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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受隆仪张松投新主 设玄计刘备求全图
    第四回 受隆仪张松投新主 设玄计刘备求全图
    却说张松和这位珠宝商共坐一条船逶迤向荆州进发。一路上谈谈讲讲,倒也无话不说,十分投契。三月底边,船近荆州东门。客商忽儿对张松言道:“张大夫,在下就在此间东门郊外居住。因出门已久,与家中又无书信来往,意欲在此上岸先回家探视安置一番。请张老在南门登岸,进城之后找-爿大些的客栈住下,待我回去料理完了家事再到客栈中来找寻大夫。早则今晚来见,迟则来日再会。盘缠在下已付清,失陪了。”客商见码头已近,吩咐船家靠岸。
    张松想,从许昌到这里,一路之上你从未谈起过要中途上岸。现在叫我到南门登岸,我一个西川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无亲无戚,事情就麻烦得多了。当然,与你相交到今,我看得出你这个人豪爽豁达,不是个坏人,既然你的家眷就在此间东门,理应回去安家,反正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还可以常来常往。想必南门也不会远了,我也不用担心路上会有什么不测之事,只管放心前去。进了荆州城,先去熟悉一下风土人情。张松十分善和地对他说:“既然如此,仁兄请便。下官在城内客栈中等候。”
    说话间,船已靠岸停稳。这个客商说声“再会”便上了码头。见船又去得远了,他伸手在囊中一摸,情不自禁地笑道:“哈哈,军师妙计神鬼莫测,三百两纹银尚且绰绰有余,被我买来了‘三分天下’,实是可发一笑。哈……”边走边笑地回转荆州城内去了。
    那末,这个姓周的珠宝大豪商到底是哪一个呢?他又为何要不辞千里之劳把张松请到荆州来呢?这个人就是刘备的心腹文人孙乾。他奉了庞统之命,专程许昌打探张松的动静。因为在当时战乱纷纭的年代里,诸葛亮面对错综复杂的局面,对西川的政治、经济等形势作出了深刻的剖析,看到刘璋的无能,和川中的许多能人贤士都得不到重用,国家权柄都操纵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那些有识之士已预感到这种表面稳定却又危机四伏的局势不会长久,希望有一个治乱之主来改变这种状况,使国家富足起来。尤其诸葛亮早已听说张松暗中描绘西川地理图本。而当时刘备虽然在赤壁之战中得益非浅,已有相当的实力,但在各路诸侯中影响并不大。因此诸葛亮估计张松很有可能进京献图,促成曹操一统天下,以成大业。但曹操这个人骄横自大,必然看不起张松。因此张松也肯定会感到进退两难。诸葛亮掌握这些情况,又从探子那里得到了张松进京纳贡的消息,一并说与庞统听。所以,此番庞统掌印发兵,第一个就命孙乾接令,立即命他紧跟而去。孙乾看了庞统发的锦囊,一一依计而行,就把张松请了来。现在大功告成,故而要放声大笑。
    且说张松别了孙乾,径投南门而去。无半晌时间,已见前面房廊鳞次栉比,车马奔流不息,人烟麇集,市井繁盛。但闻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炮声与人群喧哗之声。满船人都朝那边望去,方知已到南门码头。码头上扎下彩牌楼,悬灯结彩,披红挂绿;还有一座吹鼓亭,里面站满了吹打手,一个个摇头晃脑,使劲地奏乐。好象这里有什么大喜事,或者是在迎送什么大贵客。船主忙返身进舱把看到的情况描述一遍,然后说道:“张大夫,前边已到南门码头,因岸上有大事,所有商船一律不得上前。咱们也不必上前了,另找码头靠岸吧。张老你看怎样?”
    张松见多识广,尤其熟悉官场中的一套。听得船主这般说法,心里倒有点不服气。心想,他们有事管我们什么事?我们靠岸并不妨碍他们。老实说,曹操在校场摆几十万军队的场面我都不怕,何况到了荆州,刘备又被人称作仁君,我何必胆小呢?张松吩咐船家:“尔等不必惊慌,只管上前,由本官在此。”
    船上人被他这么一说,不敢违拗,摇着船直往码头上靠去。走不多远,劈面有一条水上飞疾驰而至,船头上一个汉兵,手执钢刀,朝着这只商船大声唤道:“呔,何许样船?与我停下!”
    船上人见势头不妙,急忙落篷停船,赔着笑脸说道:“官家,我等马上停船。”
    船未停稳,这个汉兵两足一蹬,一个箭步跳了上来,冲着船主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厉声问道:“你是何许样人?”
    “官家,小的靠船经商。”
    “我问你舱中是哪一位?”
    “舱中乃是一位客官。”
    “是个官人?”
    “正是。”
    “从哪里来?”
    “许昌。”
    “这客官姓甚名谁?”
    “姓张。张大夫。”
    “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船主想,这倒不清楚。因为他是做官的,我们不敢查三问四。忙说声“少待”,转身到舱口,探进头去问张松道:“张老,此间有个官家盘诘,问大夫姓的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本官姓的是弓长张。”
    船主回到船头答道:“客官姓的是弓长张。”
    “可是叫张松么?”
