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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进嘉语幼常批莽将 冒飞镞子龙登吴舟
    第十一回 进嘉语幼常批莽将 冒飞镞子龙登吴舟
    官船扬长而去,孔明这里却仍是音息全无,此时正坐在府中。他虽然早已提防江东会用计来偷取荆州,但用什么计,孔明也难以料定,只是传令部下各方面都要小心。常言道: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他只以为北有关羽镇守襄阳拒曹,东有张飞扼住浔江防孙,荆襄万无一失。他一直在担心着刘备进川半年以来的情况,至今杳无音信,打算在年底把荆州的情况告诉他,让他在川中放心。
    就在此时,一阵“铿锵”之声从远而近,走进一将,不是别人,就是荆襄九郡总巡哨马谡。孔明是他的顶头上司,府中又无女眷,所以马谡常来,一则汇报各处巡哨的消息,二则也与孔明交流些兵书战法。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是文兼武备,尤其熟读兵书,满腹韬略,是孔明手下的一个得力将才。马谡对孔明嘴上不说,心里着实有些不服。认为孔明的用兵虽然巧妙,也不过是数次偶然而已。此时走进府来,把手一拱:“军师,小将马谡有礼了!”
    “幼常请坐。”
    “谢坐。”
    这一点上,马谡对孔明很是信服,就是孔明平易近人,一向公私分明。不是升堂的时候,不论同谁都象老朋友一样随和。
    “请问幼常到来何事?”
    “军师,小将各路巡视,皆按军师之吩咐,守得似铁桶相仿。唯有浔阳江一处,小将有些担心。小将见三将军近日来脸上略有几分傲慢之气,对江吕蒙野心不死,常思夺取荆州。以小将愚意,请军师再命一将到彼协同张飞共守江口,以免军心涣散。未知军师意下如何?”
    马谡的眼光的确锐利,张飞这儿日酒瘾大发,巡江果然有几分松散,却被他看了出来。孔明听了他的话,反而不信马谡之言。暗想,张飞以前确实是个鲁莽的匹夫,常常饮酒误事。自从拜我为师以后,很有长进。樊城独挡六十五万曹军,长坂桥喝退八十三万人马,已经粗中有细。近日来更是小心谨慎。到任以来滴酒未沾,日夜巡哨,浔阳江口风平浪静。可见得他今非昔比了,要是再命大将前去,反而要引起张飞的不满。老大多了船要翻,张飞的性格谁能压得住他,必定会闹得不太平。因此,孔明对马谡说:“幼常之意,亮已明白。但今日之张飞非比往常,亮已闻得张飞到任以来昼夜巡哨,号令严明。江东吕蒙虽然常来窥探,实不敢兴兵。幼常放心便了。”
    马谡见孔明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只得罢论。军事报毕,两人闲谈了起来。忽见辕门上的门公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见了孔明就跪了下去,高声道:“报军师!”
    “何事报来?”
    “今有江东孙权命人到辕门投书,说吴中国太病危,请主母回转江东探病,日今主母已随东吴来使动身,命小人见军师代为告辞。”
    孔明听说孙夫人已经动身去东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当时他要刘备过江招亲,因而就是要借孙权之妹来联络两家感情,让联吴拒曹的策略长时期地实施下去。老实说,孙夫人到了荆州一年多,一次都没去过对江,孔明也有点担心呢,正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劝主母回去省亲。孔明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他认为不能为了郎舅的关系僵化,而弄得女儿回不了娘家,现在既然吴国太有病在身,那更应该叫她速速回去了。正想说一声“此乃伦理之常。”忽然想起小主刘禅来。便问:“主母去吴中,那小主托付何人?”
    “禀军师,主母言道,吴侯欲见公子一面,故而抱了小主一同去了。”
    孔明听了这句话,方才明白主母上当了。暗想,东吴此计果然不错。诈称国太有病,骗取孙夫人和刘禅过江,以刘禅为人质,索讨荆州。荆州一失,再索襄阳,刘备的这点地盘就被他们这一计搞光。不过他们是怎样进得荆州的呢?若然张飞得知此信,必定命快马到此报知。如今人已去,消息尚未到,这不是张飞巡哨怠衍之故,被他们混了进来?要是再被他们混出去,荆州就不保了。这下孔明真的急了,手中羽扇象扇风炉一样来回摇个不停──诸葛亮虽然性格稳重,但在一生中也有几次急得方寸大乱,大都是有关刘备的三分基业。第一次在前书已表过,七星坛借东风时,不见赵云船到;第二次就是孙夫人中计,带了刘禅出关;第三次刘备扎下连营;以后马谡失守街亭,司马懿兵到西城……当然,孔明急到这种地步,换了别人要被急死的,-一他对马谡看了一看:我与张飞师生多年,不及你马谡有此眼力。心想,主母去江东即使回不来,并无危险,要是刘禅去了,事情就麻烦了。刘备临走时,将整个荆襄托付给我,等他回来,荆州已归了孙权,岂不要被他笑话。孔明一面叱退门公,一面呼唤道:“幼常听令!”
