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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闻急讯再添老将 弃要塞故作骄兵
    第四回  闻急讯再添老将 弃要塞故作骄兵
    且说傅彤回进关厢,想起关外大营中黄忠的病容,以及他连日来屡遭挫败,竟无还手之力,逢战必退,似这样一败涂地,只恐关厢难以自安。傅将军思虑再三,觉得不能再坐失关厢,连夜修下一封告急信,命人赶往成都向孔明军师求救去了。
    这一日信使赶进成都,直闯辕门,正值堂上无人,便将拳作槌向堂鼓上击去。
    “咚…”鼓声轰鸣。顷刻间文武急步赶上大堂,刘备和孔明也从内堂上坐了出来,急问何人击鼓。手下忙上前禀道:“葭萌关信使前来告急。”说着便呈上了傅彤的书信。
    孔明拆开一看,原来黄忠抱病出征连输四阵,关厢危急。军师将书信递给刘备,又命来的弟兄先回关厢,随后便有救援。
    等到刘备看完了告急信,孔明对他着意地看了一眼,意思是我就说过黄忠此番不宜出征,人到了这把年纪就是不中用了,你主人定要说他不老,要让他去,如今别说他自身难保,葭萌关比先前更危险了。
    刘备感觉到了孔明这对颇有责备之意的目光,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说他老而无用,把他气出病来,又不让他将息三天,硬要他带病前往,这败仗你要负全部责任。
    君臣二人虽无半句言语,然而眉来目去,尽在不言之中。尤其是十年的君臣,更是情深一层。心心相印。
    堂上静穆有顷,孔明道:“堂上众位,葭萌关傅彤告急到此,黄忠连败四阵,失营四座。如今关外聚集贼军二十万,势焰日盛,关厢吃紧,正待救援。哪位将军前往接应?”
    这是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因为黄忠给文武的印象是常胜不败,就象赵子龙一样,既有超群的武艺,又有用兵的智谋,不明白这次为什么会败到如此地步。此时听得军师的问话,大将都欲前往。
    当然,黄忠尚且败得不可收拾,本领略低一些的武将是不敢开口讨令的。将班中早有一将闪出,“军师在上,严颜愿往!”
    刘备见严颜要去,忙对孔明看去,目光中露出了讽刺之意,严颜是八十多岁的白头翁,看你还会答应他么?
    只见孔明微摇羽扇,笑逐颜开,喃喃自语道:“不老啊,不老!”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但刘备已经从他的表情上感觉了出来。暗思道:先生啊,你怎么老是和我过不去,上回黄忠讨令,你嫌他太老,今天严颜讨令,你却说他不老,不是存心要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西川断送掉么!便忍不住轻声对孔明道!“军师,以备之见,严颜果然是老了!”堂上这么静,尽管刘备的话并不响,两旁文武不一定听得出是在讲什么,可站在虎案前的严颜却听得一清二楚,忙接口否认道:“主公,严颜一些不老,汉升老弟确是老而无用的了。”
    刘备想,称兄的不老,道弟的反而无用,这算什么话,简直是语无伦次,怎么还可以命你带兵前去迎敌呢?便问道!“老将军,备且问你,今年多大高寿?”
    “主公,老夫虚度年华八十有七,尚小。”
    “汉升多大?”刘备进一步问。“已然七十有二。”
    “备倒要请教,七十二老了,而八十七尚小,此乃何故啊?”
    严颜接着道:“其中确有缘故的。”
    “有何道理?”刘备追问道。
    老将军笑丁一笑答道:“常言遭:‘未满八十,老而无用;年过八十,返老还童。’故而老夫一点不老。”
    刘备暗骂道:真是放屁!你们一个个都把西川当作儿戏一般,七十二岁的人尚且屡遭失败,你八十七岁的人还能起什么作用!此番再也不能迁就了,宁可另遣大将。便斩钉截铁地说道:“刘备不用!”
    当面被人回绝,这叫严颜如何下得了台,只见他气得满面通红,一脸怒气,银须乱飘,双手搓个不住,好象要透不过气来一样。忽儿向前跨上一步,对刘备拱手:“主公如若不信,且看严颜比试,再论老与不老!”声若洪钟,气冲霄汉。
    孔明知道严颜也要效学黄忠在堂前露些绝招出来,便与刘备道:“主公,且看严老将军一显身手,再发将令不迟。就只要孔明这么一句语,严颜已经明白了军师的言下之意,便转身手提甲拦裙跨下大堂,向左右一声令道:“来,与吾带马扛刀!”手下带出一匹银鬃良马,扛出一口八十来斤重的大刀,伺候老将军。
    严颜又点兵五十,命他们各执硬弓在手,各取五十支箭。然后上马执刀,点马走到中央,再令五十弓箭手打成一个大圈,将他团团围在核心,一支箭扣在弦上,箭头都对准中央。
    严颜朗声说道:“军士们听了,待等老夫银刀播急之后,尔等便将乱箭射我,不论上下人马,射中者赏银五两,若施放空箭,老夫决不饶恕!”说罢,便将银刀四门一开,播动大刀,顷刻间银光闪闪,上至盔顶,下及马蹄,一道道数不尽的光圈遮护住上下前后,真个是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已经显示出了老将军的手段来。只听他一声断喝:“来也!”