    船主想,我做生意的人只懂得赚钱,谁来管人家张松张紧的!这里的盘查倒是紧得很,只得又踅回来问:“张老的大号可是叫张松?”
    “正是。”
    船主再回过去,“官家,客官正是张松。”
    “何处人氏?”
    船主想,这点我倒明白的,我跑遍天涯海角,各处方言都懂,一听就知道这位客官是蜀中人。回答道:“张老乃是川里人。”
    “是东川还是西川?”
    船主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罗嗦个没完?我这样跑来跑去地问吃得消的啊?!真不该在这儿上码头,麻烦实在多。又问:“请问张老府上在东川还是西川?”
    “我乃西川人氏。”
    船主回身大声答道:“张老是西川人。”
    这个汉兵打听明白,知道舱中确是从许昌来的四川张松,立即肃然起敬,回转身去,右脚在甲板上用力一磕,两腿并拢,单手高举钢刀,对着岸上放开嗓门高喊道:“呔!弟兄们听了:“西川张老到!”
    刹那间,码头上礼炮齐鸣,隆隆作响:仙乐共奏,袅袅动听。岸上爆发出一片迎接之声:“迎接张老啊……”好似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船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声闹懵了,不懂是怎么一回事。片刻之后,幡然醒悟:原来岸上摆了这么大的排场,就是迎接我船上的这位客官啊?怪不得刚才那个汉兵要盘问得这么详细,船主立即凸出肚子,挺起胸膛,俨然象一个大贵人似的。
    炮声未落,岸边立即有四条小船划来,每只船上都有一位大将,浑身新衣,轻装扎束,一个个身轻如燕,跃上商船,走进船舱恭恭敬敬施礼道:“张老,咱们毛仁、苟璋、刘辟、龚都见大夫有礼了。”
    张松刚才听得外边有人盘查,总以为一会儿就可以上岸了。哪里知道来了四员大将,向他不明不白地行了一通礼,真使他有点其名其妙。在许昌时,被曹操用乱棒逐出,现在初到这里,却受到这种意想不到的礼遇,两者一对比,张松觉得刘备确实是个仁义之君,名不虚传。心想,我对刘备无半点功德,为何他要用此盛仪迎接我呢?哦,大概我是西川刘璋手下的文人,他们又是同宗弟兄,因此待我格外优厚。张松可算得上是个聪明人了,但对孔明、庞统的用意却是一无所知。他们肯这样迎接你,目的在于取得图本,进而取得三分天下。张松忙撩袍起身,一一回礼道:“列位将军,想张松有何德何能,劳累四位将军远接。恕张松还礼不周!”
    “张大夫,咱们奉了龙、凤二位军师之命。在此恭候已有数天,恰在今日接着。大夫请了!”张松听了,愈觉奇怪:孔明、庞统命他们在此接我,那末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到这儿来的呢?而且已经等候我许多天了,说明他们早已知道我要到荆州来的。我本来不打算绕道荆州的,因为受那个珠宝商之邀,特意来看一看。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莫非那个商人是刘备的探子?要是那人真的是奉了孔明、庞统之命来暗中监视我,那末可以断言,他们一定发现了我要献图给曹操的意图。这个商人想来也的确有点可疑,和我前后脚进许昌,又同到荆州,中途又上岸。但总觉得不大可能,他从来没和我谈起过有关时局的事情,只是扯些不要不紧的生意经。张松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同四员大将敷衍道:“众位将军请了。”
    五条船一起靠了岸,各自分别上了码头。毛仁从旁带出一匹战马,到张松面前道:“张大夫请上马!”
    “多谢将军了。”
    张松上马,毛仁等四员将军分两边步行跟随,离了码头,穿过拥挤的人群,往城中而去。张松回顾两旁前后,见他们握着缰绳带马,十分小心地保护着自己,倒有点过意不去。忙招呼道:“众位将军请上马同行。”
    “张大夫在此,末将等怎敢并马同行。理应马前领路,马后保护。”
    张松想,我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会使刘备如此兴师动众?老实说,要是刘璋能有十分之一这样待我,我决不会再生异心。张松又说道:“四位将军不必客套,只管上马并行便了。”
    “既然张大夫如此盛情,那末末将等放肆了。”说罢,四将一起上了马,并辔齐驱。
    走不多远,只见前面尘头起处,闪出一彪人马,白缎旗上飘出“常山赵”三字。张松不知是何处人马,毛仁忙介绍道:“张大夫,我家赵云,赵将军迎接大夫来了!”