    “小将在!”
    “亮付你将令一支,带领三千马队,立即追赶上前,将小主夺回!”
    “得令!”
    在这种非常时期,一切事情都要为了抱回小主。马谡返身出军师府,赶到校场,调动三千马队,穿城而过,直往南门而去。此时正是中午时分,百姓都从外营生回来,忽见城内尘土飞扬,数千马军似疾风般地飞出城去,料定必有大事,四下一打听,方知刘禅被东吴人骗走,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风雨,议论纷纷。因为刘备对百姓一向广施仁义,所以百姓都为他担心,连饭都不想吃了,站在街头巷尾等候下落。
    孔明遣走马谡之后,仍然心绪不宁,立即传令升堂,一面命令准备车辆。两个小僮把四轮车推到内堂,孔明也来不及听候马谡的消息,更等不及聚集文武,上了车子就往外而去。军师府鼓声一响,立即震动了满城文武。他们大都在府上吃饭,闻得军师升堂,料定有紧急军情,丢掉饭碗,马上赶去。文武在堂上等了好一会,不见军师坐堂,感觉奇怪,一询问,方知军师为了小主刘禅去打听消息了。他们又不敢离开,只得等在堂上。
    其实,已经等不及马谡追上去了。孔明以为马的速度要快一些。哪里知道,马谡还未出城,小主刘禅已经下了船了。等马谡再改乘快船,吴船已去远了。要是孔明命令马谡坐船追赶,那就十拿九稳可以赶上。当然,马谡赶不上,并不是没人赶得上。否则就没有“截江夺斗”这回书了。
    就在吴船起锚点篙的当口,荆州城外沿城河边飞驰过来一人一马。战马雪白,无半片杂毛,马头上有一块碗口大小的翎鬃毛,颜色血喷大红,名谓鹤顶白龙驹。四蹄泼开,如风卷残云。马尾巴象一面白帆一样高高扯起。马上坐着一员大将,银盔银甲。生一个“同”字脸,两条剑眉,一对虎目,鼻正口方,两耳有棱有角,腮下三绺清须。手抱一条丈二鼠白烂银枪──
    昔战长坂坡,威风未减除。
    吴儿好奸计,浔阳窃小主──
    “得,马来也!”
    这骑战马四蹄腾空,尾随吴船,向沙头镇江边驰去。守城军士举目一看,却是荆州城外巡哨将,四将军赵云。立即明白他是去追赶吴船的,便返身进城去禀报诸葛亮。
    恰在此时,马谡从校场出来,赶到南门城关,路上已听得孙夫人和小主刘禅已下得吴船,心想,早知他们从水路而去,悔不该带了水军追赶。现在再回去调动人马也是徒劳的。南城军士见马谡赶到,忙将赵云追赶吴船的消息告诉他。马谡听了,反而高兴起来。心想,赵云做事总是有大功的,过去总是张飞和他合作,所谓黑白两将,今天我倒要抢在张飞前头,来一个赵马搭档。其实,这种事情是抢不到的,少顷仍旧是黑白二将一起。马谡命三千马队统统回去,单骑-人去追赶赵云。
    孔明坐了四轮车往南门而来,半道上有一小兵禀报,四将军已追上去了。孔明听说赵云追赶上去,肩上好象卸去了一半分量。他深信赵云追到关键时刻,必定会想出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肯定可以夺回阿斗,因此,孔明立即掉转车轮,回军师府听候好消息了。
    却说赵云在荆州城外巡行,听得弟兄来报说,江东有人进城见主母,心里已经有几分戒备。后又有消息报到,主母带了小主跟随吴中来人出得辕门,赵云知道这是江东的计策,赚得小主出城,便有别的图谋。赵云一向智勇双全,又跟了孔明几年,愈加反应敏捷,聪明过人,立即策马飞向南城,打算半路上拦住车轿。不料到得城口,报说一行人才下得官船,行去不远,赵云想,要是进城报禀军师,时间来不及;不报禀吧,无人接应。在这种当口,赵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立即泼马追了上去。──赵云一生救过两次阿斗。长坂坡这么艰苦的厮杀,只有一个大功,便是体现在一个“勇”字上;今日浔阳江夺斗,大功有三桩。现在到了城关,先不进城禀报,泼马追赶,这便是第一功:大将军随机应变,谓之“智”。还有二功待述。──赵云赶到码头,抬头对江面上一看,只见远远地有一号大官船,扯起三道大帆,顺流而下,直往浔阳江进发。赵云看清方向,将马一拎,高喊一声:“马啊,尔快走!”