    这是老将军在献技,即使射死或者射伤也无罪过。然而毕竟是自己人,又是一员年已耄耋的老将,若有点闪失,良心上也过不去。但是又不能放空箭,这是老将军自己关照的,所以,这班手下起初也只是胡乱放箭,应个景儿,份量是不足的,但愿都能被他挡掉。
    可五十个人射出的箭并不是在同一个时候来的,参差不齐,有轻有重,上下不一,左右错落,手上的银刀要是转动得稍慢一点,也有很大危险。可一阵象雨点般的乱箭射过以后,选些汉军也渐渐觉得应该放点份量,应该选择目标,这样做非但无损于老将军的威风,还可以助他将武艺表演得更加淋漓尽致。于是箭速加快,险象环生。从人到马,无一处不是众矢之的。而严颜手中的这口银刀就象旋风一样,在严颜的周身上下越转越急,好比浑身装满了电风扇,将无数乱箭全部打落在地,无一幸免。无多片刻每人五十支箭都已射完,仍是手执硬弓,然而囊中已无一箭。直至此时,严老将军这才放慢速度,缓缓而停。低头见马蹄四周乱箭纵横,满地皆是,五十个军士张嘴咋舌,惊呆不已。这才丢刀下马,喝退众军,步履铿锵上得大帐,抱拳向刘备道:“主公,严颜老也不老!”
    两旁文武对他一看,脸上汗无一点,口中气不急喘,容光焕发,精神反比刚才增加许多,故而齐声喝彩。刘备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严颜还可重用,只得将头一低,默然不语。
    孔明见刘备不再作声,知其默认,便将头点了一点,取令在手:“老将军听了,亮付尔将令一支,领兵五万,往葭荫关外接应汉升老将军,来早启程,不得迟误!”
    严颜高声应道:“严颜遵命!”老年人凭着一股虚劲,打掉了二千五百支箭,满堂喝彩,威风一时。可是这条将令一到手,心愿得到了满足,顿时浑身都松了下来,感到腰疲背痛,四肢无力。联想起刘备说他老而无用,总觉得喉咙口象有一块棉团塞住一样,气也透不过来。等到退下堂来,捧着令箭回到家时,已觉身子不适,松软了下来。
    次日一早,刘备和孔明来到校场演武厅为严颜送行,久等不见老将军赶来,却见五万人马排列整齐,车辆上除了粮饷军需以外,帐篷是可安扎三座大营。忽有手下来报,说道老将军昨晚回到府中,气喘吁吁,浑身无力,今日便不能起床,特命小人通禀主公、军师,请求宽限数日。
    孔明沉吟片时,便同刘备商量道:“主公,老将军年事过高,昨日献技积郁在身,免致重蹈覆辙,亮以为宽限为上。未知主公意下如何?”同样是一个老将军,也是为了同样的事情,孔明所持的态度截然不同,而刘备本来也不主张让严颜去,此时见孔明为他说情,无形之中倒要与他斗这么一口气,暗想,前番黄忠受了你的气生下一场病,我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你竟毫不采纳,结果黄忠抱病出阵,屡遭失败。现在你倒也会做好人,我却不让你来做主,看看这老将军会败到何等地步!便对严府家人道:“回复严老将军,救兵如救火,不可延误。如若养息数日,且将令箭来换,待孤另遣上将前往!”
    孔明早已知道刘备的用意,并不多言,只是微笑面已。少顷,严颜赶到校场,上得演武厅,告知身子不爽,请求宽限起兵。
    刘备不允,严颜只得祭旗出发,军士齐呼“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号炮声中,严颜拖着疲惫的身子上了战马,银刀架在乌翅环上,弯腰曲背,只是提不起神来。大队浩浩荡荡出了成都,出城二十来里,严颜挺身举刀,精神大振,传令军士倍道而行。五万人马打足精神,趱程赶路。
    六月初,大队巳临葭萌关。
    傅彤得知成都救兵又到,忖道:前番黄忠带病出征,此次告急非同以往,军师必定要慎重行事,所遣太将不是赵云,定是马超,除了这两条枪,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挽回败局了。
    傅彤不及多打听,上马出后关飞驰而去。近则一看,大旗上写着“巴州严”等字。
    傅彤原是蜀中之将,选面大旗岂会不认识?思量道:军师,我傅彤一向佩服你用兵如神,用人恰到好处,想不到救援这么至关紧要的边关要塞,竟然两次出差错,怎么七十败了反面再派个八十的前来,这真有点七弗搭八了。倘然我当了主帅也不会再派这么大年纪的老将来了。
    傅彤觅严颜今日也是病苍苍,气吁吁,精神大不如以前。但来者总是救星,傅将军赶上去施礼道:“老将军,小将傅彤迎接来迟,望勿见怪!”