    张松久闻赵云的威名,早就想见识一下这位独战百万曹营的盖世英雄,可惜没有这样的机缘。现在听说赵云来迎接自己,心里大感不安。暗想,赵云在此荆州的地位和威望足以同我们西川的张任相提并论,而我同张任相比就太悬殊了。可见得刘备是一个礼贤下士的明君。张松抬头朝前面一看,只见龙驹马上坐一员大将,白盔白甲,满脸英气。身后约有五百人马,朝这里奔来。赵云今年五十二岁,与刘备同年。长坂坡时已四十九岁了,只因当时曹操从山上望下来看不清楚,以为赵云是员白袍小将。实际上他是人小年纪并不轻。到打东川和“连营救驾”的时候,他已胡子花白了。到出祁山时,胡须雪白,完全是个老将了。现在张松要紧扣住马匹等候赵云。赵云到张松面前传令弟兄停队,自己匹马上前,架住手中银枪,翻身下马。
    “啊,来者张大夫,末将赵云迎接来迟,有礼了!”
    “啊呀呀,赵将军,下官久闻威名,长坂坡前单枪救主,马前无三合之将,可敬可佩。今日得见,实是平生之愿。下官还礼了!请赵将军上马。”
    “大夫请了。”
    赵云上马提枪,与张松并马而行,五百小兵在后跟随。临近荆州城关,又有一彪人马约有五百余人迎上前来。五百名校刀手行伍整肃,二十名关西汉身材魁梧。左边步将周仓手捧青龙刀,右面公子关平点马横刀,中间一匹赤兔马,马上一将生得红脸长髯,蚕眉凤眼;头顶青巾,红缨倒拖,身披绿袍,蛮丝横缠。一面绿缎大旗上书:“大汉汉寿亭侯、前将军、五常公关”。他们见张松和赵云渐渐走近,立即赶了过去,在张松马前不远停下。
    “来者张大夫,关某在此迎接。马上有礼了!”
    张松见关将军确是生得一表人材,威风凛凛,英雄之气溢于言表,越觉自己身价百倍。暗想,刘,关,张桃园结义,关羽又是皇封君侯,天下人谁不敬畏他几分!刘备的天下,也就是关羽的天下。他来迎接我,也就等于刘备亲自来迎接我。张松虽然好资格,到了此时也有点受宠若惊。忙道:“我道是谁,原是关君侯。张松慕名已久,渴思已极:当年君侯保皇嫂单骑走千里,不忘桃园弟兄之情。今日得仰威仪,三生有幸。张松还礼了。”
    关云长圈马同张松并行,两人一见如故。来到城关口,关羽勒马道:“关某奉了军师之命,特从襄阳赶来。如今已到城中,关某欲回转襄阳。欠陪了。”张松忙拱手道,君侯请便。云长带了部下向张松告辞而去。
    赵云陪着张松进得城关,来到官寓。早有张飞、黄忠和魏延迎了出来。赵云和毛仁等告辞回府,张飞等把张松接入,各自叙礼已毕,黄忠和魏延退出。说话间,酒宴齐备,两人入席,分宾主坐定。两人边饮边叙,张飞劝酒十分殷勤,张松也交口称赞张飞英勇无敌,酒过数巡,天已向暮。张飞道,“今日时光不早,来日老张与大夫共去辕门,我家大哥和二位军师有请。”说罢,出官寓回府安歇。
    张松送走张飞,回到寓内思量道:传闻张飞是个鲁莽匹夫,有勇无谋,今日看来,并非如此。到此荆州,所见大小将校都是识大体,知礼义,言逊词恭。只道曹操威德日甚,有一统天下之份,哪里及得上刘备如此仁义,真后悔到许都白跑了一趟。来日见了刘备君臣,观察一下他们是否有进取西川之心。要是果有此心,我便将西川地理图本奉献,我张松投了个明主,也不枉了数年来的一片苦心。若然刘备安于现状,并无进川之意,那我也不必提起西川之事,免得招惹是非。只在这里游玩几天,回归蜀中复命。张松命寓中下人收去残肴,进寝所脱帽卸衣,躺在床上还在想着许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商人。心想,要是他并非刘备的探子,那叫他明天如何来找我呢?
    一夜无事,直抵来朝。张松心中有事,一早便起身梳洗完毕,饮过早茶,用过早膳,坐在案内动脑筋。不一会,手下报说张飞来了。张松迎人,两人叙礼,同出官寓,上马往辕门而去。半路上只见闲人都靠在两旁。张飞便说:“张大夫,我家大哥迎候大夫来了。”
    张松很是吃惊,举目一看,前面的马上坐着一人,头戴龙冠,身穿龙袍,果然是刘备。但见他剑眉龙目,方面大耳,三绺青须已有三分花白,果真有天日之表,帝王之相。上首里一辆四轮车,车内端坐一位先生,纶巾鹤氅,羽扇轻摇,生得眉清目秀,飘飘然似神仙相仿。张松一猜便知是诸葛军师。下首里有一匹银鬃黑爪马,马上之人道袍道巾,手执鹅毛扇,也是气度非凡,料定他是凤雏先生,副军师庞统。在他们后面跟着六位大夫,都是袍帽端正,风度翩翩。他们是:伊籍、马良、孙乾、简雍、糜竺、糜芳。张松想,刘备手下文有经天纬地之才,武有安邦定国之能,有了我张松身上这本地图,何愁不能平定西川?