    战马一声长嘶,奋蹄跃向前去。赵云沿着江边一面追,一面连连高喊:“吴船慢走!留下我家小主人,常山赵云来也!”
    这匹鹤顶龙驹要追赶一条官船,根本不在话下,尽管大船扯足风帆,怎及得上龙驹的速度。无多片刻,已离吴船不远了。
    吴船上的吴兵起初还看不清楚是什么样人在追上来,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呼唤些什么。现在马已不远,见这人原是个白袍将,自称常山赵云,还喝令停船。这班吴兵开始惊慌起来,四处寻找周善,报说:“不好了。周将军,后面赵子龙追上来了!”
    周善听说赵云追上来了,急得手忙脚乱。出舱向后面一看,江面上并无追船,却见岸上有一片白影飞驰而来,顿时放了心:你在岸上,我们在水里,凭你本领高强,也奈何不了我们,让你追到天边也永远赶不上!所以周善安慰道:“弟兄们不必惊慌,赵云虽勇,他在岸上,枪刺不到,箭射不着,我等只管前去。”
    被他这么一讲,这班吴兵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指着岸上的赵云大声叫道:“哎!赵子龙哎,龙马虽快,不及咱们舟船好哇!”
    不料这么一喊也提醒了赵云。赵云一心只想赶上官船,可追上了怎么上船,他还没想到,现在船上的吴兵都在嘲讽这位马上的常胜将军;赵云想,是啊,龙马跑得再快,又不能腾云驾雾。不能上船,又怎么能夺下小主人呢?此时马头已和船头平了,赵云放慢了马步,思量着怎么个上船。举目向前后看了一看,江面只有翻卷的浊浪,连一条打渔的船也没有。离开荆州已经很远了,再圈马回去找船是不可能的。身旁又没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赵云一时心乱如麻,进退两难。只是抚摩着马头抱怨道:“龙马啊,尔只能登山,而不能涉水,误主人事也!”
    战马当然不懂主人是在埋怨它,但有一点是明白的,主人这么焦急地催我奔跑,为的是追上江中的那条船,可追上了又无法靠近,所以又命我放慢脚步。战马本能地摇了摇头,洒了一下翎鬃毛。赵云见战马好象有意识地这样表示。只当它真的听懂了自己的话,又回头想道:到底是匹战马,能比别的马跑得快,已经不错了,我怎么把它当成了神驹,要登山就登山,要涉水就涉水?唉,怪来怪去只怪张飞太糊涂,这么大的一条船从他管辖的口子上经过,竟然毫无察觉。赵云抬头往浔阳江方向望去,隐隐约约只看到一片营帐,还有好长一段路程。暗想,我无论如何要在到达浔阳江之前找到一只船,并且要赶上吴船,夺下阿斗。这就要使吴船慢下来,或者停下来。怎样才能做到这点呢?叫唤肯定是无济于事的,怎么办?赵云就近一看,见前面不远处江岸伸向江面,离江心并没有多少距离。心想,好极了。要是我站在那个地方,弯弓搭箭射断船上的篷索,风帆一落,船就无法行驶,只能漂浮在江面上。这样,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寻找船只。赵云并不急着跑向那个地方,仍然用同样的速度和船并行着。因为船上人还未觉察到赵云要射箭,继续沿着笔直的航线行驶着,到那个地方正好进入射箭区内。赵云镇定地行了一程,眼看只有百步路了,突然将战马一拎,来一个冲刺,迅速到了那个地方。架好银枪,右手在飞羽袋中抽出一支月牙箭,料想吴船已经来不及改变航向,正对江面,等候吴船进入圈套。
    你这么一个举动做得这么自然,这么疾速,可急坏了船上的吴兵。他们正在高兴得指手划脚,忽见赵云绰箭在手,知道他要射箭了,顿时一阵混乱。都在想,擒贼先擒王。船上谁是要紧人物,看来就射谁。这里谁最要紧呢?周将军!他是我们这儿的头,蛇无头不行。射死了他,船上就会乱得一塌糊涂。不过也不会吧,周将军一死,还有郡主呢!仍然可以继续回转江东。要么是掌舵的,船上少了掌舵人就会翻船。因此大家都把目光投到后艄掌舵人身上。那个掌舵的小兵也看到了岸上的举动,又见大家注视着自己,知道情况不妙,以为自己成了最危险的目标。心下一发慌,手里就没了分量,船向左右扭来扭去,顿时慢了许多。舵手结结巴巴地对周善说:“周将军,赵子龙要放箭射我了。”
    周善忽觉船身晃动,不知是怎么回事,听得掌舵的小兵这么说,也看了一下岸上,见赵云右手拈箭,左手伸向背后去取弓,也明白了一切。心想,赵云是个聪明人,上不了船就射箭,这箭当然是射掌舵的人。再对掌舵的小兵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吓得象筛糠似地浑身乱抖。周善朝他瞪了一下:你不能走!老实说,赵云这样的名将,身上最多只有三支箭,他要射你,你休想活命,好在他身上箭不多,我们船上有五百个小兵,死了一个换一个。我用三条懒命,去换他三支良箭,倒也合算!说道:“弟兄们不必惊惶。赵云乃是当世名将,飞羽袋中至多只有三支狼牙,舟船只管向前。”
    吴兵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我们这五百个弟兄中会有三个人被射死。现在掌舵人当然是第一个死,还有两个人就在我们这些弟兄中抽,谁倒楣,谁就死。吴兵想到这儿,一个个都往船头拥挤,顿时一阵哗然。
    周善见弟兄们已明白了,便对把舵的说:“兄弟,你不准走!”