    “傅将军,严颜此番讨令,谁料主公不允,言吾老而无用。严颜当堂献技,方得将令。岂知用力过度,更兼积郁在心,竟染恙于身。为此抱病到此。”傅彤想,前番来了个病号,今日再添一个,看来又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便安慰道:“严将军,何不在关厢将息数日,待病体愈可再行出战。老将军以为如何?”
    “未奉将令,岂敢擅自休兵!若被主公知晓,其罪难赦,老夫却是担待不起。”说出的话与黄忠来时一模一样,对军师的将令执行得不折不扣。只得接入后关,又送出前关,回进关厢提心吊胆地听候关外的消息。
    严颜出了关厢五里路,命二万弟兄扎下一座可容五万人马的大营,并教他们驻扎在此。又行五里地,扎下一座大营,留下二万弟兄。再行五里,这一万弟兄就驻扎在第三座大营中。
    安顿已毕,严颜便领众军往黄忠的第五座大营而来。
    却说黄忠后营上的弟兄所得葭萌关传来炮声,举日一看,关外扎下三座大营。
    未几,见营中扯出一面大旗,上书“巴州严”,旗下严老将军点马提刀而来。
    弟兄们都在想,两位老将军的武艺不相上下,黄忠打不过张颌,那末严颜也一定无济于事,军师怎么不派一个年轻些的名将来呢?倘使黄忠知晓,本来就不太舒适的身子,必定是雪上加霜,病上染病。但军情不可不报。汉兵奔上大帐,“禀报老将军,成都救星到此!”
    黄忠听得来了救兵,眼腈一亮,忙问道:“可知来者是哪位将军?”一旁的心腹忙试问道:“莫非是常山赵将军?”不待报信人回答,黄忠断然道:“子龙岂会到此?”心腹又问道:“可是西凉马将军?”
    “以老夫之见,孟起亦不会前来。”那心腹再要多言,被黄忠老眼一弹,喝叱道:“休得多言!”然后对报信人问道:“来者究属何人?”手下想,黄忠猜得很对,来者的确不是赵云,也不是马超,便只得实禀道:“来者乃是巴州严老将军。”不料黄忠扬声大笑:“啊哈……原来是严大哥来也!”
    汉军都知道黄忠一向称严颜是大哥,见他这般高兴,不由想道:他们两个一碰头,成了“阎王”(严、黄)一对,咱们这些小鬼的性命就难保了。黄忠喝退手下,匆匆出了后营去迎接严颜,“来者原是严大哥,小弟黄忠有礼了!”
    “黄贤弟少礼。愚兄特来助尔一仗。”一旁汉军听了严颜这几句话,暗中好笑:年纪八十多,说起话来颠三倒四,连好坏也分不清了,怎么可以反败为胜呢?看来是好不了多少。待严颜丢刀下马,黄忠与他携手走进大帐,分别坐定。大营前又扯出了一面大旗。
    老弟兄见面,自然有许多阔别之言要说,不必赘述。
    却说自从黄忠扎下这座坚固的大营,十多天以来,张颌没一天不命魏军来讨战,也攻过好多次营,只因黄忠坚守不出,又加上营墙上乱箭不断,故而大营丝毫未损。
    张颌自从瓦口关失败之后,吃苦学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料定黄忠连败四仗以后,肯定要向成都求救。他想,要是成都再来战将,必是勇猛无比。倘然我仍能战胜他,那就可以乘胜杀入关厢,不必担心汉军还会耍什么花招。因此这几天他并不急于攻下汉营,等候西川的消息。
    就在严颜来到黄忠的大营的时候,魏营后亦然炮声隆隆,来者非别人,乃是夏侯懋夏侯霸弟兄二人,皆是曹操的族侄夏侯渊的儿子,年纪虽轻,身价不小,奉命驻守在东川要塞,夏侯懋居长,非但是名将之后,而且还是曹操之子曹丕的乘龙快婿,权势滔天,不可一世,如今在阆关为将。夏侯霸长的是一张黑脸,人较精明,守住巴关。弟兄二人几乎同时接到张颌的捷报,夏侯懋好大喜功,又爱凑热闹,便去巴关邀兄弟夏侯霸回去葭萌关。夏侯霸起初犹豫道:你我弟兄武艺平常之板,能够守住自己的领地已经是圆满功德,还击管人家的闲事干什么。夏侯懋不以为然遭:我等本领虽然不及张颌,但他打胜仗总要有人为他捧场,又用不着我们去出力,只要多带些人马去助助威,还怕他不给我们登功?夏侯霸被他说得心动,觉得兄长的话也有很多道理,不去欠札去则有益,现成的功劳何乐而不为呢?!弟兄两人出身豪贵,气派大,要面子,一合计决定每人亲领十万大军前往,约定葭萌关外汇合。
    却说张颌自从夺了四座汉营以后,每日设宴与众将聚饮酒后每每露出骄矜之态,出言吐语常是标榜自己,对众将却是正眼也不看一下自以为了不得。如今听到阆关、巴关来了二十万人马,夏侯家弟兄亲自赶来,更是得意忘形,暗想道:这两个小家伙靠着曹操的威福只知道对人家呼幺喝六,哪曾见过这种大场面,恐怕连听也未曾听到过。今日他们到此,正要叫他们开开服界,别以为江山都是曹操打下的,本领只有他父亲最好!张颌喜气洋洋地迎了出去与夏侯氏弟兄见过礼后,正要引他们上帐。忽然手下来报,说道汉军亦然添兵加将,来的是八十七岁的老将严颜。
    张颌也素闻巴州严颜之名,但知道他年已八十余岁,欺他年已耄童无用,便笑与夏侯懋弟兄道:“二位将军既来相助,时机正好,待张颌前往汉营讨战,请二位将军在旁观战。”意思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趁汤下面,让你们也饱一饱眼福。便传令众军不必停留,赶往汉营讨战。
    张颌与众将带了夏侯懋、夏侯霸的二十万人马,在汉营前设立旗门。汉军见张颌又来讨战,立即赶上大帐禀报。此时两个老将还在交谈阔别之情,听得手下的报告,黄忠连忙喝斥道:“不必理会,由他们便了。”手下刚要退下,严颜又喝住他:“且慢!我且问你,张颌带来多少人马t”
    “二十万精兵,数员战将。”
    “哈哈!二十万人马有何惧哉!”
