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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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我常常做噩梦,醒来后每每绝望地追问自己:难道那心的探索在梦里也不能够停止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如此严酷地解剖自己?
一个朋友说过有信仰的人是不应该有痛苦的。我并不迟疑,并不徘徊,我甚至在最可怕的黑暗里也不曾失掉过信仰。但是我却永远摆脱不掉痛苦,因为我永远在感情与理智的冲突中挣扎,在思想和行为的矛盾中挣扎。我也许是一个懦弱的人。然而我却不曾放松过自己,我努力给自己找机会要取得勇气。
这样的挣扎是痛苦的。在这漫长的路程中我就拿了自己的血和泪作代价,在梦里流的血和泪只有自己才能够看见。我后来就把它们洒在我的文章里,然而别人却在那里面嗅出了别的气味。我也知道我的文章是不值得看重的,但是为了它们,我就把一个人最宝贵的青年时代的光阴浪费掉了。甚至到现在我还不得不拿起笔在白纸上写黑字,我还不能够另走一条生活的路。我的痛苦不是没有原因的。
心啊,饶恕我罢,难道我这一生就没有一刻心的安静的时候么?1934年7月在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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