    “那赵子龙要射我了。”
    “由他去射。”
    “射着要死的。”
    “没关系!来年今日便是你的周年,我回去禀报吴侯,到时候在你坟上祭酒,家眷自有抚恤。”
    舵手听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苦苦哀求周善换一个弟兄──这个家伙也吓昏了头脑,换了人家,他不死了,人家还不照样死:──周善不予理睬,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兵说:“兄弟,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吴兵想,我真傻。刚才混乱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跳下船去,等赵云的箭射完了,我再爬上来?总比现在送死要好。看来我总归要死了。
    “兄弟,你是第三个。”
    第三个吴兵知道这一死已是免不了的,自己不死,别人也要死。也不推托,倒很爽气地点了一下头,就算答应去送死了。
    三个死胚点齐之后,吴兵又拥往后艄来,都昂着头,挺着胸,知道不会死了。周善随意指着一个小兵道:“兄弟,你是第四个。”
    “是。”这个吴兵响亮答道。
    其实他们完全是在胡闹。就在这当口,赵云起左手不慌不忙地伸到右边腰间,要去摘硬弓。一摸没摸到,情不自禁地叫一声“啊呀”,左手又在腰间摸到后面,仍然没有摸到,再向来的路上望去,哪里有宝雕弓的影踪,气得他将月牙箭一折两段,抛入江中。
    吴船上的小兵见赵云这种出乎意料的举动,都看呆了。再对他腰间望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赵云带了箭,却忘了弓。船上顿时又沸腾起来。后艄上那三个小兵听得大家都在说赵云没带弓来,也抬起头来向岸上望去,果然见赵云两手空空,刚才捏的那支箭也不知去向,这才和大家一样欢蹦乱跳起来。可是,船上的吴兵都不明白,一个久战沙场的名将怎么会这么粗心,临阵却丢三忘四的。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赵云先是绕荆州一圈巡哨,又从南门快马追到这里,沿江一带,道路坎坷不平,坐在马背上一阵颠簸,一张七尺长的硬弓,多少也有点分量,这样颠上落下,把系住硬弓的一个丝带打成的结子给颠松了,弓就掉在半路上。当然,在那个时候,大将腰间的兵器不是一件两件,鞭、剑、弓、箭都是随身携带,插的插,挂的挂,结的结,搭的搭,以备随时之用。而且所带的兵器大都要用带子系住,不可能系个死结,也不会在一件兵器上打几个结,一般都扎上一个活结,为的是取起来方便些。就比如系一只硬弓来说,大将要出其不意地射死对手,趁对手招架之际,冷不防架好手中家伙,右手绰箭,左手在腰间熟练地摸着丝带,轻轻地一拉,结就松开,顺手抓住弓背,同时双手并举,就立即可以射了。
    赵云万分失望地望着已经到了跟前的吴船,呆想到,让吴船白白地逃过了这个关口。下来您么办呢?朝前一望,见江边的一小丛芦苇中升起一缕白烟,似乎还见到了一段船艄。心想,这白烟可能是渔家烧饭所燃起的,有人在芦苇中烧东西,也就可以断定有船。因为芦苇中一片水汪汪,没人会在那里烧东西。赵云策马飞奔过去,果然在江边停着一条小小的渔舟;船头对江面,船艄靠江面。一个渔翁背对岸边蹲在船头上,面前是一只行灶,灶上放着饭锅,渔翁手里拿着一根吹火筒,一头对着灶,一头对着口,不时地埋下头去吹着竹筒,弄得炊烟四起。料定这个渔翁在煮饭。赵云到船旁停下,拍着马头轻轻地说:“宝马啊,主人去救小主了。你在此等候主人回来!”说完,跳下马背,一面手提长枪走向江边,一面想,有了船,小主人就可以夺回来,荆州也就保住了。想着,已经三脚两步走到了渔翁的背后。然后,银枪钻子在地上一点,两足一蹬,身子腾空,连人带枪跃过渔翁的头顶,稳稳地落到了船头。
    船在水面上是活的,任凭赵云身体轻,功夫好,到底是个人,而且还带着枪,这许多分量压到船头上,船艄顿时翘起来,只不过震动小一点。渔翁正在起劲地吹着火,船头一低,他的人向前一冲,吹火筒戳在行灶上,牙齿磕在吹火筒上,痛得他咧着嘴直哼哼,愤怒地回头去找捉弄他的人。可是岸上只有一匹白马在悠然自得遛着蹄子,并没有一个人影。回头对船头上一看,好家伙,威风凛凛地站着一员白袍将,手执长枪,看着自己。百姓见官总要惧怕几分,渔翁转嗔作喜,恭敬地问道:“不知将军是哪一位?”