    黄忠忙接口道:“严大哥,二十万人马虽则无所畏惧,然张部武艺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
    严颜见黄忠大有谈虎色变之态,大为吃惊,生气道:“贤弟,量那张颌有多大的能耐,竟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黄忠到此已败数阵,非其对手,望大哥不必出战,闭关自守为妙。”
    “贤弟,严颜自成都远道而来,便是为了驱走张颌,岂有坐视不管之理!待严颜上阵与张颌较量一番。”
    黄忠显得无可奈何,说道:“既然大哥要去,黄忠理当奉陪。”这才发令道:“来,刀马伺候,开营出艘!”
    严颜和黄忠各自披挂上马,领兵一万出了大营,在魏军对面设下旗门。
    黄忠勒马,手指张颌说道:“严大哥,贼将张颌手段高强,不可轻敌。”
    那魏军旗门下的张颌把汉营上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黄忠身旁果然多了一员老将,浑身上下一片雪白,头上长的,身上穿的,手中拿的,胯下骑的,全是白色,但精神闪烁,的确象一员久经沙场的名将。一看便知是老将严颜。又见黄忠对这里指指点点,好象在说什么话,亦命手下呼道:“呔!命严颜出马交战!”
    严颜听得对面旗门指名道姓地要他出马,早已忍耐不住,对黄忠道:“贤弟在此观看,待吾出马较量!”说罢,一声号炮响“当!”
    严颜挥刀上阵,已然来到阵中,勒马横刀,大呼道:“巴州严颜在此,贼将速来领死!”
    张颌仔细对严颜一打量,见他满脸皱纹,鬓发染霜,欺他年迈体弱,不肯亲自出马,便唤道:“于禁、毛玠出阵迎敌!”
    于禁、毛玠闻声纵马上前,至阵中方才扣马。
    严颜喝道:“来将留名!”
    “大将军于禁!”
    “将军毛玠!”
    “与吾放马领死!”
    于禁和毛玠毫不客气,上前便打。被严颜银刀上下一挡一格,将他们的刀枪荡了出去。旗门下张颌见他们二人出手不利,又唤夏侯德出阵助战。三个围住一个,仍然奈何不了他。
    张颌将手一招,左面曹真,右面曹休双双出马。五将战一将,把严颜裹在核心,刀枪齐发。只见老将军毫无惧色,一柄银刀挥舞得滴溜滚圆,招架、出击井然有序,丝毫不露破绽,五件兵器休想入门。看得两旁旗门的军士连连喝彩,掌声雷动。
    张颌意想不到八十多岁的严颜竟然还有这些功力,力敌五将尚且挥洒自如,料难取胜,不由得恼羞成怒,于旗门下大吼一声道:“叱!大胆苍头,胆敢如此猖狂!张颌来也!”叫声未落战马四蹄腾起,直奔战场而来。
    汉军旗门下的黄忠见到张颌犹如洪水猛兽,顿时吓得惊慌失措,望管战场中央疾声大呼道:“严大哥,张颌来了,速回旗门!”话未说完,自己先圈马而逃。
    大将是三军之胆。被黄忠这一声惊叫,汉军顿然一片混乱,又见他转身逃命,谁也顾不了阵中的严颜,各自夺路逃命去了。酣战中的严颜奋战五将,尚觉轻松自在,忽见旗门处一阵骚乱,只道魏军冲突旗门,便也无心恋战,拨开刀枪,往旗门而去。
    张颌将长枪一招,“与吾大队前冲!”众将带着旗门三军叫声“杀——”一齐掩杀过去。
    黄忠逃进了大营,余惊未消,回头向阵中观看,想等到严颜也进了营门再扯起趟板。可是见严颜飞马赶到营门,急令手下扯起时,张颌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来。
    黄忠知道守不住大营,便转身逃出了后营,来到严颜的第三座营头,未及驻足,张颌又到,只得弃营而逃。才逃进第二座大营,张颌又到,黄忠不敢停留,穿过营寨逃往前去……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严颜刚刚扎下的三座大营尽被魏军夺了去。两员老将一口气逃丁二十里路,逃到葭萌关前败军随后拥来。
    关厢上的傅彤想不到严颜来了竟会败得更惨,唯恐走马失关,急令守关军士张弓,将紧追而来的魏军一阵乱箭射住。然后开放关厢,让败军进了城。
