的槊往横里一叉,两个刺球正好卡住,同时右手单手一枪:“去吧!”淳于安的槊被他卡住在那里,无法招架,要偏也来不及偏,“嚓”一枪,正中咽喉,当场毙命,鲜血直喷,武器脱手,尸体跌倒。
    此时淳于普刚刚跑到,一看两个阿哥已经死了一双,脱口叫了一声:“死得好快啊!”举起槊来,向赵云当胸一槊:“赵云去吧!”
    子龙已经从前面得到了经验,觉得这个办法行之有效,事半功倍,不妨照此而办,所以见他槊来,并不招架,身体往右面一侧。
    淳于普戳一个空,用力过猛,身子往前一冲,家伙一荡。
    子龙眼睛一瞟,见他的槊从左肋边擦过,那一个球刺已经到了背后,便用左上臂往他的槊杆上一夹。淳于普见他夹住自己的槊杆,用力把槊往后一拉。如果被你拉过去,赵云左肋和左臂上的肉全部要被这个球刺拉掉。然而赵云动作极快,就在左臂夹住槊杆的同时,右手一枪向他当胸刺去:“去吧!”一枪把护心镜击碎,戳进胸膛。淳于普家伙脱手,滚落马背。
    你们三柄武器一一脱手,赵云一条左手照例全收。每柄槊重一百零四斤,三柄共计三百一十二斤。一条左手能拿得动三百一十二斤吗?其实放心,赵云手里只抓有一柄槊,其余两柄拖在地上,象两个支架架住上头那一条,其实加起来只有半柄槊的分量。第三柄槊等子龙夹在腋下之时,淳于普已经同时中枪落马,武器脱手,赵云便把臂膀一松,这柄渠便“镪锒”落地。再把老二的那柄也甩掉,手中还剩下一柄槊。这就是赵子龙夺槊三条,枪挑淳于三槊将。实际上赵云并不是要去夺他们的槊,而是三个死人丢给他的槊,他来不及扔掉。
    曹操在山上看得清楚,见淳于三槊将先后滚下马背,老贼这下不笑了,而是十分惊讶地对大将们说:“众位将军,赵云瞬息之间夺槊三条,连伤三将,真是绝妙的战法!尔等好好效学效学。”众将想,我们也生了眼睛第一次看见,这种战法是没有办法效学的,不信你叫赵云自己再来一遍,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此成功。因为这一方面固然是他战法精通,武艺纯熟,但更主要的是随机应变,急中生智。这种战法生搬硬套是不行的。
    徐庶也看得清楚。他一直想帮赵云的忙,但是想不出好办法,虽然刚才一句说话骗得曹操不许施放冷箭,但这还不完全解决问题。现在看到子龙如此勇猛,徐庶更加为他担心了,因为看出赵云是来拼命的。元直想,究竟为什么他要冲营?最好能让我到他马前去问问清楚。如果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劝他赶快退出;若是非冲不可的,我也好有的放矢,暗中相助,尽力帮他的忙,成全于他。但是,我怎么能去跟他谈话呢?一动脑筋,有了:曹操反复称赞子龙,说明他对赵云十分爱慕,我就借此为由下山。徐庶走到曹操的面前:“丞相!”
    “元直公,怎样?”
    “徐某看来,赵云武艺如此高强,落在刘备手中实是埋没。倘若到了丞相麾下,真乃前途无量也。”
    “是啊!”曹操被徐庶说到心里。
    “那末丞相,可要赵云归顺丞相”曹操想,你明知我求之不得,故意来吊我胃口,便说道:“即使老夫要他归顺,也是无可奈何啊!”
    “丞相放心,徐某当初投效刘备,与赵云情意融洽,凭某三寸不烂之舌,不妨下山劝降一次,未知丞相意下如何?”
    “这个……”曹操对徐元直看看,信疑参半。既然你与赵云十分相契,缘何前番我竭力打听赵云的名姓,而你却对我说忘怀的了。这下子露了马脚了:我爱慕你的才干,常常请教于你,但总是上当受骗,以往要扳叉头,一直扳不倒,今天真是天人感应,我要好好整治你一下。你一向不愿助我,此番为何主动要求前往劝降赵云?莫非其中有诈?曹操正待询问,再一想,明白了。你徐庶也是个聪明人,看到我曹操如今雄师百万,兵多将广,势力一天大似一天;而刘备恰似惊弓之鸟、漏网之鱼,被我打得四处奔逃,无栖身之地,感到大势已去;尤其徐母亡故已久,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人死岂能复生?因此,你徐庶识时务,回心转意投靠我,但又未有寸功于我,故而借此劝说赵云归降之机,以为进见之礼。徐庶啊!你只要愿意为我出力,既往不咎,大家一笔勾销。
    曹操又想,虽则赵云是武将,你是文人,都非寻常脚色,听谓意气相投,你们成为知己朋友,倒是可信的;你去劝降他,或许也是惺惺相惜吧!不管成与不成,让你跑一趟,也未尝不可。即使你想放走赵子龙、我也不怕。毕竟我这里人多,他进来容易,出去烦难了。曹操主要是实在喜欢赵云,所以点点头,同意徐庶前去,说道:“元直公,你若能劝得子龙归降,其功非小。你要当心了。”
    其实曹操啊,你不要打这如意算盘了,妄想得了徐庶又得赵云?他这一去,非但一切成为泡影,而且连你的老命都差一点搭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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