    “常山赵云!”
    长坂坡以后,赵云的名字上至官场,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说刘备到了荆州,深得子民百姓的拥戴,都知道刘备除关、张以后,又得了四弟赵子龙,因此,赵云的名字叫出来可以和刘、关、张一样响亮,或许还要响亮一点。渔翁想,堂堂的四将军大官船不坐,却到我小舟上来和我玩耍,这是什么道理?便问:“赵将军到老汉破舟之上,欲思何往?”
    赵云见这个渔翁约有五十来岁年纪,看模样也很忠厚老实,心里便有几分放心。便说:“老渔翁听了,你看前边江心一号官船,便是吴舟。他们奉了孙权之命,诈称国太有病,哄骗我家主母下得吴船,又拐得小主同去,欲以小主为质,换取我家主公刘皇叔的荆襄九郡。赵云闻讯沿江追赶,何奈龙马无法涉水,难上吴船。欲借渔翁宝舟一用,待赵云赶上吴船,夺得小主回来,重重有赏!”
    这个渔翁倒是个老实人,听得这么一说,心想,我在此江边打了一世的鱼,一直贫困潦倒。自从皇叔来了之后,日子也好得多了,身上也有了点积攒,我暗中一直祝告皇叔长寿,让百姓多过几年太平日子。今日丢了小主,这是天大的事情,我在皇叔地界上捕鱼的人,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我宁可饭不吃,觉不睡,饿死困死也要为皇叔出把力,将小主人夺回来。因此,十分豪爽地说道:“赵将军,老汉捕鱼一世,水路熟识,愿为赵将军效力!”说罢,把手里的吹火筒向舱里一丢,抓起船上的板桨,立刻划起船来。可是划了半天,只见小船一个劲地向两旁摇摆,船身动都没动。
    赵云见这个老渔翁也是个急性子,便说:“啊,老渔翁,缆绳未解,船儿怎会向前?”
    老渔翁听这么一说,不觉笑了起来: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干了一世的活计,闹出这种笑话来。摇了半天的船,缆绳都没解。他对赵云歉意地一笑,转身跳到岸上,解了绳索,跳回后艄,划动板桨,小船迅速向江面驶去。
    赵云对着岸上高喊一声:“宝马,你在岸上不得妄动,主人去去便回!”
    龙马听得主人的声音,马颈一挺,“咴……”一声长嘶又撒欢似地踢了几下蹄,站立不动了。这倒并非说书人故意要将战马拟人化,一匹驯服了的良马,对主人的简单口令还是能够懂的。就象一只猎犬一样,主人叫它冲,叫它停,它会不折不扣地执行。那末赵云会不会担心有人盗马?这就不必了。一则,盗马贼不是神仙,会知道这儿有一匹龙马;二来,一匹龙驹只驯服于主人,要是碰到陌生人,别说把它偷走,就是连近身也不可能。
    小船驶离江岸,顿时眼前宽阔起来。赵云转过身去,面朝江心,紧盯着前面的吴船。虽然老渔翁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小船也象离弦的箭一样“唰……”向前飞去,但赵云还嫌慢。因为赵云此时心里着急,刚才上小船时又耽搁了一些时间,抛在马后的那条吴船已超前了一段水面,要赶上他们不是三桨两板可以解决问题的。所以赵云觉得不够迅速。赵云估计照这样的速度追赶吴船,虽然可以在浔阳江到达之前就能赶上,但后面这个老渔翁的力气恐怕够不着。因此提起手中银枪,手握枪钻,枪头插入水中,使劲地划动起来。果然,小船比刚才要快得多,而且老渔翁也借了一把力。小船轻载,到底胜过大船几倍,不多一会工夫,已渐渐靠近了大船。赵云一面划着水,一面对着前面的吴船大声地喊道:“吴舟慢行,常山赵云来也!”