    张颌本以为可以走马夺关,却遭到城上的一阵乱箭,喝令大队停住,扣住战马,单手执抢,禁不住由衷的高兴,仰面朝天放声大笑:“哈哈,啊一哈……”
    张颌此时的骄狂已经到了巅峰。等到众将到齐,这才圈马而回,命夏侯懋、夏侯霸率本部人马分布在今日夺下的四座大营中,张颌与众将就守在离关厢最近的这座营帐中。一共九座大营,聚集四十万人马,八员大将,连绵四十五里,一望无边。
    傅彤等魏军退尽后,下关厢将二老迎入衙门,一个安置在东书院,一个住在西书院。
    可是严颜和黄忠自从败入关厢以后,情绪低落,脾气暴躁,总显得样样不顺心,一会儿要茶,一会几要水,稍不称心,便要迁怒于人。
    城外魏营如堵,关内百业萧条,傅彤一面要安排关防,一面要抚慰民心,还要顾及两位老将军,一天到晚不得空闲,余暇时还得为二老排遣忧愁,忙得不可开交。可关厢吃紧又使他焦虑不安,终日提心吊胆,欲思再向成都告急。
    严颜好象知道他的心思,见他愁眉不展,便说道:“傅将军,失守大营皆是老夫一时求胜心切所致,务请将军多多担待,不必报与军师知晓,待我身体稍可,定然收复失地。”前番黄忠也是这样说,傅彤内心已不敢轻信这种话了。自忖道:葭萌关已处朝秦暮楚之境,不是靠几句安慰的话所能够改变的。军情如此紧急,再不报恐怕后悔莫及,罪责亦然不轻。
    傅彤嘴上答应了严颜,暂时稳住二位老将之心,暗中又修书一封,差人火速向成都告急,并言明要使抢的大将来救援,言下之意定要赵云或马超前来。
    信使星夜启程,赶进成都,到辕门下马,说明来意,“请门公通禀军师,小人求见。”手下报上大堂。堂上文武听得葭萌关又有书信到来,不知凶吉,猜疑不定。
    孔明召见信使。这小卒上堂呈上傅彤的书信。
    孔明展开一看,顿然双眉紧锁,神情也严肃起来。一言不发,便将告急信递与刘备。文武看到孔明这种异乎寻常的神态,虽然不知信上所写何事,但也料定葭萌关事态严重,凶多吉少。故面又将目光移向刘备的脸上,希望在他脸上看出些眉目来。
    刘备看信,起初也是满脸失望,等到看完了又见他眉结舒展开了,这一皱一展,使得文武更加迷惑不解,捉摸不透。
    刘备看罢,随手将信丢在虎案上,蓄意向孔明瞥了一眼。意思很明白:我早已说过,七十二岁的输了,再遣八十七岁的是无济于事的,你偏不听,固执己见,如今反而败得更惨,这败仗岂不是多余的!好得傅彤及时报来,言明要使枪的大将去救急,那你快命我家四弟赵云,或者马超前往,以解燃眉之急。
    孔明领会了刘备的这道目光,意识到了自己用人不当的危害,向刘备也投去歉意的一瞥。然后命信使先回,再向堂上道:“众位,葭萌关傅彤又有告急书信到此,严颜一仗大败,连失四座大营。十万大军尽行退入关厢,无进取之计。如今关外张颌驻军四十万,贼将八员,兵力雄厚,士气旺盛,以亮度之,足有半个东川之兵力。大兵压境,关厢危在旦夕。傅彤求成都使枪上将前往救援,方可保葭萌关安靖。”
    这种告急信倒是少见,写明要用枪的前去,那些不使枪的大将便消掉了讨令的念头。不过堂上所有用枪的人也不是人人敢出来讨令的,除非军师差遣,不得已而为之,否则都要掂一掂自己的份量。因为黄忠和严颜都是屈指可数的名将,他们尚且被打得一败涂地,可想而知,敌手张颌有何等厉害。堂上用枪的战将不乏其人,一般的且不说,单说名枪就有不少,如金枪将刘颌,金枪手马玉、杨仪,银枪将阎芝……尽可前去一显身手,但他们与黄忠、严颜一比,自觉望尘莫及,故而都不敢前去献丑。因此堂上不论用枪的还是不用枪的,通过与黄忠比较一番之后,目光一致落到了赵云和马超这一对郎舅的身上,认为这两条枪是沙场上难有敌手的了。
    当然,赵云和马超也感觉到了这种殊荣,无形中觉得军师必定在他们二人中间选择。赵云更觉得这是大家对他信赖,然而也把营救葭荫关当作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便要主动上前讨令。可是,一旁的马超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他把这种殊誉当作了骄傲的资本,非但不去讨令,而且还在暗中扯住赵云的衣袖,不让赵云上前。意思是:此番营救边关,非你我莫属,军师必定要亲自相请,送上门来的面子,何必自己上前讨取?所以,堂上一时静穆无声。