    张飞同张松扣马靠在路旁。待刘备等人走近,张飞高声叫道:“大哥,张大夫在此!”
    刘备连忙招呼道:“啊,永年先生光临荆州,实是万幸,刘备有礼了。”
    “啊呀呀,皇叔,下官有何德能,劳大驾屈尊相迎?下官还礼了。”张松在马上欠身深深地施了一礼。
    孔明摇动车轮上前几步,对张松拱手道:“张大夫,亮在此有礼了。”
    张飞立即向张松介绍道:“张大夫,这便是我家军师诸葛先生。”
    张松再凝神对孔明注目一看,确有仙风道骨之气,名望颇高,是当今一条龙。说道:“原来是伏龙军师,下官久幕大名,还礼了。”
    孔明今日不便与张松多应酬,因为庞统早已有言在先,这件事由他一人来干。要是孔明与张松多说多话,以后事情有些差错,庞统还以为是孔明在从中作祟。庞统也不须别人介绍,点马上前几步,拱手道:“啊,张大夫,贫道庞统有礼了。”
    当然庞统的名声也不亚于孔明,尤其在赤壁之战中所献的一条连环计,更是蜚声于各路诸侯中。现在是刘备的副军师,与孔明同辅刘备成天下,身价不小。张松连忙还礼:“凤雏先生,下官还礼不周。”
    背后六位大夫对张松一一打拱行礼。张松向他们还了个总礼。张松发觉其中有一个文臣好生面善,就象许昌城中遇到的那个珠宝商,张松此时也不多加思索,只觉得这个人太眼熟了。孙乾见张松在注视自己,只当作素不相识,暗思:我从许昌一直陪你到了荆州,三百两银子把你买了来,恐怕你没有这种本领来识别了。
    众人见过礼后,刘备等陪同了张松一起回辕门。进得辕门,众文武全部退出,只有刘备、诸葛亮和庞统三人与张松一起进到内堂。内堂一席酒肴,四人坐定用酒。酒过三巡之后,话入正题。张松道:“请问皇叔现有几郡之地?”言下之意,你现有的地盘和实力已满足否?有没有进取他人之地的意图?
    刘备还未张口回答,下首里的庞统就把话接了上去。答道:“张大夫,若说我家皇叔,目前已有荆襄九郡,马、步军共有六十万之众。”庞统边说边对张松看看,意思是这些力量大概打进西川没有问题吧!老实说,只要你身边的这本地理图本出来,我立即可以率兵伐下西川。庞统还怕张松听不懂这层意思,接着说:“张大夫,皇叔虽有九郡之地,犹如空中楼阁,江东鲁肃已到此三索荆州,皇叔为此终日焦虑不安。”
    张松不知就里,暗忖道:荆州历来是刘家之地,刘表亡故,刘备乃是同宗弟兄,接收宗兄之土,理所应当。问道:“刘家之地,何劳鲁肃来此索讨?”
    “此事一言难尽。总之是我家孔明兄的失策。”
    诸葛亮听了,只觉得好笑:庞统这人就是好大喜功,最爱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他自己对整个局势不了解,还要对人家的政治策略横加指责,真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诸葛亮坐在旁边只听不讲,看庞统能不能把图本取到手。
    张松听了庞统的话,倒十分欢喜这种豪爽的性格。因为他能当着好友的面揭短,可见友谊之深;而当了宾客的面不讲外话,这是最难得的。张松问:“庞先生,其中原委可能讲与下官一听?”
    庞统当然一口应承:“当年赤壁之战,我家孔明兄为收渔翁之利,不费一兵一卒取了荆襄九郡。”
    诸葛亮对庞统看了一眼: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样不知高低?“收渔翁之利”只能自己人说说,怎么可以对外人这般说法?照这么说,刘备不就成了不仁不义的人了?
    庞统也瞥了一眼孔明:本来就是这么回事。火烧赤壁,从中取利,这是人所皆知的,天下人谁不知道这是你诸葛亮的计策!当了张松的面有何隐瞒呢?你这个人图本要的,真话又不肯讲,说得难听点,叫做“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到最后必定人财两空,后悔莫及。庞统道:“为此,鲁肃初讨荆州。若庞统在旁,即可一口回绝:荆州乃是刘家基业,刘皇叔取而代之则名正言顺。东吴要取荆州,那就两下开兵,打一仗便见高低。谁知孔明兄反与鲁肃言道,刘皇叔代侄复地,只是暂领荆州,待公子故世,一定归还江东”
    诸葛亮想,要是打仗能解决问题,我难道不会用兵?东联孙权,北拒曹操,这是刘备奠定三分天下的政治策略;要是与东吴结了冤仇,刀兵不息,曹操必然乘虚而入,刘备就连这九郡之地也保不住,如何能再图发展?在这个大原则上,你庞统如此目光短浅,没有政治远见,那以后肯定要吃亏,也就是取亡之道。
    当时张松觉得庞统言之有理,做起事来象快刀斩乱麻,英明果断,这叫千日毒不如一日毒,不必遗下后患。因此饶有兴味地问道:“后来便怎样?”