    其实,吴船上的小兵早已发现了赵云的意图,可是船上已扯足三道篷帆,又是顺风顺水,再快也不可能了。现在见赵云驾着小船尾随而来,很快就可以赶上,大家更是惊慌失措。胆子小一点的,已经偷偷地溜到了船头,呆会儿赵云杀上船来可以晚一点死。满船又是一阵骚动:“不好唻,赵子龙来啦!”
    坐在中舱的孙夫人自从荆州下船到这里,耳旁连续听到好几次嘈杂,都在叫着赵子龙的名字。知道来人必是血战长坂的赵云。心想,赵云有功于刘备,有功于小主阿斗,是刘备的心腹大将,还称他是四弟。刘备过江招亲,是赵云保着我们夫妇两人回转荆州,的确劳苦功高,受人敬佩。但今天怎么也会不辨青红皂白,一个劲地追赶我们呢?我作为他的主母,又是江东的郡主,回一趟娘家这是明正言顺的,何况娘亲病势沉重,我正要赶着回去照料、安慰她,怎么弄得我象私奔一样,到处有人追赶?主母回娘家,我不要你们送行也就罢了,为何跟在后面穷迫不舍,这还成何体统!被我娘亲知道了,还以为我在荆州做出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呢!我哥哥本来和我丈夫不睦,他知道此事后,一定会借此话柄来中伤刘备。你赵云别自以为武艺高强,又和刘备称兄道弟,就不把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老实说,我已经命人向军师代为告辞,并不是没有礼节,即使我的丈夫在荆州,他也决不会阻止我。况且我只是回去个把月,还是要回荆州的,你从荆州一直追到这里还不回去,以后见了面,看你脸上有什么光彩!孙夫人越想越气,恨不能命令手下停船,传赵云进舱,狠狠地训责他一顿,叫他知道我这个做主母的也不是好惹的。──孙夫人生来是男子的性格,年纪又轻,从小被人称为“女中将军”,在娘家娇生惯养,就是孙权也要情让她三分。刘备五十来岁娶到这位年轻美貌的妻子,多少又比前几位夫人要宠爱一点,因此孙夫人也就越发任性了。平时还看不出,到了出头露面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要是她理智一点,此番接到孙权的信,又有这许多人劝她慢一点走,至少她应当多为刘备和他的三分基业想一想,这就不会如此急于赶回东吴,更不会带了刘禅上船。她哪里料得到,孙权非但要毁掉刘备的基业,而且还要拆散他们夫妻!
    孙夫人还在舱中恼怒,赵云的小船已经渐渐地靠近了大船。眼看只有六、七百步水面了,周善立即命令五十个小兵站到后艄的棚顶上,却要手执弓箭,射死赶来的赵云。其余弟兄先把船上的箭搬到后艄棚顶上,然后一齐到船头或前面的棚顶上。后艄上只剩下那个把舵的弟兄和周善本人。周善手按刀柄,见弟兄们都已弯弓搭箭,也不管射得到还是射不到,一声令下:“施放乱箭!”
    “呔,赵云招箭唉!赵子龙招箭啊!”
    “嗖……”乱箭象雨点一般向后面射去。百步穿杨,说明箭在百步之内最有效力,就算一箭之地能有二百步。也可伤人性命的。现在赵云又追上了一段水面,仍有五百余步,根本射不到,“唰……”所有的箭全部掉入江中。实际上周善想用乱箭吓退赵云,射一排箭,让小船慢一慢,大船可以多逃一段路,反复几次,就可以逃出浔阳江。这样,就有人来接应了。
    赵云见吴船上乱箭射来,一点也不慌。心想,这种玩艺儿只能吓唬那种蹩脚将,要是我见你们怕,也不会追上来了。当然,船与船的距离越近,越有可能中箭,倒也不可掉以轻心。因而提起手中长枪,摆好了架式,准备抵挡射来的乱箭。料想这一段路,老渔翁还能坚持一下。不料赵云刚刚双手抱枪,觉得小船也大大地慢了下来。回头一看,见后面的老渔翁也学着自己的样,板桨出了水面,搁在船沿上,一对老眼慌张地盯着大船上射来的乱箭,一动不动。心想,怎么回事?我抱枪是为了挡箭,你以为我不敢上去,你也不划船了?所以立刻吩咐老渔翁赶快划船,说道:“老渔翁,不必惧怕。不是赵云夸口,莫说些许乱箭,便是刀山剑林,有常山赵云在此,保你性命无虞。与我速速划船追赶!”