    孔明等了片刻,不见有人上来讨令,便从令架上取下令箭,殷切的、期望的目光向赵云和马超脸上扫来。马超只觉有一股热流注满全身,满面红光,等待孔明唤他。众文武也理所当然地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公子刘封听令!”声音不响,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犹如惊雷一般,震得两旁文武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竟然不敢相信这是孔明发的将令。
    有顷,堂上方才骚动起来。
    因为刘封虽然也是用的枪然而这杆枪实在也不能当作是枪。其理有二:一、他的这杆枪乃是竹竿所制,外包层铁皮,尽管很粗,却是毫无份量。第二,他的这杆枪尖上从未沾过敌将的血肉,不过是摆摆架子罢了。此刻听得孔明叫唤,也吃了一惊,忙跨前一步道:“军师在上,刘封在!”
    “本军师付尔将令一支,领兵三千,速去葭萌关救援严、黄二将,不得有误!”
    刘封做梦也没想到孔明会发这条令给他,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想道,严颜、黄忠乃是前辈名将,他们打不过张颌,我去顶什么用呢。莫说帮不了忙,只怕二位老将军一见到我就会被我气死。这个差使我不能胜任。
    刘封急得又摇头,又摇手,结结巴巴地说道:“啊呀……军师,小将区区武艺,岂可堪此重任。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刘封倒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象有些年轻人有了点本领就只见自己好,不见旁人高,自以为是,日空一切,连性命也不在乎。
    孔明知其心思,冷冷地问道:“公子用何兵刃?”
    “刘封使的是竹竿枪。”
    “然也。葭荫关傅彤正要使枪的上将,公子前往岂不是称心如愿!”
    “啊呀军师,小将枪法低劣,怎与张颌相敌,还望军师另选良将。”刘封急出了一头大汗。他越是贬低自己,孔明就越要褒扬他,翘起了大拇指赞道:“公子近来枪法精通,战术奥妙,本领高强,武艺超群。公子不到,关厢危急;公子一到,二老无忧。火速前往,不得迟延!”这几句话就象甘案一样滋润着刘封的心,使他顿时有点飘飘然起来,隐隐觉得自己的武艺原来并不坏,好象天下第一名检就是他刘封,而不是别人。
    刘封毕竟年轻,对自己没有正确的估价,又被孔明这样夸张地捧了一下,尤其这话是出自孔明之口,不信也心动,自以为枪法不会差到哪里,胆也大了,气也壮了,竟然毫不迟疑地跨了上前,将这支将令接到了手中,“刘封遵命!”转身便出了大堂。
    待刘封一走,坐在一旁的刘备实在无法忍耐了,他想,近日来孔明连连出错,命黄忠抱病出战,已经大错,再差严颜增援又是一错,今日遣刘封前去更是错上加错,象他这种人怎么上得了战场,不是明明让他去送死吗?明摆着赵云和马超不差,却叫无用之人去,这……刘备实在不愿再往下想,一口气在喉咙口窜上审下,难以咽下,便厉声责问道:“军师,堂上名将无数,却遣竖子前往,是何道理?”脸色之难看,令文武大吃一惊。
    孔明冷冷道:“主公休要忧虑,亮自有主张。来,退堂!”文武出了大堂议论纷纷,特别是赵云和马超虽然一言不发,心里好生不快,孔明的一番话把刘封捧得好象天上没有,地上不生,好得不得了,不知把他俩要置于何地。故而闷闷不乐而回。
    当时,孔明起身将刘备的袍袖一拉,说了声“主公,里边请!”
    君臣二人到内堂坐定,孔明这才说遭:“主公,亮自出山,事无巨细,一向谨慎为之,何况军机大事,焉敢贸然行之?自新野县九百五十兵始,前后经历十载,可曾戏言失职?”
    刘备听他这样表白自己的为人处世,相信他的话半句不假,但对大堂上的事仍然心怀芥蒂,不甚明了。便又疑问道:“如此说来,大堂发令莫非又是一计?”
    “主公所言极是,此乃骄兵之计也!”