    “不久公子刘琦天亡,鲁肃二索荆州。孔明兄又是含糊其辞,同鲁肃道。刘皇叔还了荆州,无处安身。待等取了……别处,再还荆州不迟。”
    庞统说到得意处,险些露出马脚来。他刚要讲“取了西川”,一想不对,立刻在舌头上打个滚,换了别的地方。要是他真正说漏了嘴,庞统就难以自圆其说了。旁边的张松肯定要想,我的图本还没有献,他们倒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说明刘备貌似仁义之主,实则是个伪君子,不足以取信于天下。那这本地图送给这种人危害更大。幸得庞统及时补漏洞,免了不少麻烦。庞统见张松并无察觉,又说道:“后来鲁肃再讨荆州。虽则荆州还未落于他人之手,但四面受敌,东防孙权,北拒曹操,实非长久之计,皇叔久有此心,进取太平之地屯兵拒敌,徐图发展。”
    张松听到这里,方才听到了一点真正希望听到的话来。心想,纵观天下之地,要说太平,除了西川,还有什么地方再算太平的呢?我们西川之地进退皆宜,就是曹操拥有百万之师,也是鞭长莫及,休想夺取尺寸之地。张松听得连连点头。
    现在内堂四人成了两对:刘备和孔明默不作声,只听不讲;庞统和张松话得投机,滔滔不绝。庞统想,今日你既然到了这里,不献出图本我就不放你走。因此一边说话,一边双眼紧盯张松当胸,就好象已经看到图本将从张松的胸前跳出来,真恨不能伸手上去抢到手中。
    却说孔明听庞统的话越来越不象样,竟然把进取太平之地这种心里话也说了出来,下来不知还要说出什么赤裸裸的话来。因此趁着他们说话顿住的当口,孔明用脚碰了一下刘备。刘备对他看看:做小动作干什么?孔明两跟一眨,嘴巴朝庞统那边一歪,示意刘备快插话去岔开庞统的胡说八道。刘备听得正起劲,被孔明这么一碰,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心想,他们两人谈得正火热,不久张松就会献出图来,我又何必去打断他们的说话呢?只要图本到手就达到目的。但刘备对孔明一向言听计从,尽管此时不达其意,刘备还是要做出一点表示。便略加思索道:“啊,庞军师,荆州虽则不安,尚可自守。──张大夫请用酒。”
    其实,孔明并不是妒忌庞统。他作事一向瞻前顾后,注意影响。要张松献图这是一件大事,一定要张松当着刘备一个人的面自愿献出来。要是现在张松献了图,以后取了西川,被人说起来这张图并非张松所献,而是被刘备君臣三人硬逼出来的。这样,莫说天下人不服,就连西川人也不会信服刘备的。做事情就要做到一面打浆两面光,不留一点痕迹。所以孔明要刘备出来制止庞统这种做法。
    张松听了刘备的话,颇觉失望。他对庞统看看:你有进取西川之心,可是你家主人刘备无意,这仍旧是孤掌难鸣。看来这本地图只有带回西川了。
    庞统正与张松谈得火热,冷不防刘备不真不假地说了这番话,很觉得不自在。暗想,我为了你们刘家的三分天下煞费苦心想把张松的地图要弄到手,你却在旁从中阻挠,这算什么意思?按照庞统往日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情早就要跳出来了。今日因为张松在旁,又是自己初试才干,要是地图搞不到手,恐怕诸葛亮要笑话。因此他今天只能耐住心头之气,不去理会刘备,与张松继续说道:“张大夫,虽则荆襄足以自守,然复兴汉室大业,戡尽天下逆党,无进退两全之地,何异于纸上谈兵?!张大夫以为何处关隘最是能攻易守?”