    老渔翁猛然醒悟。心想,我真是少见多怪,见了这种乱箭就惊恐不安了。人家赵云单枪匹马抢了小主独闯百万曹营,这百万曹营不知要有多少箭,一起射起来比倾盆大雨还要厉害,尚且活了命出来,这点箭算得了什么!再说,我也上了年纪了,就算是为了赵将军去死,那也没有白死。想到这里,浑身有力,板桨重又插入水中奋臂直划,“哗、哗……”小船紧跟着大船追了上去。
    赵云两腿便在船头上站稳,手里开始运力播动银枪。小船离大船约来只有一百余步,赵云已把银枪播得白光闪闪,上下左右前后,遮挡掩拦阻截;风不透,水难泄;有条不紊,丝毫不乱,可称上护脑袋两肩,下保船头双足。盘旋转扭,飞舞出圆台面大的枪花。只闻风声呼呼,不见枪头枪钻。乱箭射来,纷纷打入水中。小船直往乱箭丛中驶去。
    老渔翁见赵云有如此的神功,非但不慌,反而十分精神。
    吴兵射出的一排排乱箭犹如飞蝗,可撞到小船上的枪花上全都掉入水中,赵云巍然挺立,连后面的船夫也伤不着一根毫毛。而且小船已离大船不满三丈之路了。吴兵见了,更是慌乱,一个个都在想,被他冲上来,五百个弟兄一个都逃不掉。还是先找好一条退路,以免脑袋搬家。因此,射箭的吴兵一面毫无目的地放箭,一面在东张西望。
    赵云离大船越近,银枪就舞得越急。就在他聚精会神地遮挡乱箭时,忽觉撞到枪上的箭声稀少而又无力了,甚至有不少箭都从两旁很远的地方飞过。抬头对吴船一看,只见吴兵神色惊惶,士气不振,无心作战。那太好了,趁他们心神不定的时候,紧接着上身向前一冲,猛一挺直,右手迅速握住匣中拔出的青釭宝剑。赵云握住剑柄,顺着长枪转动的方向挥舞起来,等到长枪不动,赵云就把它丢在脚下的船头上;又将宝剑飞旋,射来的乱箭纷纷打落水中。
    赵云对着吴船上大吼道:“叱!吴军休得逞狂,常山赵云来也!”
    这一声喊,是赵云的巧妙之处。他见吴兵射箭都乱了套,所以叫一声:“来也!”实际上并没有跳到船上,先来一个虚张声势,看他们的动静。
    吴兵听得这声吼,早已慌了神,急忙丢了手中的弓箭,你推我搡地转身往船头而逃。嘴里还在叫喊着:“不好唻,赵子龙来啦!”
    赵云见他们果然全部逃光,两足一蹲,趁势一个箭步跃上吴船,将小船蹬得老远,在江面上直打转转。赵云三脚两步跨到后艄,高高举着宝剑,怒视着那个把舵的小兵和站在一旁的周善。
    后艄上的那个小兵见赵云这样勇猛,一阵颤栗。心想,你要是杀了我,这舵没人把,船一横,被风一吹,你家主母和小主都在舱中,大家都要翻入江中。我们都是水军,或许还能死里逃生,你家主母和小主就难活命了。
    的确,今天赵云截江夺斗,要比长坂坡冲杀难上十倍。长坂坡时,你只要有本领,有力气,任你枪挑剑刺。可今天你的主母和小主在船上,不要说不能杀一个人,就是连骂人都不行。赵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表面上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手中的剑却一动都不敢乱动。假如这个秘密被吴兵知道了,一个都不会怕他,而且还会跟他缠绕不休,甚至被赶下船去。赵云这么瞪了一眼,用剑在周善面前晃了几晃,见周善也吓得面无人色,迅速提着剑往舱里去看小主刘禅。
    赵云急于要夺回刘禅,上了吴船就忘了小船的老渔翁,因为夺回了刘禅以后,还要乘小船回去,赵云应该关照他跟在大船后面。你不说,老渔翁当然不知道,以为赵云追上了吴船,这条小船就没有用场了,因此他掉转船头回去了。等一会赵云抱了刘禅到后艄要想回去,找不见小船时,急得他手足无措,方才知道自己疏忽了。
    老渔翁十分轻松地划着小船,就象凯旋班师一样喜悦,回到了老地方,放下板浆,系好缆绳,把银枪抬上岸。鹤顶龙驹见这个人捧着自己主人的银枪,好象非常懂事地喷了几下鼻子,抖了几下耳朵。老渔翁把银枪搁在龙马的身上,回转身来到船上重又升火煮饭,同时看着岸上的战马和银枪。
    却说赵云乘着小船去追赶吴船的当口,这里也曾来过一人,他就是马谡。他尾随赵云沿江追赶,不料到了这儿,只见龙马不见人,抬头见江面上一叶扁舟,赵云执枪而立,方知赵云上了船,便回荆州去向孔明报禀。