    刘备猛然醒悟道:“啊呀,军师何不早些讲来。”
    孔明笑道:“主公,此计虽好,然并非逢人便可用,亦非每用必中。”
    刘备似懂非懂地点了一点头,附和道:“军师言之有理。”
    孔明解释道:“倘然张颌是一年轻勇将或者武艺一向平凡,亮若用此一计,必不成功。”
    “此话怎讲?”刘备又不明白起来。
    “主公听亮道来。张颌乃是河北名将,年逾花甲,驰骋疆场,久负威名。瓦口关新败,心中必定不服。如今曹洪命他戴罪立功,张颌定欲舍命赎罪,挽回名声。亮便投其所好,其所求,暗与严、黄二将定下此计。”
    刘备又问:“军师何不命年轻名将前往?”
    “道理即在于此。若遣平庸将士,难以反败为胜。若命年轻上将,张部心存疑窦,不肯中计,恐被识破,反而将计就计。唯有黄忠、严颜,年事虽高,勇力不退,战场之上必被张颌藐视。再者张颌新败之后,心存惊悸,欲思步步为营,故而黄忠屡战屡败,正与其稳扎稳打之意相合。然而,张颌艺高力大,求胜心切!亮再命严颜上阵连败数阵,使其越战越骄,难听从将诤言。严、黄二将智勇双全,亮命他们逢战必败,定能假戏真傲,迷惑张颌。葭萌关乃是西蜀要塞,魏军早已垂涎三尺,因而张颌打了数番胜仗,已是忘乎所以。我军虽则连遭失败,不得已退入关厢,但将士之锐气未动,仅失数座营帐而已。待魏军安扎其中,营中粮饷军需足各时,二老率军突入,所得尽是实营,以虚换实,一本万利,此乃以魏军之粮,打曹操之将。主公以为然否?”
    刘备抚掌笑道:“妙哉!然不知军师为何命刘封前往?”
    “主公,葭萌关外聚集八员上将,四十万魏军,足有半个东川之兵力。若然刘封一到,二老便知反攻之命已到,即刻便可反客为主,倘能断张颌之头,枭夏侯德之首,阆中之地三停中一停已归主公。”
    刘备听完孔明的话,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哇,军师妙算,神人莫及,大汉基业,全仗军师良策。”
    孔明摇手答道:“将士之劳,主公洪福,亮岂敢贪天功为己有耶!”
    刘备愈加钦佩孔明。这里孔明四处调动兵力,召集四十万大军,只等葭萌关捷报一到,便要大举攻伐东川。
    此乃后话,暂不提起。
    且说葭萌关上的傅彤日夜盼望成都救兵到此,真个是望眼欲穿。
    这一日手下来报,傅彤透了口粗气,迫不及待地飞马出后关,心中料定来将不是赵云必是马超。然而驰近一看,旗上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大“刘”字,马上坐的是公子刘封,双手抱着一杆长枪,而且只领三千弟兄,弄得傅彤啼笑皆非,一丈水退掉了八尺。碍于情面,向刘封拱手道:“原是公子刘封,小将傅彤有礼!”
    “傅将军少礼!”
    傅彤不无鄙意道:“公子缘何到此?”
    刘封自知武艺低劣,顿觉十分尴尬,暗想,要不是军师差遣,谁敢擅自离开成都而赶到千里之外的葭萌关?老实说,这种偏僻的地方我还不愿来呢!不乐意道:“刘封奉命到此。”但转而又想道,你不要小看我,听军师说,此番葭荫关之围非我不能解:我一到,二老即能取胜。说出来恐怕你不会相信。刘封这么一想,反而宽怀了些,脸上也隐隐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傅彤意想不到孔明会差这样无用的人来,实在弄不明白孔明的这种意图有什么道理。十分担心地问道:“请问公子,小将的告急信可到成都?”
    “到的,刘封便是前来救急的。”
    “军师可知小将要使枪的上将救应?”
    刘封一听便猜中了他的用意,笑着反问道:“傅将军,刘封可是用枪否?”
    傅彤想,算你是个将军太觉过份,你这杆枪只能晾衣裳,怎能打仗杀敌?
    但见刘封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又不敢太难为他,只得圆场道:“公子休要多怪,只因二员老将军皆败于张颌之手,关厢危在旦夕,公子金枝玉叶,倘有差池,小将如何担当得起啊?”
    “傅将军言虽有理,然军师之命岂可不从?刘封曾也推诿几番,军师道我枪法奥妙,战法精通,本领高强,武艺超群,一到葭荫,二老定胜,故而刘封不得不来。”傅彤被这一番话说得糊里糊涂,根本想象不出孔明是怎样会说这种话的。索性趁势捧道:“原来公子这般长进,果然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实是可贺可敬!”
    刘封知道自己并没有这样好,连忙摇手道:“皆是军师过誉之言,小将惭愧之极!”
    傅彤只得对他一笑了之,说道:“公子,二老近日身体欠安,只恐见了公子至此病上加病。”
    刘封安然道:“以小将度来,刘封一到,二老病愈如初,精神焕发。”
    傅彤只当他在说大话,只得领着他往关厢而去。二人进后关,到衙门下马。傅彤没精打彩,进不是,退也不能。忽儿转念道免得见面后大家难堪,不如让他一个人进去为好。便对刘封道:“公子请进,小将略有俗事一桩,少顷大堂相见。二老就在两侧东西书院。”
    刘封跟着衙役先往西书院而去,只听得书院内有人连连叹息:“唉!老夫连败四仗,遇入关厢,如今有何面目去见军师?”