    诸葛亮听了暗暗发笑:庞统啊,你也太没脸面了,人家不献图,你却厚着脸皮问他讨。要是人家不肯献,那你怎么办?难道把他逼出来?诸葛亮见张松又被庞统的三言两语吸引住了,又用脚在桌子底下轻轻地碰了一下刘备的脚,再次暗示刘备插话岔开他们的谈话。刘备因为刚才打断了他们的说话,庞统并无表示。刘备以为自己的做法有道理,所以又开口道:“嗳!庞军师,荆襄九郡地势险要,进能灭曹兴汉,退可闭关自守,确是两全之地。备再无过望之想。”
    庞统到了这个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他想,诸葛亮何等知趣,我叫他不必多言,他就一言不发。你今日中了什么邪,这么不识相,屡次中断我们的谈话,与我的说话背道而驰。看来有你在旁,我庞统无法使张松献出图来,那就让你来吧。庞统气愤愤站起身来,恶狠狠道:“庞统告退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内堂中的三个人见庞统气呼呼地出去,相视大笑起来。张松笑的是,庞统性格豪爽,心直口快,但刘备毫无此意,也只是枉费心机。在这种大事上,他们君臣有这么大的分歧,西川无论如何不会进取。张松的笑带有一点惋惜之情。孔明笑的是,庞统做事不注意策略,又无妙计,反而怨恨别人一走了之,简直鲁莽之极。刘备笑什么呢?他在笑自己又上了孔明的当,惹怒了庞统。心中暗说道:庞统啊,张松不献地图,这不能怪我的,全是孔明在暗中唆使的。刘备的笑只是一种对自己的嘲解。
    从这时候起,张松已拿定了主意,决不献图。他觉得,刘备对我如此优礼相待,完全是因为我是刘璋手下的文人,出于对兄弟刘璋的敬重。要是我把图本献出去,刘备肯定要翻脸。他若对我客气一点,没收图本,再把我训责一顿;要是他狠毒一点,立即把我拿下,命人赍了图本押我回川,交给刘璋来议我之罪,那我不死也难见天日了。就因为他想了这一些,张松从此与刘备只是讲些无关紧要之话,国家大事只字不提。饮到晌午过后,张松告辞起身。
    来日一早,张松正准备向刘备道别回归西川,忽报张飞来传刘备的话,邀张松到校场去观看操演军马。张松出官寓,见过刘备,到校场。闻得军鼓响,号角鸣,三千马队腾跃而来,后来又操三千步兵,看得张松赞不绝口。真所谓人强马壮,兵精将勇。张松想,照这样的军队打进西川何愁不胜!只可惜刘备……唉,算了。人各有志,何必勉强。看完操兵,与刘备并马而行。张松道:“皇叔,下官此番到荆州,荷蒙款待,厚恩难报,荆州一行,足慰平生,只恨无缘侍奉皇叔左右。来日下官归程,与皇叔告辞了。”张松想,今日一别,天各-方,何日再见,你我都无法逆料。要是你今生不进川,那我们就成永诀了。
    刘备听说张松明日就要回去,暗暗吃了一惊:怎么?你的地图还没有献出来,就想回去了?便说道:“张大夫难得到此,何必急急而来,又匆匆而归?莫非备招待不周?还请大夫再逗留数日,以尽一兴。”
    张松暗说道:我的确很想与你刘备朝夕相处,只要你用庞统之谋,平定西川之后,你君我臣永不分离。只可惜你心肠太好,命运注定你我不能共事,那也不必与你多客套了。为此张松一再谢辞刘备的一片诚意。
    刘备见张松去意已坚,料到无法再留了。因此说:“张大夫定要回归蜀中,那备也不便强留。来日待备十里长亭与大夫饯行。”我把希望寄托在明日饯行上,马上还可以请教两位军师。
    “下官何能,竟要皇叔送行?万万不敢。”
    “请大夫不必推却,一言为定。”
    两人谈谈说说,已到官寓。这里张松自有张飞相伴。刘备匆匆回归辕门,下马到内堂坐定,心里着急,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心想,既然孔明不同意庞统的看法,那他肯定另有打算,找他来想个办法。“来啊,相请诸葛军师!”
    无多片刻,孔明手执羽扇,缓步来到内堂。“亮见主公。”
    “军师请坐!”
    孔明在旁告坐,启口问道:“请问主公,命亮到此何事?”
    “军师,今日备与张松观看操兵,张松言道,来日回归蜀中。”
    “由他回去便了。”
    “嗳!军师,图本尚未取到,岂可便放他回去?军师可有良策?”
    “主公,道及图本,此事与亮无干,皆由士元作主。主公可去请教士元。”
    刘备听孔明这么说,心里来了气:既然此事由庞统一手承办,那你为何叫我屡次搅乱他们?明日张松一走,等于送走了一个西川。我不找你商量找谁去?“既然此事与军师无干,昨日你又为何几番以足暗示于我?”
    “主公,昨日庞统之言有失主公体面,即便得了图本,进得西蜀,夺宗族之土以为已有,此名大不义也。亮岂有不制止之理?”
    刘备想,不管庞统的话好不好,总比现在一筹莫展要好得多。你以为庞统的做法是不义之举,有失我的体面,那末我就应该向你求计。“请教军师妙计!”
    “主公,士元有言在先,亮不敢多言。一旦士元知晓,误会深也。”
    “军师此言差矣。你我共谋复汉,情同股肱。备既有求于你,岂会泄漏于他人?”
    “士元之前,切莫言我有计。”
    “理所当然。”
    “既然如此,亮有一计在此。”
    刘备马上喜上眉梢:我知道你肯定有计,而且你的计一定是别人想不到的,照着你的计去办,只会成功,不会失败。所以我要来请教你:“请教军师妙计!”