    赵云进得后舱,直奔中舱。见孙夫人满头珠翠,闪闪发光,面对后舱,侧身端坐;脸带怒气,还露三分焦急。两个丫环一个垂手而立,一个手抱阿斗,两旁站立;刘禅正在丫环的怀中酣睡。赵云未进中舱,先对刘禅看了一眼,顿然百感交集:为了你这个小主人,我追到现在才追上了你。你可曾明白,上次救你,我杀了多少曹将?此番夺你,我花了多少心血?以后坐了天下,要知道这是多么来之不易的呵!──其实,这是赵云在自作多情,不要说他今年才六岁,就是在他十七岁那年做了皇帝,还是沉湎在难醒的梦中,直至亡国。
    不料被赵云这么一看,大大地坏了事。孙夫人本来见赵云已存了偏心,从荆州追到这里;从岸上跳到小船上,又从小船上跳到大船上,心里已经有了火。但看在赵云与刘备心腹之交,又有功于刘家的份上,还打算和赵云平心静气地解释一番。现在见赵云到了船上,并不马上见她,第一个就是看一眼刘禅,哪有不气之理!心想,怪不得你跳上跳下这么起劲,原来赶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刘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好哇!你算是刘备的四弟,又自恃勇力,要想夺回阿斗,那看着吧。阿斗是刘备的儿子,我是刘备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小主,一个是你的主母,孰重孰轻,你自己掂一下分量。别以为我是刘禅的后娘,怕我虐待他。老实说,这孩子要是我生的,今天就不生这个闲气了,就因为刘禅是刘备的前妻所生,所以我越是要把他带到东吴去,非但要好好地照料他,而且还要把他平平安安地带回荆州!到那时看你这个做四叔的怎样来见我!你也不想想,我终究也是出身豪门,连这点做人的知识也没有么?!你要想从这儿把刘禅夺回,那不是不自量力么?孙夫人这么一想,就与赵云的误会结深了。因此,赵云夺斗也就更加麻烦了。不等赵云走进中舱站稳,孙夫人用手一指,喝道:“呔!哪里来的强徒?何处来的蟊贼?竟敢截住船只,莫非为了抢劫金银财宝不成!”
    “啊?”赵云无论如何想不到主母会一下子来这样一个下马威,被她大骂强徒和蟊贼,弄得很是尴尬。暗想,主母啊,你骂我什么,我都不在乎。要是我做了强徒和蟊贼,那我的主人刘备算是什么?你是我的主母,你又成了何等人物呢?别的人你说不认识倒还可以,我从吴中把你和刘备保到荆州,这事记忆犹新,你怎么忘记得这么快,不过赵云也明白,这位主母不比以往的甘夫人和糜夫人那样凝重和温和,她是东吴六郡的郡主,吴国太的独生女儿,主公刘备老来得此娇妻,更是把她宠幸得恨不能捧到天上。所以一切看在刘备的份上,十分怒气只得耐住几分。赵云恭敬地说:“主母且息。末将既非强徒,亦非蟊贼。”
    “何许样人?”
    “乃是荆州赵云。”
    “既是赵将军,缘何拦截舟船?莫非造反耶?”
    赵云一向对刘备忠心耿耿,从无贰心,莫说这种事情从来不做,就是想也不敢想。今天被孙夫人说出“造反”二字,不异于是一种侮辱,吓得他身上直冒冷汗,嘴上连声说道:“末将万死不敢,不敢!”
    “既非造反,缘何手执利刃?”
    “这个……”赵云被这么一向,哑口无言。暗忖道:我上得船来,一不打人,二不骂人,算得小心谨慎,不料还是被主母扳牢了错头。战将手仗宝剑闯到主母面前,当然有欺主之罪,说明这个主母不是好弄的,我要放点魂灵在身上,再要说错或做错什么,只怕她翻起脸来,我就难以脱身了。连忙说道:“末将该死!”说罢,侧过身去,先将宝剑归了匣,然后跨上几步,在孙夫人面前双膝跪下道:“主母在上,末将赵云拜见!”
    舱外的周善看到里面如此光景,暗想,好哇,见了我们就穷凶极恶,见了你家主母就这么俯首帖耳,我家小姐是他的主母,凭他武艺高超,到了我们的船上就不敢逞强。要是一行凶,小姐就会对他不客气,刘备也不会饶他。想到这儿,周善立即赶到后艄,命小兵不必惊慌,只管把准方向闯过浔阳江口。只要过了这道关卡,就有自己的船只来接应了。到那时,连赵云也一起带回东吴去见吴侯、
    正是:但驶樯帆鼓风去,莫教舟船落篷回。
    欲知赵云怎样夺回刘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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