    刘封正要推门进去,听得里面还在自言自语,便停下脚步侧耳听道:“倘要老夫转败为胜,除非公子刘封亲自前来。公子缘何至令不到?”
    刘封听得黄忠在记惦着他,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边走边应道:“老将军,刘封来也!”
    黄忠见跨进门来的果然是刘封,喜出望外,连忙从床上一跃而起,抓住了刘封的双肩摇转不已,朗声笑道:“公子啊,想煞老夫也。一见公子到此,老夫顿觉身子爽朗,精神百倍,疾病全消也。来,与吾甲胄伺候!”
    黄忠自从退入关厢以后,大多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或者到东书院与严颜聊天发牢骚,整天鼓着软巾,披着长袍,至今未穿戴过盔甲,因为战将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是顶盔贯甲的,除了出征以外,也常常是穿便服的。此时黄忠披挂完毕,跨出了书院。刘封出了西书院往东面来拜会严颜,见严老将军也是头缠巾帻,一脸的病容。一见刘封进来,竟然也象黄忠一样,即刻一扫愁云,精神抖擞起来,披挂上银盔银甲,吩咐手下大堂击鼓。
    刘封兴高采烈地来到大堂,见傅彤正小心翼翼地在打听消息。
    傅彤迫不及待地问候情况,刘封得意洋洋地说道,正如军师所料,刘封一到,二老病除。正在将信未信之际,堂前传来鼓声,三班手下两旁站立,衙役排定座位,顿时呼威连连:“二位老将军升堂哉!呼……唉……”
    傅彤和刘封忙向两边一分,还未曾站稳,只听得里面“锵……”一片甲拦裙之声,二位老将军步履铿锵稳健而出,人人红光满面,与刚才卧床不起的病状判若两人,并肩走到虎案前,平行一礼,严颜居上,黄忠在下。
    严颜嘀咕道:“骄兵之计败张颌。”
    黄忠也接着自语道:“反客为主斩魏贼!”
    严颜向黄忠拱手道:“贤弟可大安了?”
    黄忠舍意地点头道:“小弟贱体已愈,大哥贵体金安?”
    “赖主公宏福,仗军师妙算,老朽亦康复了。”
    二老叙礼已毕,这才双双向发呆的傅彤拱手道:“傅将军辛苦了,受老夫等一礼。”
    “啊呀,使不得,使不得!小将何劳之有,敢受二老之礼?”但傅彤听他们两个人说什么骄兵之计,还说要反客为主,联想到前番二人不打自退的情形,似有所悟,觉得自己实在太傻了,因为他们二人退进关厢以后,尽管嘴上高喊身体不好,这不称心,那不满意,可每天送去的大碗大碗鸡鸭鱼肉总是一啖而光,这样吃得下睡得着,还会生什么病呢?弄得我日夜提心吊胆,食不甘昧,寝不安席,又要守关,又要安民,形容枯瘦,精疲力竭。幸得这是一条计策,否则再拖下去我也吃不消要摔倒了。从这一点说,军情必须保密,更何况魏军就在关外,一旦泄露了出去,前功尽弃,我傅彤也是白辛苦一场。
    傅彤对刘封看看:怪不得你老是说自己一到,二老必胜,原来是这个缘故。这不是你的面子,乃是孔明军师的计谋。傅彤想到此间,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忙说道:“二位老将军,有何吩咐,小将愿施犬马之劳。”
    严颜说道:“今晚便要行事,非但要将八座大营失而再得,而且大刀之上定取张颌之首。如今要傅将军助我等三桩大事。”“小将唯命是从!”
    严颜捋须说道:“第一桩,传谕关内子民,今晚若闻关外杀声,不必惊慌,不得观战。”
    老将军伸出两个指头道:“第二桩,请傅将军亲引精兵严守关厢,密切注视魏军动向,安抚受扰百姓。第三桩,挑选精壮一万,随我等冲出关厢,夺下魏营中军需粮饷。事只三桩,干系非凡,傅将军谨慎为之。”——俗话说来,刘备的一大半家当都是靠火发后抢下来的,抢劫的本领是非常高强的。傅彤当即命人四下安民,因为边境要塞常受外敌侵扰,百姓每每担惊受怕,不得安宁。尤其今晚要与四十万大军血战,必定声势浩大,这号哭之声要延绵数十里,有谁听了不害怕?所以一定要预先安抚一下,以免造成混乱。又接严颜的吩咐,挑选出一万精壮兵勇到校场听候差遣。严颜又命刘封随军出关,嘱咐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张颌诱出关厢便可一仗取胜。
    正是:一代莽夫充知士,二员老将作骄兵。欲知下情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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