    孔明说,我在献计之前,先要有两个说明,你必须明白的。第一,张松归蜀,绕道荆州,必有献图之心。为何至今还不献出?刘备插话道:恐怕我们待他还不够好,不足以动其心。孔明说,恰恰相反,我们待他不是不好,而是好得过了头。刘备忙摇头否认道:世上没有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孔明说,庞统只以为对张松敬如上宾,使他自愿献出图来。其实不然。任何事情都有两个方面,张松是个聪明人,深通人情世故。你这样厚待他,张松一定会这么想,与你皇叔向无交往,又无恩德,必是看在同宗弟兄的情份上。因此把你皇叔的诚意全都推托到刘璋的身上。当然,他也就不敢贸然献出图来了。今日之计,首先要使张松解除这个顾虑,要他明白,你皇叔待他好,只是两人的事,与旁人毫无牵挂。这样,张松才敢把图献出来。
    刘备听了,顿开茅塞,连连点头,请教第二点。孔明说,第二,张松献图冒着杀头的风险。献图成功,我们取得西川,张松必定要投到你主公的麾下为臣。为了防止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一定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张松献图,最好只在你们两个人之间进行。他献图,以表忠心;你受图,名正言顺。刘备听了,又是点头不止。说:“来日便当如何相送?”
    “主公可使人去官寓送个消息,来日长亭送行。”
    “备已与张松讲了。”
    孔明说,今日可发一令,命子龙率五百军士,准备一席佳肴,来日一早先去长亭等候。主公便与张松同往,畅饮之际,主公先敬上一杯,言道:“今日一别,何日再见?”说罢,便看他饮否。刘备说,他饮了便怎样?孔明说,观其图本献否。刘备说,若是张松饮罢并不献图又怎样?孔明说,主公再敬第二杯。刘备问,可有什么话说?孔明说,主公便道:“蜀道难行,只怕下会无期。”看他饮否。刘备说,若是张松饮了第二杯酒;仍不献图,如之奈何?”孔明说,主公再敬第三杯。刘备听到这里,显出了不耐烦。心想,这算什么计策呢?光敬酒,不见图,有什么意思呢?这种计策我也想得出来。说道,似这等敬酒,何时了结,孔明讲,这第三杯酒便有不同之处。刘备忙问:怎样不同?孔明微笑道,主公敬第三杯酒时:便要拿些“法宝”出来。刘备觉得这两个字很熟,却又一时想不出来,眨着两眼在仔细回想这两个字的意思。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法宝,便问道,备哪来法宝?孔明说,主公竟会忘怀么?你的“法宝”威力无穷,张松哪有不献图本之理!便是当年河北袁绍要杀你,被主公一用此“法宝”,当即便转危为安;当初,亮在隆中之时,也是被主公的“法宝”引出山来的;就说甘露寺招亲,要不是主公的“法宝”灵验,孙家小姐岂能成为刘家主母?主公若再想不起来,亮只得实言相告,这便是主公的眼泪!刘备这才想起孔明一向把他的眼泪称作法宝。心想,与你商量办法,你总是老花样,要我掉几滴眼泪。刘备沉默不语。孔明继续说,主公这第三杯酒只能筛八成,然后掉下数滴眼泪,一定要落到酒杯之中,若掉在外边便不奏效:请主公今晚操演这么几遍。主公敬上这第三杯洒,不须言语,看他饮否。刘备想,要是张松又不献图,浪费几滴眼泪倒不去说它,这个名声就难听了。便问,要是张松饮了此酒还不献图,莫非就这样白白地放走了他?孔明肃然道,饮了便献。若然不献,那主公便另请高明。孔明说完,站起身来,说声告退,往外扬长而去。
    刘备听了孔明的说话,终于领会了哭的道理。但转念道,以前在大难临头之时能以眼泪保全性命,这是出于无可奈何,也是一种侥幸。如今有了九郡地盘,六十万人马,同以前大不相同了,叫我这么平白无故地哭,怎么哭得出来呢?这倒是一桩伤脑筋的事情……他恐怕明天办不到,是不是明天一定要哭?能不能不哭呢?倒不如去把庞统叫来,要是他的计不用我哭,同样可以得到图本,那我就用庞统的计策。刘备想到这儿,命手下人请庞统相见。不多会儿,庞统来到内堂。“贫道见主公。”
    “庞军师请坐。”
    庞统坐下,问道:“主公命贫道到此,未知何事?”
    “庞军师,张松来日要回归西蜀了。”
    “由他回转便了。”
    “嗳,军师,地理图本尚未取到。”
    “此事与贫道无干。”
    “啊呀,庞军师怎出此言!张松一走,西蜀难进,庞军师岂可坐视不管?”
    庞统听了这句话,立即吊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庞统的性格与孔明不同,他一有事,就反应在面孔上。此时庞统瞪着双眼责问刘备道:“既然如此,主公昨日缘何一再暗中打扰,坏我大事?”
    “庞军师且息怒,并非刘备之过,皆是孔明指使我这般做法。”
    “主公休得推却,孔明兄在旁并无一言,庞统看得明白,皆是主公之过。”
    “啊呀,庞军师差矣。孔明虽则一言未发,然其足常于暗中碰撞。备不得不言。”
    庞统这才真相大白,暗恨道:孔明啊孔明,你也忒刁钻了!我已说得张松将要献图,眼见得大功告成,你便心生恶念,指使刘备来捣乱。过日与你算帐!问道:“主公召贫道有何吩咐?”
    “要请庞军师赐教妙计,来日叫张松献图。”
    庞统略作思索,问道:“主公可曾与孔明商议过否?”
    “此事皆拜托在庞军师身上,备岂能再与孔明商议?”
    “果然未曾商议么?”
    “是啊。”
    庞统听刘备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信以为真,也就放了心,面色也好了些。他想,我不是不相信孔明。既然你把这事托在我的身上,那我就负责到底。你不要东去托托,西去问问,听了都觉有理,反而拿不定主意,好事变成坏事,我见了这种人最恨。──这回书就叫“龙凤双献计”。──庞统缓言道:“贫道有一计在此。”
    刘备想,龙与凤天下齐名,都有妙计,这叫“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奥妙不同”。庞统的计策一定不会比孔明的蹩脚。笑着问道:“妙计安在?”
    “来日张松回转西蜀,主公不必相阻,由他回去。主公可使赵云率兵五百,置办酒肴一席,于长亭之处为其送行。”
    刘备一听,觉得与孔明的计策完全相同,心想,看来庞统的计策到最后也要叫我哭的。那我只得做泪人了。问道:“此乃何意?”
    主公可与张松长亭畅饮。酒至酣时,主公便敬上一杯,言道:“今日一别,何日再见?”。
    刘备想,孔明的办法是三杯酒、两句话、数滴眼泪,使张松献图,看来你的计也是这么几下了。因为第一杯酒,第一句话也是一模一样的。但仍问道:“要是张松饮了此酒不献图本,便又怎样?”
    “主公可敬第二杯。”
    “可有说话么?”
    “主公言道:‘蜀道难行,只怕下会无期。’”
    刘备暗暗吃惊:怎么两人的说话一般无二?莫不是早就商议过了?不知下面是否还要敬酒。要是敬的话,跑不了要叫我掉几滴跟泪。看来明天真的要用一下“法宝”了。又问:“要是张松饮了第二杯,仍然不献地图呢?”
    “主公再敬第三杯。’
    刘备在心里连连说道:要我哭哉!要我哭哉!两个能人想的计策完全一致,说明只有哭,才能拿到地图。明天只得再试一试眼泪的法道了。因此不知不觉问道:“可有说话么?”
    庞统顿了一下,说:“没有。”
    刘备想,当然用不着说话了,只要掉几滴眼泪,我早就知道了。佯问道:“还有什么举动?”
    庞统显得没奈何地说:“没有了。”
    刘备把孔明一番说话默记在心,现在就好象在核对庞统的计策是否与孔明的相符。听得庞统说没有话了,也没有什么举动了,刘备还以为庞统忘了呢,口中喃喃道:“没有了么?”
    庞统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张松必然要献图,整个计策就到此为止了,不必要再有什么举动了。“是啊。这便是贫道之计。”
    庞统和孔明所献的计看起来如出一辙,但有很大不同。正因为庞统对刘备的经历还不够了解,因此就不会象孔明那样设身处地的从刘备的角度上考虑问题,因而忽略了最后这个十分重要的环节,而自以为这条计已完整无缺。实际上这是-个很大的漏洞。
    刘备还不放心地问道:“若张松饮了此酒仍不献图,备便怎样?”
    “那末张松便要回去了。”
    “是啊,他要走了。”
    “由他走了。看他行了一亭之遥回来否?”
    “既然走了,如何还肯复返?”
    “那主公带了赵云和五百军兵追赶上前,将其生擒活捉,遍搜其身,抢出图本。”
    刘备想,只有你说得出这种话。要是抢出图本,我待他的一片好意全部付于东流,何必呢!那末还是孔明的办法比较通情达理些。
    其实,庞统这句话是在讥刺刘备不了解他。他想,刘备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紊)到底。张松肯饮三杯酒,也就肯献图。即使不献,他走了十里路,想起刘备待自己的恩德,也会感到惭愧的,再反过来说,张松真的不献图,那说明这种人不足与谋,靠了他进西川也是无保障的。庞统见刘备不问了,就告退出去。
    刘备独自在内堂苦苦思索,权衡着两位军师的计策中各自的利弊。最后终于被刘备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两计兼用,先哭后抢。其实这两计不能合起来用的。用孔明的计,-哭便有图;用庞统的计,不哭只有抢。所以,两者必居其一。刘备自以为这个想法十分完美,因此当即命赵云到内堂,吩咐他如此这般,来日长亭侍候。
    一宵已过。清早,刘备出辕门上马,直抵官寓。张松早在门口等候。-见面,两人拱手见礼,然后并马而行。出城关,到十里长亭。赵云从旁踏出,到两人马前一躬到底:“主公,张大夫,末将赵云有礼了。”
    “子龙罢了。”刘备挥手道。
    “赵将军少礼。”张松欠身还了一礼。
    刘备和张松一起下马。手下将马匹拴在路旁。刘备伸手挽住张松的臂肘道:“你我挽手同行?”
    “下官遵命。”
    赵云在前引路,刘备携了张松跟着赵云进得长亭。
    正是:洒泪求图终成鼎,舍身报主始生灾。
    欲知长亭中张松献出图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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